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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九源从来都是能动手决不浪费口舌的人, 当下便绑了耶律丹羽拉着他回行,见薛九气还在地上不动, 拧了眉, 提醒他,“许银宗还在等着。”
薛九气挣扎了一下,却是没能站起来, 口齿倒是清楚了, “刚才太急,憋着的力气散了。起不来……”
他咧嘴, 露出笑意。
薛九源却察觉到不对, 冷了脸, “薛九气, 找撒谎的时候会笑得格外得讨打。”
战场上脱离队伍, 是军中大忌。
回去该要好好地用军法处置, 免得下次再犯同样的错!
薛九气一噎,“好吧。我腿上有伤……”
耶律丹羽目瞪口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怒道:“薛家人!这根本不是什么小将, 是薛家人!你们果然狡诈, 让薛家人扮成小将欺骗我!不然, 我不可能输!”
败局已定, 他想要救莫山王自是不可能的, 原本想要悄悄离去, 却见原本晋军中有一个小将受了伤。若他能在败局中取一小将头颅带回上京,战败便与他再无关系了。
他自然不会傻傻地在被满是晋兵的地方杀晋军小将,便把人一路北引。
他一直觉得自己这做法实在聪明, 现在只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子!
若知道是薛家人, 他肯定早早儿地逃了,十匹马拉也不回来!
同时,他心中拿不下晋国小将的郁卒也散了去。
薛家人,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相反,他还因自己能将薛家人打得站不起来而得意。
薛九源很快弄清了原委,原本以为是薛九气急功近利,她不好在外人面前伤了弟弟的面子,现在才知道,是耶律丹羽步步紧逼,故意将人引出来好下杀招,顿时一脚将耶律丹羽路易跪在地,并对其起了杀意。
“姐……”薛九气拉了拉她衣袖,后面的话却又咽了下去,睁着干净的眼,显得委屈又可怜。
那是他的五两银子……
要不是为了这五两银子,他也不至于一直不下杀招,被人引到这里,这般狼狈。
要是薛九源真把人杀了,那他就太亏了!
薛九源瞧着他怯怯的模样,似马上又经化身哭包似的,压下马上就杀了耶律丹羽的冲动,将薛九气 提起,挂到耶律丹羽背上,“好生背着,若摔着磕着,我在你身上十倍加伤口。”
耶律丹羽在感觉到她的杀意时便犯了怂,眼下自不敢大意。心下将莫山王骂了个透,用最惨弱可怜的神色瞧着薛九源。
天光已然大亮。
薛九源能看清楚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可他不是薛九气,注定不会被理会。
耶律丹羽心下不满,觉得薛九源虐待俘虏,不知晋国与契丹之间的关系,不知为自己留条后路,说着说着,他觉得自己好似找到了真正的突破口,“薛九源!我知道,你和西宁侯的婚事是假的!”
薛九源闻言,停下步子,看向已经朝他们慢慢走来的许银宗。
耶律丹羽站在她身后,刚好被她挡住视线,只当她是被自己说中了心事,心下一喜,继续劝道:“你们姐弟护送我回契丹,我给你皇子妃的身份,给薛九气大将军的身份,只要我活着,便不叫你们受一点委屈,不会让薛家的事重演!”
薛九气趴在耶律丹羽身上一动不动。
他被说得有些意动。
每每闲下来,他就会想到家人突然离开的一幕幕,穿着铠甲的禁卫冲进薛家,将所有人带走。不给他们上枷,给他们保留最后的尊严,已经是对他们仅能做到的尊敬和仁慈。
他无法忘记从天坠地的感觉,可是许银宗救了他,他也不能拿起武器指向龙座上的帝王……
耶律丹羽以为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心下大喜,趁热打铁,“这几年,我一直在找你……”
他的话音,在看到许银宗转入眼帘的身影时嘎然而止。
一股全身如被冰锥子针对着的感觉,让他脑中警铃大作,希望自己的话不曾被对方听到。
许银宗从薛九源手中接过绑着耶律丹羽的绳,另一手拉住薛九源的手,“婚仪被他们搅了,咱们回京补办一个。到时更好。”
薛九源懵了一瞬,事情都已经结束了,他们没必要再演下去了吧?
随即想到许银宗做事自有一套理由,便配合着点头,微微笑道:“好。”
耶律丹羽这下傻眼了,恨自己说出来的话不能再咽回去,又恨薛九源听他说了这么多掉面子的话也不与他说一回实情,让他就像一个傻子一般……
不对,他不是傻子,只是晋人太狡猾!
耶律丹羽刚安抚好自己,薛九源却在这个时候回过头来,“我永远都记得自己姓什么。”
耶律丹羽听得一头雾水。
薛九气却是心神一震,接过话头人,“我也记得!”
只是这话答得底气不足,见薛九源看向自己,更是心里发虚惭愧。
他的姐姐亲身经历了当年的事情,都还记得自己姓薛,薛家的脊梁是大晋的脊梁,他却要起了要向敌人称臣的心思,不是要坐实薛家的罪名,让薛家再无翻身的机会吗?
薛九源倒没想到他的心思变化,只是听得他气弱,觉得他伤势或许加重了,便多看他一眼。
但她不能把许银宗一个人留下押送契丹皇子,只得催促着耶律丹羽快些前行。
不经意间,目光与许银宗投来的视线撞到了一处,那眼里,明明是冰凉一片的色泽,却似乎燃着无色的火焰,让她心里漏跳了一拍。
她扭过头,避开他的神色,暗自告诉自己,他只是听懂了自己的话而认同自己罢了。
梦里,许银宗斥责自己断了薛家脊梁的话时常响在耳边,她认定他也与自己一般,每每想到这些话,就觉得难堪,无法在他面前挺直腰杆来。
如今得了他的认同,心中巨石放下,也不敢再有非分之想。
只是从手上传来的触感和温度太过容易让人胡思乱想,即便自己走在最前,一再地心理暗示,也无法忽视,每一步都走得甚是煎熬。
听到许义过来的声音,薛九源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立时抽出手来向许义招手,背起薛九气便要先行一步。
许银宗垂眸看着空落落的掌,掌心还余着她的体温和她带着薄茧的手划过的痕迹。
他缓缓握成拳,凉凉地瞥了许义一眼。
突然记起,这个人曾经说过觊觎薛九源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