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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影子身上披着一件薄如蝉翼的黑色斗篷，走在阴影之下，与暗处融为一体，人的肉眼难辨，脱下斗篷时，渐渐露出一高大男子，那男子眉目端正，此刻正笑嘻嘻看着容景。

　　“这么快就被你发现了。”

　　容景平时性格喜静，不大说话，如今看着达实，双眸更是沉寂，比黑色大泽水还要深沉，达实莫名觉得心生寒噤，达实讪讪收起玩世不恭模样。

　　“公子。”

　　这一声叫的端正恭敬，完全不是宫里不正经的太医模样，他甚至微微倾身，右手放在胸膛前，做出不属于朱雀的礼仪姿势。

　　容景不回应他，他不敢直起腰身。

　　两人一直对峙沉默不说话，微风拂过，掀起荒岛微尘，掀起容景素来雪白的衣袂，随风而舞，他仿佛仿佛临世神祇，没有悲悯也没有感情。

　　他睥睨着达实，不知过了多久，才轻轻叹息一声。

　　极其轻微一声，几乎要散尽风里，但达实听到了，身上肌肉绷的更紧。

　　“公子，达实知错。”

　　他极力压制微微颤抖的尾音，容景一向一儒雅示人，很少有疏远居高临下的时候，如今这情况，他显然是动怒了。

　　达实认识容景很久了，最初从听见他的名字开始，他就像个神话一样存在着，在东朝，在三国，在天下间，虽然不见其人，但到处都是他的传说。

　　因为容景，他才不远万里来到这个陌生的朱雀，因为容景，他才有了做细作的想法，因为容景他临近千难万险，这一切只为见他一面。

　　没想到苍天见怜，阴差阳错他竟成了容景的助手，没事远远还能说上几句话，他本就是个没正形的人，见了自己钦佩之人，更下意识以玩世不恭隐藏真实想法，时间长了，便没人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性格，只当他没心没肺，玩闹惯了。

　　他用了大量时间来了解容景，如今明里暗里跟在容景身边快三年了，他以为他已经够明了他，可如今再看，好像曾经一切都是自以为是。

　　他们之间始终隔着一道高墙，即便他耗费了三年时间——谁都别想走到天下第一公子身边。

　　也是，他连昔日和他定亲之人都利用得，连喜欢都可以割舍，还有什么人，能以什么身份走近他身边呢？

　　达实垂着头，容景始终不说话，大泽的气候有些怪，水面艳阳高照时还好，晚上入了夜，寒风竟渐渐变得刺骨。

　　如今暮色刚刚四合，达实就感觉不适应了，他低头看着面前尖锐奇怪的时候，不知是环境导致，还是容景的气场太过摄人，他终于绷不住，跪了下去。

　　“公子，达实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东朝。”

　　“……”

　　“夫人那边有令，若有人耽误公子任务，必然要……”

　　“夫人？”容景终于开了口，轻轻缓缓的反问，“你现在是谁的手下，听命于谁。”

　　“听命于，公子。”

　　达实愧疚难当，但又心里憋着一股劲，有些不想服输，“那个苏沐歌必须死，她已经耽误公子选择了。”

　　容景微微扬起下巴，远处残阳一线，血红色渐渐没入水面，连大泽的水都渐渐泛起一丝猩红。

　　天色黑了下来。

　　达实咬牙一口气说完，“神女已经被猜出来了，公子何必在不想干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只要我们抓住苏笑嫣，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

　　“达实，我问你，什么是神女。”

　　达实愣了一下，“神女，神女是传说中巫族神女，和传世玉玺一样，得之可得天下。”

　　“你觉得苏笑嫣除了医术，还会什么？”

　　“在桃山上，她救了众多百姓。”

　　“还有呢？”

　　“还有，还有……”达实一时语塞，“达实愚钝，达实不明白公子的意思。”

　　“神女不过是个头衔罢了。”容景转身面向无边无际的大泽，“世人盲从，不过听得是一个信仰，谁都可以是信仰，我要谁是神女，谁就是。”

　　这份自信举世无双。

　　他也的确有这能力。

　　达实不敢作声。

　　“我要谁做皇帝，谁就是皇帝。”

　　达实惊讶抬起头，他看到容景的背影，负手而立，一身白衣独立于夜色下，如此点眼，夜色漆黑茫茫，他白衣一点，仿佛一把孤冷的剑，能将这天地刺穿。

　　公子是骄傲的，原来从不是受任何人束缚。

　　达实自惭形秽低头，“达实往后只听公子安排，公子尽管吩咐。”

　　“杀了苏笑嫣。”

　　“什么！？”

　　“杀了苏笑嫣。”

　　达实一愣，双手紧握成拳，“公子，这，都说玉玺和神女有关联，我们还没拿到玉玺……”

　　“我便知你犹豫，去吧，达实。”

　　达实一个冷颤，他是在试探自己。

　　原来公子比自己更了解自己，所谓运筹帷幄便是如此，他并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变相是告诉他，自己不适合留在他身边。

　　达实皱眉，知道一次不忠百次不用的道理，咬了咬牙，朝那霜白人影认真叩首三下，道了一句“公子保重”，披上斗篷转身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