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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这是哪里吗？”
终于启唇问身旁那个女子。
她知道，她是不会有回话的，她已经失声了。
“陌路崖，最初来时，是离容祯带我来的！他说，这里的人，会形同陌路，也会穷途末路。”她仿佛自言自语的，可也知道，那个女子在听，只要是关于离容祯的话，她一定会认真听。
蛾眉轻挑起，凤眸扫到身旁的女子，果然，她神情不再是那般怔忡。
顾青轩啊顾青轩，你这一辈子，最大的软肋就是离容祯。
那一场火，哪里能要得了夙云霓的命，若是夙云霓就那样轻易的死，当初南郡宫变便该死了。
青轩看着她，她说的话，应该是真的，离容祯也曾带她来过陌路山，还带她到过了陌路崖。只是，她也这般直呼离容祯的名字，让青轩心里有些不快。
“那时我不知，我以为离容祯待我是真心的，所以，我收了心，哪怕是与离容祉再也不见。离容祯这人，很聪明，也很理智，从不感情用事，可是，他温柔起来的时候，会让每个女人都愿意为他去死。他总是笑着，他的眼，很深邃，像古井一样。”夙云霓轻声叙着往事，“我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沉溺在他刻意的温柔里。我甚至以为，他爱上我了，可是，我知道，一个帝王的心，不可能那样的简单。他爱我，可是，每每和我在一起时，总会唤另一个人的名字，”夙云霓淡淡诉来，那样风轻云淡，却又那样刻骨铭心。
青轩在想，泠贵妃也许爱过离容祯的吧，她对离容祉呢？
“你知道他唤的是谁的名字吗？”夙云霓问青轩。
青轩轻摇头，心里苦苦笑，怎么会不知道呢？
“轩儿，轩儿！”夙云霓轻唤着，“我才知道，我不过是个替身！轩儿，便是你！他一直心里有的，便是你！去年中秋，我见到你时，便知了！”
去年中秋，便是青轩被离容祯要求做一首要有风，要有月；要有美人，要有英雄；要有歌舞，要有佳酿；要有情，还要有恨的诗之时。
那时候的青轩，还认定离容祯拿她当泠贵妃的替身。
却原来，她是替身的替身。
可是，离容祯知道她是谁，他对她的爱，非但没减，反而更爱她了。
如果，那时候知道会有今天，青轩一定会想尽办法逃离那个皇宫，不会沉溺于离容祯的柔情之中。
“我很羡慕你，可以毫无顾忌的去爱一个人，哪怕他是帝王。我也很羡慕你，能得他真心的爱，他为了爱你，做了一个帝王最不该做的事。”夙云霓看着青轩，认真的道，“你的孩子，是我害的，楚嬛的孩子，她一定告诉你，是她自己故意嫁祸于我的吧！”看到青轩点头，又摇头叹气，“她的孩子，本就是我害的，她一个将门千金，如何会体弱到那等地步？连怀个孩子都不行？楚嬛爱煮茶，而我，日日跟随在她身边，只一个动作，便将慢性毒药放入了她茶中。楚嬛啊，虽一世精明，却也落入我陷阱之中！她是爱上一个永远都不可能爱她的人，可她，也比我好，离容祯待她，至少还有几分真心，而待我，全是利用！”
夙云霓倒尽荷叶杯中茶水，风还是吹着，已经不复那般平静，反是有些凌厉。
青轩早被夙云霓点住了穴道，半分都动不得，只能瞪眼看着她。
楚嬛是被她害死的！
当初还以为楚嬛那样狠心，原来，早有人比楚嬛更狠。
可是，这些泠贵妃她为什么要告诉青轩呢？青轩突然想到，只有死人，才可以保守住秘密，而这泠贵妃，是不是想杀了自己？但一想，又不对，如果想让自己死，又何必把自己带到这里来呢？明明未央宫火灾就可以将青轩害死的。
夙云霓放下荷叶杯，唇微微扬起，蛾眉也舒展开，“是不是在想，为何我将这些告诉你？”青轩似点头，她便又道：“顾青轩，我做过的事，我不会隐瞒，而我没做过的事，我也不会承认。你的孩子与楚嬛的孩子，都是被我所害。你的孩子，本该死，这是离容祯求我的，你体内毒早无可解，第一眼见到你时，我便知了。离容祯为救你，送你去暮苍山，喂你喝断肠草，他都不知道，这些，只是饮鸩止渴的法子，根本救不了。而我，恰恰有救你之法，离容祯犹豫好久，才决心那样做。他为了你，不近后宫任何女子，但满朝文武却通不过，帝王无嗣，这是大不孝。为了保护你，而我，为了我的事，传出假孕，与他达成一桩交易。我救你，他帮我复国！”
青轩听得糊涂了，可是，大致也听明白，离容祯为了救自己，和泠贵妃达成了交易，而这交易为她复国，是复什么国？
夙云霓微笑，倨傲无双的抬起下颔，手一挥，大有母仪天下尊贵不凡之态，“我叫夙云霓，南郡女王夙云霓！”
南郡女王？
青轩对南郡并不陌生，最早知南郡，是被离容祯打了二十大板，离容祉拿了南郡上贡的凝脂膏给她疗伤。那时宫人还说，南郡后来便没有上贡这药了，所以在宫中极为珍贵，连泠妃娘娘受伤，皇上向祉亲王要，祉亲王都没给。想来，那时，祉亲王不是不给，而是这泠妃娘娘不要吧！
而后，听说南郡，是在古田，玉染弦送她回大明的马车上，茗儿对她说的古田侧王妃是南郡女王夙云霓的妹妹夙霓裳。
她早便知有个南郡女王，却不知，那女王正是大明皇宫那个冷清女子泠妃。
这身份，着实让青轩意外。
“意外吗？”夙云霓淡淡，话里的威仪，已经不复是那个冷清淡幽的泠妃，“我要重回南郡，重掌大权，只有借离容祯之势！”
青轩这才明白，为何她自己称离容祯之时觉得很自然，而泠贵妃称离容祯时，自己只觉得有些别扭，泠贵妃如何敢去那般直呼帝王名讳？现在看来，她自然有她敢称得的资格。
夙云霓深叹息，“顾青轩，我是哪里不如你了？不如楚嬛了？我都已经放弃再回南郡，再当女王，当年，我退居未央，只想从此不过问这些红尘事，为什么，你们会逼得我出来呢？玉染衣说，我满手血腥，这是实话，我杀过的人，并不比离容祯少！”蛾眉宛转，却不是那般淡，只是犹悲戚。
青轩知道，在这个时空里，那些站在权力顶端的人，没有一个不是手上沾满血腥的。楚嬛如是，离容祯如是，离以沫如是，而她女王夙云霓更如是。
“我在等，两杯茶，凉了倒，倒了凉，可我，一直在等，你猜，会是青花瓷来，还是荷叶杯来？”夙云霓缓阂眸子，青轩今日才发现，她的脸，与自己的脸，一点也不像。
青花瓷，离容祯。
荷叶杯，离容祉。
一滴泪滑落，“我负了离容祉，可是，我不能说出来，他是我的依靠，因为有他，才会无人敢对我下手。”
青轩颇有些可怜的看着夙云霓，她爱的究竟是谁？
她这一生，有没有爱过一个人？
“我曾以为，我是南郡女王，我想要的，没人能阻止，可是，我想要的，究竟是什么呢？”夙云霓许久后，面前那茶，又凉了，再一次倾去，又一次倒满。
茶不凉，人未去。
她反复着这个动作，一直在重复。
“顾青轩，那一日，我命人在你最后一剂药里，放了一味让你失声的药。这是我，惟一害过你的！”连害她没了孩子，都不是她所愿。
青轩扬唇微笑，她已经不知道这个表情，现在还有什么意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