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将门女匪 三三小说网【333books.com】”查找最新章节!
薛九源上马车的时候, 就凭着心里头的冲动劲,没多想, 等上了马车, 对上许银宗的目光,却觉得不自在起来,忘了自己原本是要做什么的。
这个人, 明明淡漠得就和雪地里冰块子一样, 偏偏安静地看着人的样子,格外专注认真, 似是冰也含情, 叫人心跳或急或缓。
她记得自己还不及马车辕高的时候, 就经常跟在他身后。他走得快, 她费了吃奶的力跌跌撞撞地跟着, 也跟不上。
心里急, 脚下乱,经常会摔。
每次她摔倒了瘪着嘴想哭的的时候,他会停下来, 转身走到她面前, 眉目清冷却不失温柔地道一声, “起来。”
她鼓在眼睛里泪就掉不出来了。
他不会因为她摔倒了就不耐烦的把她丢下, 由着她慢慢回去, 他会等她起来, 放慢了脚步带她前行, 不似他们薛家那些个糙汉子们……
细想起来,在她十五岁以前他真是对她最温柔的人。
只是……
他不是只对她一个人温柔的。
她梦里也见过了旁的人对他更温柔地对她。
薛九源回了神,心间的悸动也平息下去, 神色举动都自然起来。
许银宗将她的变化都看在眼里, 眸中墨色略微转浓。
薛九源鲜少有寻常女儿家的神态,刚才那一刻,显然是因为他,但很快便能从那种神态中脱离,不知是他学的深情凝视未到火候,还是薛九源心里已然没他的位置了。
但不论如何,他都想把人留在马车里,能离得近些,随时能看到她。不至于似这几日一般,连侧颜也瞧不见,一如在代州城里的感觉那般。
“我有事同你说。”
“我有事同你说。”
“你先说。”
“你先说。”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又同时止声。
薛九源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最后的一点尴尬也散了去,“真是天生默契的主副将!你是病患,不能让小玉儿觉得我在欺负你。还是你先来。”
许银宗:“……”
他只是想要把人留下来与她多说会儿话,哪里真有什么事要和她说?
若早知道她是有事来寻自己的,自己何必说这样的话给自己挖坑?
自己挖的坑,总是要填的。
他默了片刻,急中生智,掀起衣袖,“这种袖箭做得很精巧,我想把它稍稍改进之后,给全军将士配上。”
薛九源本因着薛九气不肯戴袖箭而心中生恼,又担心他再遇上先前的事情,有心再做一个,却已然没了材料与时间。
若真能全军配上,薛九气就再也没有理由拒绝了,正好解了她的担心。
“要如何改进?”
她对兵器的执着与梦里一般无二。
许银宗暗自庆幸自己这几天细心琢磨着改进兵器一事,多少有些心得,见她有兴致,便把自己的想法与她说了。
说完后,车厢里静得只能听到不轻不重的车咕咙声。
迟迟不听她回声,他抬眼瞧她。
也不知车轮滚过了什么,车厢颠了一颠,对于躺着的他并无多大影响,但让蹲着的薛九源身子歪了一歪。
他瞧了瞧两人间的距离,不动声色的挪了挪,只待人倒下,必能被他接住。
他惊讶于自己也有这么卑劣的一面,又期待着那些经验小册里记录的必然定律。
马车一颠,娇娥必摔,落入怀中,情丝牵缠。
然而,他忽略了,薛九源并不是经验小册里记录的那种寻常娇娥,也不是有意要与他套近乎的女子。
只见她微微晃了晃,便抬手抓住窗椽,就势坐稳。待她的手移开时,窗椽已经碎了半块。
许银宗盯着窗椽看了半晌,才僵硬双尴尬地垂下眸子。听到薛九源的声音,才重新抬眼。
薛九源凝着一双似能穿透人心的锐利眸子对着他,“侯爷既然有这般才华,为何这三年由着军营里的装备变成这样?”
她做得急,只是照着自己最初的构想做出来防身之用,经许银宗一改,只需巧劲便能打开机关。
但只要士兵真到了要用这个的时候,已然不是一般的没了力气,生死一线之机,自不能以平常的力气来构想。
许银宗想到了她没想到的角度。
她更没想到的是,许银宗愿意让军营里的士兵配备这样的装备,若是曾经的薛家,定是不耻此道。
思量着,她看向许银宗的目光变得微妙起来。
许银宗:“……其实一年前不是……”
他的声音低了少许,说到后头,咳了两声,恰好将他在她注视下的尴尬掩饰起来。
他还不至于故意苛待自己的士兵,一是真没想到,二是要把钱用在刀刃上。比起更好的武器,让士兵能吃饱饭,扛得住操练更为重要。可薛九源的话里充满了对他的怀疑……
他心下着急,觉得平时的战无不胜的利舌无处施展,不知如何说才能解释得妥当。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
他心下茫然,面上如戴着面具一般的冷漠神色不曾变化,疑惑地看向薛九源。
难得地看到许银宗脸上流露出情绪,薛九源稀罕地多瞅了两眼,“你和我家那些人一样,从不会往这些小动作上想。但你又和他们那些光明磊落的人不一样,为了目的会不拘小节。”
连婚事都可以随意拿来做交易,可不是“不拘小节”?
许银宗呼吸顿了顿,听着这话,总觉得薛九源是在嘲讽他。
可说话人的表情太过真挚,似全由心生,不过止息间,又说了一句,“我想,你以前没配,更紧要的当不是受我家那些人的影响,而是财力不够。”
许银宗盯着薛九源,目光一瞬不瞬。
现在觉得前一个理由还差强人意,后面这个……虽然说的是实话,却比经薛九气嘴里说出来更扎他的心。
“什么你家我家的?九源,我已经将此战经过悉数奏报回京,这婚事,还得继续下去。”
薛九源不以为意地摆摆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话,“东西要配,钱不能再你出。”
“谁出?”
许银宗来了兴致。
这三年来,只有朝他伸手要钱要粮的,头一回有人让他不要出的。
“谁做那位置,谁出。他要不出,拉下来便是。”薛九源说得随意,但见许银宗定住的目光,觉得自己在他面前说对皇帝的不敬言语似乎不妥,转而补充道,“把你掏干了,你没点媳妇本,以后怎么真的成亲?哪个女子愿意嫁给一个空头侯门受委屈?”
显然是没听进去关于婚事要继续下去的话。
许银宗也不是那只揪着儿女情长的人,短暂的落寞之后便收了神思,摆出了对公的态度,“国库已空。”
“不可能。”
若薛九源没有梦到过自己被射成刺猬时的情景,自然会相信许银宗的话。
梦里刺入她身体的每一支箭都是精铁利器,新帝得到的兵马个个装备精良。
太子是真的没钱的,还要靠太子妃娘家供养才能养得了幕僚。而太子妃的娘家供养他早就力不从心,不然,他也不会那么急着要成安帝倒了。
那这些钱必是成安帝藏着的。
但她不能说梦里的事情,闪了闪眸子,随口瞎编,“我听我爷爷说过,从大天策将军开始,历代君王都是貔貅,也都会哭穷。那是哭给契丹人看的……总之,财不露白就是了。”
“那你又怎么确定我的私库空到养不起妻儿了?”许银宗眼角微扬,“难道我不能也是财不露白?”
“你要有余钱,就不会让将士们在冬天挨冻了。”薛九源再一次完美地避开了他挖下的坑,瞪他,“我问过了阿络了,你们冬天都是抱团取暖,操练取暖,一个营房一天半斤炭,还是烟火极重的,这如何使得?”
梦里的太子府生活,虽不至于山珍海味不断,却也是顿顿有鱼有肉。
“老子没有,就找儿子要!”薛九源见许银宗盯着自己不说话,以为他还不答应,一咬牙,“把太子妃掏干了,太子急了,自然就会去烦他老子。”
许银宗目光幽幽,“你对太子倒是关注,三年未回京,连了娶了怎样的太子妃都知道。”
薛九源听到心间咯噔一声响,太子娶妻是在薛家倒下之后,按理说,她不当知道。
正要寻个借口圆过去,又听得他道:“你被萧子奕退婚时,陛下曾与我谈及,给你太子妃之位。只是后来你去寻他时闹着要去军营,并没有给陛下开口的机会。”
薛九源睁了睁眼,歪了歪头,半晌没说出话来。
她想问他,他劝她去之军营的时候,成安帝是否已经与他说了想要让她做太子妃的心思?
又觉得没有问的必要。
即便是他故意让她远离太子妃之位,也必是从家国天下的角度觉得她不合适,而不是因为别的。
许银宗凝眸等着她问。
“我不想看到你嫁给任何旁的人。”这一句话在嘴边盘绕着,只待一个开口的机会,可直到薛九源转身出去骑马,也没有等到。
“又是一本骗人的册子!”许银宗将袖里的册子塞到马车暗格最底,恨恨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