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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源沿着翕水一路南下, 船一靠岸,便听到了契丹如雷的战鼓声, 立时带着人排阵冲了过来。
好在天策军原本就是薛家带出来的, 是威虎军的初始版,这些年被关在岛上,不通世事, 却没落下过训练。杀伤力比起当年的威虎军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点, 在薛九源带着他们攻下上京时,就有了感触, 现在看到他们一个个喊着回家的口号, 杀敌如大厨切菜一样, 便感触更深了。
薛九司脑中想着薛九源告诉他的威虎军遭遇, 想着张开臂膀挡在他面前的薛九悟, 扎、刺、拦、挞都格外用力。
井飞隔一会儿便看他一眼, 生怕被他给比下去。
薛九源挥刀斩下几名敌军后,觉得未免太过轻松了些,心下疑惑, 瞧见从敌人营帐里跑出来几名女子, 策马拦住。
还未说话, 便见那几人欢喜地唤她, “九爷来了!”
莫琼稍稍落后, 在她们音落之时也赶了过来, 笑道:“真被国公爷说对了, 我们绑走契丹的大巫师之后,便能见到九爷。”
薛九源看了一眼被她们抬着的两人,目光转向厮杀的人群, “你们做了什么?”
莫琼噎了噎,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九爷回去后问国公爷便知。”
她一面说着,一面对身后的人打手势,话音落下,一行人全跑光了。
薛九源:“……”
很好,她出门两个月,许银宗就把她寨子里的人变成他的兵了。
不过,眼下并不是追究的时候,她看到不远处还有与她们穿着一样的女子,大步跑过去,但也没来得及阻止那把弯刀插入女子的腹中。
薛九源脸色顿时沉下来,挥刀朝耶律丹铭砍去。
眼看刀就要削掉他的头了,却见他突然弓起身子避开了这要命的一击。
薛九源微一愣,再次挥刀。
耶律丹铭这会儿是真的反应过来了,推开云霓,在地上打一个滚,随手在血泊里捡起一把刀便扛住薛九源的刀。
一时间,两个人都愣了。
耶律丹铭第一次真正和薛九源交手,明明瞧着薛九源似乎没用力气,只放任那把刀压着他的重量,就让他无法轻视。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真正正视薛九源的实力来。
若早知道,这个女人是这样的怪物,他一定不会轻敌。
当然,此时的他完全忘了不是没有人提醒过他的,只是他不曾在意。女人,在他眼里不过就是繁衍子嗣疏解欲.望的。
与之同时,薛九源也吃了一惊。
一方面意外于耶律丹铭在受伤后还能接住她这一下,另一方面没想到自己用了五年的刀,在这个时候卡壳。
其实,在攻入上京的时候,她用刀劈开了契丹皇帝面前的铁盾时,就感觉到了刀皮的松动。可随后再用并未发现异样,就不曾在意。
眼下,刀皮上裂了一道口子,耶律丹铭的刀正卡在那道口子里。
刀身转动,磨出星火点点,刀皮裂得越来越大。
耶律丹铭指不上中了藜芦的将士,匆忙换了把刀,大叫:“薛九源!你卑鄙,你们薛家人怎么能用这么下流的手段?”
薛九源懒得开口,直接用接连不断的攻击回应他。
不用手段的薛家人,不是已经被他们用手段除掉了吗?如今又来和她说什么公平?
她也不急着取了耶律丹铭的性命。
三万六千人对上十万人,她没有必胜的把握,可三万六千人对上十万只软脚虾呢?
这就好似一个厨师要处理掉几公斤虾,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一刀一刀地砍下去,每一下,都是耶律丹铭恰好能接住的程度,但在耶律丹铭打算反击的时候,便一招挑飞他的刀。
如此几回,耶律丹铭也意识到她是在戏弄他了,一脸憋屈,却又不敢不做任何抵挡。
过了一会儿,大刀的上的裂痕越来越大,但城门处传出格外有力的战鼓声。
薛九源转眼看去,那一抹银色身影,站在城墙下舞动着鼓槌,似有所感,抬眼朝她看来。
她想,也不急在这一时将刀皮去除了,所有的冷静和思念,在心间碰撞起火花。
她扬起刀,给耶律丹铭最后一击。
耶律丹铭见她在对决时还能心不在焉,感觉受到了羞辱,同时也庆幸,自己寻到了反败为胜的机会,忙的挥刀偷袭。
面上的笑还未完全扬起,他便见薛九源大刀落下,将他手中的弯刀劈成两半,裂开的大刀下,横出一把窄刀,化作一道银光闪过,似乎,呼吸消失了,整个世界都停在留在当前一幕。
薛九源看到天策陌刀恢复原样,只是稍稍愣了一下,便弯唇收刀撇去最后一点刀皮,大步朝许银宗走去。
无数记忆片断在脑中闪过,有幼时的,有年少的,有在泰和县中再见时的,也有在山寨中的……
突然,她顿住脚步,犹疑地看过去。
战局于她已是背景,可毕竟周围的厮杀还在继续。
她重新迈开步子,缓缓前行,顺手又收割了几份战功。
井飞哀嚎,“大将军,留点给我们啊……”
薛九源转眼看过去,见那跳得几乎要飞起来的浓眉,忍俊不禁,到底没再出手,只站在原地瞧着。
瞧,晋国不是没有翻盘的实力,只是这么多年来,每一代都选择了用温和的方式,避免让战火内延。
这一次,他们不过是被逼着破釜沉舟了一回……
“在想什么?”不知什么时候,许银宗走到她身边,唇角微勾,目光深沉而灼.热,“怎么停在这儿?”
薛九源抬眼,狡黠地笑了起来,透着在泰和县初见他时的痞气,“你说,是不是太容易得到的东西都会变得理所当然?”
许银宗敏锐地捕捉到了里面的一点不对劲,“嗯?在胡思乱想什么?”
薛九源笑道:“难道不是吗?石乔生在盛世,享受着国泰民安,所以,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人来努力的,可劲地糟蹋,当初,你与我……”
清泠又浓烈的吻落下,堵住了她还未说出来的话。
不过片刻,许银宗拉着他往回走,吐出的字带着咬牙切齿的不甘,“这一回,你说什么也跑不掉了!”
可掌中的手腕粗了一圈,耳边传来一阵冷哼,不是他熟悉的女声。
他愕然回首,对上一张似曾相识却陌生的脸,跃过鼻梁的大疤显得格外狰狞,“在光天化日之下轻薄我薛家的女儿,欺负她娘家无人?”
许银宗认出他来了,但此时顾不得和他相认叙旧,推开他,四下寻找薛九源的身影,很快,于领头的高马之上,瞧见了黑衣银甲的女子,女子回眸一笑,疾驰的方向却与城门相背。
“她要去哪里?”他盯着薛九源的方向,问的是站在他身边的薛九司。
薛九司将所见联系起来,自然而然地想到了一种可能,不过,薛九源未亲口说出来,他也不好猜测,只不客气地道:“你用这样的手段让她获胜,不信她还是羞辱她?她现在,自然是往北边去了。北边还有十万人。”
许银宗脸色大变,匆匆让人拉了马来,翻身坐上,复又下马,走回城中,匆匆写下一封信,诏来莫琼,“带着粮草追上皇后,将信给她。”
薛九源看到这封信时,已在易州,低眉轻笑一声,便将信折入袖中。
即便她们当时什么也没说,她也已经猜了个大概。
薛家人即便要以牙还牙,也不会认同做这种事的,可她并不介意,相反,有种看见了报应的畅快。
甚至,她知道以许银宗冷静自持的性子,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那样的举动,必是感情浓烈到了极致,可她还是选择遵从本心。
她需要一场堂堂正正的胜利,天策军也需要。
见莫琼一脸做错了事的样子,她没有解释,直接带着人上了战场。
契丹在北边的十万人马,比围在汴京城下的要难杀许多,天策军这才感觉到了压力,随即便是爆发出了更强的战斗力。
北边战事落下帷幕时,已是六月,莱州旱情早已解除,疫情也解。
契丹内乱初定,还回幽云十六州,并以重金赎回了大巫师的遗体与随侍,安和公主风光大葬,入了石氏皇陵。
林玉苏在疫病结束后,消失了一段时间,才回到汴京,听说薛九源还在易州,没有要回去的意思,便立马又启程去了虎栖山。果然在寨子里瞧见了躺在树上悠闲纳凉的女子,难得她如今也知要注意身体,往肚子上盖了点什么。
“你倒是悠闲,汴京城里因你个个头皮发紧。新帝改了国号,年号,却迟迟不肯登基,你一日不回去,这天下就一日不稳。”
“不想回去。”薛九源瞧见她,心下欢喜,歪脸看向她,“薛家有大哥,小九也会认祖归宗了,我想在这里再待些时候,想想清楚。”
“要想什么?”
薛九源沉默了。
她在汴京城外转身,是临时起意。
到了易州,才知道许银宗真的如梦里那般要登基为帝了,等着她回去登基封后,可她心中生出不想来。
薛家先祖为何与石氏定下薛家女不入宫之说,恐怕不是因为要做清流,只是因为晋兴武帝不能给她余生里对等的尊重。
薛家人都有些臭脾气,在有些事情上,比那些明流清贵还要顽固。
她不确定登基后的许银宗是否还是从前的那个,也不确定,梦里的许银宗有没有因为苏瞳抛出的条件应了娶。
林玉苏走了许久山路,这会儿眼睛都不想睁了,坐在树下的石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悉数喝下,却还未等到薛九源接话,便道:“你知道吗?萧子奕疯了。”
薛九源诧异地扬眉,“哦?不知道。”
萧子奕如何,她不会关心,但云霓的事,还是经菅娘传到了她这里。
汴京城外退敌那一日,萧子奕不知从哪里得知云霓去了敌营,跑出来寻人,正好善后的人正在清理城外,发现她还有一口气。
萧子奕跌跌撞撞地跑到云霓身边,瞧见她面目全非的模样,便呆了。
云霓当时和他说了一句话,便断了气,而后,萧子奕就疯了,逢人就问,“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逢人就说,“你为什么不吃醋、不生气了?”
石蕊对这样事情不上心,菅娘却好奇得紧,多方打听,将云霓的话还原了,“那天……我和母亲一样……孩子不是……你的……”
薛九源瞧过之后,唏嘘不已,又有几分庆幸。
许是因为自己也将为一个母亲,竟能理解云霓的那份只想与相爱之人生育孩子的心情。
见菅娘如此乐衷于打听消息,回信之时,她便嘱她留意耳后有月牙儿胎记的女子,年龄与她相仿。
很快,她收到了菅娘的回信,“盯着皇帝有没有纳妃还成,找那女子的事,就不必了。二十年了,早死了。”
薛九源半阖着眸子,想着菅娘接连不断地给她送来的京中趣事,她瞧着,总觉得自己还在汴京城中一般。
林玉苏奇怪她竟然一点也不好奇,又道:“我觉得我兄长还活着。可我循着他在曹州可能出现过的身影去找,一无所获……”
她低声说了一会儿,没有得到回应,睨了薛九源一眼,这一会儿,眼神清明,一眼便瞧出她睡着了,也瞧出她被小被盖着的肚子的不同,颤微微地退出去,把莫琼叫来一问,又惊又气,一封信就在情绪上头之下,由笔下流出,飞往了汴京。
不到半月,本该在汴京的大周新帝到了虎栖寨,盯着仓皇间要藏肚子人,一路的冷笑与恼怒,在见到她的那一刻,都化作了悔意与柔肠,声音轻柔地怕惊动了树上奏乐的蝉,“你若不想,当初何必劝我?你当我贪恋那份权贵?”
石珣要回来了,他只消让人等着石珣回来便成,再不济,也还有幼帝可扶持。
他并不是非当皇帝的人,而他的母亲,在回来之后得知他当了皇帝,便气晕了过去,后来得知成安帝的死因。才接受现实,顶着太后的身份,进天牢赐死了石乔和郭夕——虽然当时的石乔已经被郭夕折磨得没了人样。
他走到薛九源面前,“早为你备好皇后的冕服,宫殿里的一应物什,你却来这半年,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让我知道。这对我,不公平。”
“我……”薛九源被他说得越发心虚,“不想大着肚子成亲,太难看。”
藏也藏不住,索性不藏了,如藏了球般的肚子顶出来。
许银宗噎住,“……怪我不够矜持……”
薛九源更心虚了,无力抬头,“我还……更喜欢战场。”
她不止一次觉得,如果她是鱼,那战场就是她的海域。她是天生为战场而存在的。
许银宗磨了磨牙,“那我让天下无战可打。”
薛九源:“……QAQ”
大周新帝说到做到,北边从此安稳,别的地方另有新将驻守,燕末、岑刀、莫琼、井飞、纪南风、张逵、许义、姜武、文虎等各尽其用,就连小太子也早早儿地开始发光发热。
五年后,天下再无战事,连匪寨,也只有个皇家御题的虎栖寨,如同天子行宫。
山河安妥,诸邦来朝,宫中需要女主坐镇,薛九源再没有不回汴京的理由,带着已经有了自己的娃娃兵的小太子雄纠纠气昂昂地踏上归程,不似回家,更似上战场。
三万六千天策军清杀二十万敌军无一死的战绩被传颂了五年依旧不衰,就连小太子身上也裹满了战功,易州倾城相送,汴京夹道相迎。
青史上记载那一幕,归于八字:“天策神威,后位无光!”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