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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昭的哭诉还算是有点用处,风帝于心不忍,答允风昭去玉坤宫看望曦妩。
本是一桩顶好的事儿,可是等到李玉宝到玉坤宫传话的时候,曦妩心里并没有想象之中的高兴。淡淡的,比往常还要沉默。
玉容给她新煮了一壶清茶,立在一边,斟了一碗茶水送到曦妩跟前。
“娘娘盼望了这些时日,现如今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为何娘娘还是不高兴呢?”
“高兴?”曦妩抱着新得的那只小白猫,轻笑两声,“为何要高兴?我心里很清楚,皇上并不想来,必定是风昭对皇上说了什么。”
今时不同往日,现在的风昭好歹也是熣联太子妃,不看僧面看佛面,这就是风帝愿意到玉坤宫来的原因。
都是聪明人,许多事不需要旁人指点,就能知道这内里的缘由。
风昭也算是有心了,曦妩心满意足。这个女儿,不算白白养育了一场。
见曦妩说的这么直接,玉容露出一抹凄凉的苦笑。
“娘娘现在是一点盼望都不留给自己了。”
“你是见惯了这后宫起起落落的老人儿了,也知道嫔妃的命运是怎么样的。有福气一些的,无非就是中宫皇后,再往后便是太后。更多的妃嫔,不都是老死宫中,郁郁而终的也大有人在。一旦是没了皇恩庇护,总归是会走到这一步的。”
曦妩是笑着的,可是那声音里面的悲凉,让玉容听着几乎落下泪来。
玉容当初是伺候太妃的人,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妃嫔的陨落。后廷从不缺少艳丽女子,就跟御花园的花儿一样繁盛。可是一旦是进了宫,受了不尽磋磨,花期是很短暂的。
曦妩当初有曦氏一族庇护,逍遥了这么多年,也算是造化了。英雄的暮年比寻常人更为可怜,越是明艳的女子,到了年老色衰的时候,就更显得孤寂。
曦妩便是这花丛里头开的最为绮艳的一株。
跟她喜欢的牡丹花一样。
当初种下牡丹的人,现在只嫌她碍眼,早就没了珍视的心思,只想着要趁机将她一网打尽了。
“我阿爹是个英雄,”曦妩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那猫儿的脑袋,“其实他从未有过谋逆之心,这一回,是皇上把我阿爹逼上绝路了。”
“娘娘,这些话当着皇上的面可不能说。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要为了皇子跟公主。”
曦妩冷笑连连,可是那双眼睛却是止不住地泛红。
没有人知道她对风元慎存有多么深厚的感情,可是现在,一切都无关紧要。曦氏一族垮台,她在后廷也跟着寂灭了。
暮色四合,天际只余下一抹浅薄的云翳。隔着长窗,还能看到一抹淡月的影子,斜斜地坠下去,落到树梢头。玉坤宫显得更加冷清了,虽说风帝要来,可是到了这个时辰,还没看到风帝的影子。
曦妩掩去了心里淡淡的失落,刚准备用膳,就听到李玉宝尖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她的耳膜瞬间鼓动起来,心口砰砰直跳。
玉容搀扶着她的身子,跪在外头接迎。
风帝已经许久未曾见着曦妩了,隔着院子里头团团簇簇的牡丹再去看她那张小巧玲珑的面孔,她好像也变成了一株开始萎谢的牡丹一样。
这些年她重于保养,活的很是细致。可一旦是松弛分毫,便显出老态来。
开得极盛的花儿,再过一些时候,便会开到穷途末路上。
昔日的妩媚鲜妍,跟现在的苍茫衰老,相形见绌。风帝心里猛然间生出一种悲悯,上前三两步,刚想搀扶着曦妩起身,却被她下意识地躲开了。
那几乎是一种本能,他一看就知道,曦妩抗拒他的触碰。
以前他们之间是最为“恩爱”的,白欢不在深宫,他最常去的便是玉坤宫。
“你身子不好,起来吧。”
曦妩点了点头,面上很是冷淡。
屋里的陈设布置也撤了很多,都有点不像是在玉坤宫了,简单太过,丝毫不见奢靡。这一点都不像是曦妩的性子。
她是个爱热闹的人,宫里所用的一切,只要是能入了她的眼的,必定奢华无比。
“现在的玉坤宫,比不得当初了。”曦妩自嘲地笑了笑,“一切都跟皇上所想的那样,曦氏一族一蹶不振,曦妩在宫里也没了立足之地。只是皇上的脸上,怎么还带着几分愁索,还不知足么?”
闻言,风帝面色大变。
玉容更是被吓得不轻,匍匐在地,半点不敢动弹。
伴君如伴虎,自古而然。这后廷里头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做小伏低,谨小慎微?曦妩失宠了这些时候,也糊涂了,更不懂得伺候人了。
哪个皇帝愿意听着这样刺耳的话?
“你该知道你那个好阿爹做了什么。”风帝目光冷冷的,跟夕阳西坠的时候,落下的一层雾蒙蒙的光影一样。那种碎金色,好似变成了小孩子带着赤金色的睫毛,看得久了,就觉得心痒难耐。可是在这样的情境下,曦妩实在是想不到什么美好的譬喻,以前她对风帝是带着几分畏惧的,可是现在,已经没什么好失去的,她自然也就不怕了。
曦妩想到自家阿爹的英勇,梗着脖子,还没说话就咳嗽了一阵。
这咳嗽来的汹涌,也是风帝头一回切身地感觉到这人命不久矣。
“我什么都明白,”她咳嗽的两眼发白,“但是我阿爹是被逼的。”
“被逼的?怎么?他做了那样的丑事,朕还要厚待他不成?”
宁琮还活着,风帝并未赶尽杀绝。这已经算是对曦氏一族的恩赐了。
可是这会儿听着曦妩的话,全然不知感恩,还带着深深的怨怼。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皇上将我阿爹流放到了大西南,本意是让我阿爹丢尽脸面吧?”
风帝也不回答,脸上的表情千变万化,像是流云幻化出来的千万种形态。
“朕今日来不是为了跟你争论这些陈年旧事的。”
“是了,”曦妩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在皇上心里,这些事儿早就翻篇了,可是我们曦氏一族的可算是彻底完了,也许这辈子都不能翻篇了。这可是我阿爹一辈子的心血啊!”
“这样疯魔!”风帝冷眼待她,“也罢,你既是不愿见朕,朕日后便再也不来你这玉坤宫了。”
他甩下这句话,拂袖而去,走的好生潇洒。
曦妩再也支撑不住,瘫软在地,狠狠地咳出了一口荤血来。那暗红色的血,几乎晃迷了曦妩的眼睛。她在不到四十岁的年纪,咳血了!
这是短命的兆头。
她再也没了往日那样在意自己的身子,只淡淡地笑了笑,用帕子擦了擦唇角的血迹。玉容心痛,赶忙搀扶着曦妩起身。
——
玉无望一等赶到大西南的时候,情况又大不相同了。
曦忠毅拥兵自重,已经自封为王,国号曰朝。
整个大西南只要是风国的旧时臣属无一幸免于难,都被绞杀,挂在大西南的外城城头上,触目惊心,场面格外血腥。
玉无望带着大军在相隔大西南十里开外的地方安营扎寨,蓄、精养锐。
曦忠毅一早就猜到风帝会派玉无望来,固然是十分忌惮,可是他现在什么都没能剩下,只有这么一条贱命。与其是蝇营狗苟,没个体面尊严活着,还不如奋力一搏。
风长栖比玉无望到的晚一天,她总觉得甫一到了大西南境内,空气中那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就扑面而来,她浑身上下都生出一种无力感。
狂风招摇,大西南的城池隐约可见。偶尔遇到的几个湖泊里头都泛着凛然的光亮,她心事明灭,幽幽然,也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还有多远?”司缨有些颓丧,朝着阿蘅瞧了一眼,“都是山,翻过一座又一座,怎么总是看不到头呢。”
“已经到了。”阿蘅是来过大西南的,耸了耸肩,“刚才我去探路,看到前面有许多营帐,也不知道是咱们公子的还是曦忠毅的。咱们一行只有四人,还都是女儿家,不能轻举妄动。”
这一路上如果不是阿蘅擅长用毒,也不能这么顺遂。
风长栖喝了一口清水,擦了擦额角薄薄的细汗,“应该是师父的,按照现在的情形来看,曦忠毅得了那些旧部下的拥戴,怎么都不至于跑到大西南城池外头安营扎寨。”
阿蘅也觉得风长栖说得在理。
“要是这样的话,那人称王称帝是早晚的事情啊。”
她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人对于做皇帝这件事有那么多的热情,明明是劳心劳力的买卖,还偏偏这么乐此不疲。
“随他吧,”风长栖也不在意,跃身上马,“咱们去找师父去。”
英姿飒爽,唯有那双眼睛里头,是数不尽的绵绵情意。
“都说小别胜新婚,现在公主跟公子,既是新婚又是小别,这次见了,指不定要给咱们造出个小娃娃出来做耍子哩。”阿蘅哈哈大笑,她向来不拘小节,说出来的话,登时让风长栖红了面皮。
“好啊你,敢打趣我了?”
一行人说说笑笑,很快就到了那几千个营帐前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