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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亲王是在十一月初七殁的。
风帝下旨厚葬,只是面上看不出半点凄婉之意,好似是半点都不伤心。
荣亲王是风帝一母同胞的兄弟,只是这些年生出了许多龃龉,再怎么深厚的棠棣情谊,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太后因为悲恸太甚,大病了一场。因是心病的缘故,整个太医院都束手无策,又怕风帝诘难,是以每日都往承安宫跑,也不知开了多少方子调养身子,可都不见功效。到后来闹得整个后廷都充斥着一股子浓郁的药味儿,风帝才算是饶了那些太医。
荣亲王出殡那日,举城齐哀,处处都是白色条幅,连带着商铺顶上悬挂着的灯笼都被糊上了白纸,摇摇看去,整个耀京城都成了一片汪洋白色。
风长栖代表皇室在荣亲王府走了一个过场,当她走到荣亲王起居室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许发蒙。
里头摆着无数个黄金镂花的水烟袋,清一色的五寸花银嘴,长至八尺的乌木杆,或者是翡翠玉嘴的,大多都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看样子这人是死在了自己手里,一边玩乐无度,整日介跟数十个妙龄女子厮混倒也罢了,竟然还有抽水烟的习惯。
有这么多讲究的烟嘴儿烟袋,想来这个习惯已经养成许多年了。
司缨站在风长栖右手边,也瞧见了那些水烟袋,眉头紧蹙,等到后来他们出了荣亲王府,司缨才朝着风长栖说道:“以前江湖之中还有个青影派,当家的就是抽水烟抽死的。后来青影派也就这么没了,早些时候还有人记得,现如今怕是少得很了。”
言语之中,也不知有多少唏嘘之意。
风长栖听着不禁有些好笑。
“江湖中人日日练武,也抽水烟?”
“可不是,”司缨忙不迭地点了点头,看样子对此事颇有几分见解,“一边练武,一边抽水烟。只是这东西好似是十分上瘾,又伤及根本,久而久之这身子也就被掏空了,日后想要再有什么了不得的功勋,可就是千难万难了。”
风长栖对水烟了解的不多,这会儿听司缨这么一说,也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好在水烟烟草市价极高,一般人等也受用不起,倒也不叫人害怕。荣亲王死了便死了,少了一个祸害,日后的耀京城,可就要太平多了。
风长栖特地往芝兰坊走了一早,意在去瞧瞧冷楚。
未曾想到,司丽楼格外寂静,大门紧闭,上头还挂着一个歇业三日的告示。
风长栖刚想走,就见着一个小厮开了门探出头来。
“公主留步,我们妈妈有请。”
风长栖挑了挑眉,也不多话,带着司缨,径自走了进去。
冷楚就在大厅里头坐着,对首便是冷幽若。许久未见,她仿佛比初次见面还要瘦弱几分,整个人如同皮包着骨一般,体弱不胜衣,叫人看着胆战心惊。
她用长发遮住了那毁掉的半张面孔,露出来的那半张脸,妖艳异常,特别是那只眸子,阴测测的,仿若寒潭。
风长栖愈发笃定,这冷幽若从头到尾都在装疯卖傻。
“冷阿姐。”风长栖客客气气地称她们二人为“阿姐”。
冷楚笑了笑,“就知道公主今日会来。”
风长栖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荣亲王死了,日后你们司丽楼没了这一重威胁,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红玉没死。”冷幽若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来,“是红玉杀了他。”
风长栖到底是见过红玉的,这会儿听着冷幽若这么一说,也不知是哪儿来的寒意,从头到尾窜到了风长栖的心尖上。
“荣亲王是得了花柳病死的。”
“那些女子都是由红玉安排的,”冷幽若骇笑连连,笑声犹如困兽。
司缨最是不喜欢这样的声音,背过身子,不去看她。
“我就知道,红玉这一生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冷幽若说的头头是道,仿佛亲眼见着红玉着手安排这一切,又将荣亲王逼迫而死一般。
“你见过红玉?”风长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心里实在是没底。
这冷幽若处处都透着古怪,冷楚还好一些,只是也不愿忤逆自家阿姐的意思,半句话都不肯多说。
“没有,”冷幽若摇了摇头,“荣亲王死了,下一个就是我。”
她脸上扯出一抹诡秘的笑来,“她不会杀了我,也不会跟以前一样待我,见我一面她总归是肯的。公主不是知道她的宅院么?”
冷幽若猛然别过面孔,紧紧地盯着风长栖那双茶褐色的眼睛,“只要公主愿意帮衬一二,此事便能周全。”
风长栖一听这话,汗毛倒竖,迅速支起身子,毫不迟疑,迅速出了司丽楼。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冷幽若那么一连串阴邪的笑声,犹如鬼哭。
司缨紧随其后,见着自家公主面色惨白,忙道:“公主可还好么?”
“莫要跟师父提及此事。”
司缨抿了抿唇,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像是这样古怪的地方,最好的法子就是让玉无望来探一次,那人见多识广,最是能对付像冷幽若那样的古怪人。
可是她又不敢拂逆风长栖的话,忙不迭地点了点头,再不敢多话。
回惊云司的路上,见着无数婢女侍从从荣亲王府出来,当真是官橐萧条,仆从云散。
风长栖摇了摇头,脚步匆匆,抄近路往惊云司去了。
风长栖倒是未曾想过风昭会来,这会儿正跟风旭在大堂坐着,玉无望跟他们离得老远,见风长栖回来了,立刻迎了上来。
“脸色怎么这样难看?”
“外头凉的很。”风长栖讪讪一笑,生怕被自家师父看出端倪,“司缨给我罩的敞篷也不知被我随手放在何处,就这么吹着风回来了。”
风昭一听,冷笑连连。
“这样矜贵娇弱?既是如此,你不如去跟父皇说个清楚明白,只说你难当大任,莫要耽误了惊云司的正事才好。”
玉无望冷冷地横了风昭一眼。
那人心里“咯噔”一声,后续的话硬生生地被吞进腹中,半点不敢张狂。
她今日出宫,一来是为着看荣亲王出殡,二来是想请宫外的能工巧匠给自己做一柄琵琶架,宫里的样式她都瞧不上,这才出了宫。
风昭对于音律一早就熟透了,常跟宫中乐坊主人竞技度曲。正所谓是好马配好鞍,她为着这些东西,也不知花费了多少金银。
回宫的时候又刚好路过惊云司,想到风长栖,自然而然也就进来了。
算起来她已经有一两个月未曾见着风长栖了,这会儿见她明眉慧眼,白皙瑰丽。身段修长,就算只是立在那儿,便能看出几分娇憨情致来。若是当着玉无望的面,她依旧是小女儿情态,寻常时候是见不着的。
风昭越看越觉着古怪,这么两个冷面冷心的人,聚在一处,怎会生出丝丝绕绕的情义?
难不成他们二人一早就私相授受?
想到这一层,风昭心里又得了一个巧计,不肯多留,匆匆忙忙去了。
萧鼓喧空,满路花光。
纵眼望去珠帘绣户、青楼画阁更是数不胜数。就算是今日乃是荣亲王出殡的日子,也眼掩不去耀京城的繁华热闹。
风长栖也不管风昭打的什么鬼主意,心里还停留在司丽楼那块儿。
冷幽若怎会那样阴森恐怖?犹如死人一般。
风长栖怔怔地吃了几口茶水,又见自家师父一脸担忧地看着自己,苦笑两声。
“师父?”
“长栖,你今日往何处去了?”
风长栖见遮掩不住,只笑道:“不过就是司丽楼。”
“你见着了冷幽若?”
未曾想到玉无望什么都知道,一时之间分外尴尬。
“不错。”
“日后不许单独前往司丽楼。”玉无望紧紧地攥住了风长栖的小手,“知道了?”
风长栖见玉无望说的认真,也不敢忤逆一星半点,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明白,明白。”
玉无望欲言又止,刚好在这个当儿,一个小厮急急忙忙地跑了进来。
“公主,国师,大事不好,数百名孟丽余众正会儿长在永平城外城闹事。”
孟丽?
风长栖一听到这么两个字就站了起来。
只是永平城外城一带已经不属于惊云司管辖的地界儿了。外城方圆八十余里,有广阔的封镜河作为城壕之守。两岸多种垂杨,每到春时,杨柳依依。外城城楼上头,每百步便设有储粮的大仓,外围还有射弩所用的孔洞,再往下还有战棚直连官道,这都是为了未雨绸缪,怕的是战事突起。
此处乃是耀京城最为关键的地方,是禁卫军的守备区,现如今交给了何宁舟管辖,这些时日还算是有些建树,听说前些时日闹了一番暴动,是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装作流民,差点就被攻了上来,好在有何宁舟坐镇,硬生生地将此事压了下去,如若不然,必定会让整个耀京城都陷入惶恐之中。
这会儿怎么又闹了这么一出?
风长栖一脸狐疑地朝着玉无望看了一眼。
“莫要多管,自有何宁舟平息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