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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累了停下来缓口气，顾景晗又闻见方才在韩裴芸脸上的那股奶香味，不由自主地吸了两下鼻子。
韩裴芸被她靠了足有一刻钟，脖子都僵了，见她好歹不哭了，好不容易能放松下，结果才微微扭了扭脑袋，就感受到顾景晗把鼻尖凑近了她的脖颈之间。
不行了，感觉要窒息了。
韩裴芸仰高了脸，本意是想避开顾景晗的靠近，结果反而把整条脖子暴露在她的面前，而且这个回避的动作，怎么看都太刻意了。
顾景晗自然是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捂着哭肿的眼睛松开韩裴芸的胳膊，药似乎发挥了作用，也许是苦水倒完了，顾景晗重新躺下，发觉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好受了很多。
“对不起，失态了。”
韩裴芸心情复杂地抿了抿嘴唇，顾景晗说的失态是指靠在自己身上哭还是凑近脖颈的那个动作？无论是哪种都很失态吧。
“终于哭够了？”她收起尴尬，伸手问顾景晗要温度计。
顾景晗双颊通红，看着韩裴芸的眼里隐隐约约透着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光，她的手往被子里一伸，拿出温度计放眼前研究了半天。
韩裴芸看明白了，顾景晗那么大人了不会读水银温度计，从她手里夺过，只看了一眼，韩裴芸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真是为顾景晗操碎了心。
“三十九度八，就你这样还不去医院？”
“不去，就想躺着。”目光扫过韩裴芸的肩头，那里湿透了，沾满了自己的眼泪。
思维逐渐清晰的顾景晗意识到自己今天失态过头了，多少年没掉过眼泪？更不可能靠在一个人身上哭得忘乎所以。
她愧疚地指了指旁边的衣柜：“我在这里放了一些换洗的衣服，你要不要换一下？”
“行。”韩裴芸一口答应，肩头又黏又湿，就不推辞了。
拉开衣柜，里面整整齐齐挂了一溜商务小西装，同款不同色，韩裴芸从没穿过这种正经衣服，看着它们下不去手。
“你就没随便点的衣服？”她问顾景晗。
顾景晗歪了歪脑袋，表示不理解。
韩裴芸叹了口气，拉了拉身上的薄开衫：“就是这种。”
“哦。”顾景晗点点头，找到床边的手机，拨了个电话出去，“周勤，帮我去买几件衣服，随便一点的，比我平常穿的小一个码。”
挂了电话，她看向呆若木鸡的韩裴芸，询问道：“你是比我小一个码吧？”
“你刚刚是在让人给我买衣服？”
“嗯，让她多买几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顾景晗看向她肩上湿漉漉的那块儿阴影，脸更红了，“真是很抱歉啊。”
“不用买了，我马上就回去了。”韩裴芸看她脸红得能滴出血来，以为是烫的，用湿巾给她擦了擦降温。
“这样吗……”顾景晗低低地说。
韩裴芸怀疑自己看花了眼，顾景晗眼里稍纵即逝的阴霾，怎么读出了失落的意思？
也是啊，都病成这样了，也没个人在身边照顾，自己一走，又剩她一个人了。
主要顾景晗生活白痴一个，这个不懂那个不会的，怎么放心留她一个人？
“算了，晚点再走吧。”韩裴芸后悔没把笔记本电脑带来，干坐着不如码字，前几天没日更，编辑逼迫她今天双更赔罪。
顾景晗没说话，揉了下不通气的鼻子，韩裴芸见状以为她又要哭了。
“你身上的味道很好闻。”顾景晗喜欢那股淡淡的奶香味，只存在于韩裴芸的脸上和脖颈间，不凑近压根闻不出来。
韩裴芸被她这句莫名其妙的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才哭完就说这种话，简直不能更油腻了。
再看她的表情，微微蹙着眉，病怏怏地平躺着，倒是和油腻两个字不沾边。
“你怎么不提孩子的事了？”刚哭得死去活来的顾景晗呢？转眼就消失了？
顾景晗的眉头蹙了又蹙，锁成一个死结，认真回答：“我真没办法了，但我跟你保证，我一定想办法，绝对不放弃任何希望。”
韩裴芸神情严肃地和她对视，气氛一度十分紧张。
顾景晗怕她不信，想了很久，庄重地从被子里伸出右手：“那……我跟你拉钩。”
韩裴芸笑了，这人脑子烧坏了，把自己当三岁小孩呢。
把她的手塞回被子里，给她也是给自己打气：“我相信你，我们一起想办法。”
她极具感染力的笑容看得顾景晗心尖一颤，甚至有些迷了眼。
韩裴芸的长相不算是很令人惊艳的那种，加上平时也不化妆打扮自己，属于丢人堆里都要找上半天的，但是她整个五官看久了会让人觉得很舒服，说话从来不拐弯抹角，和顾景晗日常接触的那些花花肠子大相径庭。
顾景晗跟着她微笑，如果没有顾芷栎的事，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和她有交集。
“问你，我身上是什么味道？”放下悲伤的话题不谈，韩裴芸语气轻松地问。
“有点发甜的奶香味，你不知道吗？”顾景晗闻惯了各式各样的香水味，第一次闻见人的身上还能有类似食物的味道，感觉很新奇，居然还带了点幸福的回味，忍不住多闻几下，恨不得鼻腔里都是这种甜滋滋的味道。
“什么啊……”韩裴芸抬起胳膊闻了闻，只闻到顾景晗蹭在自己身上的香水味，但她明白顾景晗说的是什么味道了。
“安歌喜欢用一款国外的儿童牛奶沐浴露，我就跟着用呗。”那种沐浴露的留香时间很久，闻起来有点像旺仔牛奶。
“好吧。”顾景晗在被窝里仰起一点身子，韩裴芸还以为她要干嘛，好心过去搭把手。
“你干嘛？”顾景晗抱着胸，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帮你啊。”韩裴芸正要扶她坐起。
顾景晗知道她这是会错意了，哭红的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形状。
韩裴芸觉得这个笑很莫名，收回手，战战兢兢地看她。
顾景晗从被子里捞出一只胸衣，径直扔到床尾：“你要帮我脱内衣？”
韩裴芸对着那只罩杯适中的白色蕾丝胸衣，眼神发直：“你当着我的面脱胸罩？”
“我不喜欢穿着这个睡觉，束缚感太强很难受。”顾景晗有裸睡的习惯，尤其身体不适的时候，要不是顾及韩裴芸，她连下半身的裤子和内裤都要脱了，“再说我在被子底下脱，你看见了？”
“没有！”韩裴芸回答迅速。
“那不就得了，还想让我当你的面脱？美得你。”
韩裴芸的目光躲闪了一下，毫无意识地涨红了脸：“我没有，你别胡说。”
顾景晗不过随便调侃下，没想到韩裴芸的反应有些惊人，她反思了一下，自己本就是不擅长开玩笑的人，只是针对韩裴芸会有这种小趣味，搞不好一不小心就过分了。
“没什么的……都是女的，我就算真当着你的面脱衣服也没什么吧。”顾景晗心虚地解释，余光打量韩裴芸的反应，却发现她原先只漫到脸颊的绯红，此刻弥漫到了耳廓。
这句话有什么问题吗？顾景晗琢磨来去，都是女的确实没什么好避讳的啊？
虽然她没暴露身体的爱好，也不曾在别人的面前脱衣服，刚刚还是在被子里脱的，但不管怎么说，要是韩裴芸真看去了她的身体，顾景晗心想也没什么好在意的。
“你……你不是发烧了吗？怎么那么多话啊。”韩裴芸背过了身，低头捣鼓手机。
顾景晗脱了胸衣就是想睡觉了，分明是韩裴芸话多还奇奇怪怪，扯皮半天了都没完。看了眼手机里周勤发来的新消息，回复了几个字。
“给你买的衣服放在外面办公室了，都是你的尺码，看的顺眼的穿身上，剩下的全拿走不要留给我，我穿不下，留给我下次也得带给你。”被人指责话多的顾景晗心里委屈，拉高被子准备睡觉了。
“那我回去了。”韩裴芸如获大赦，立马起身。
顾景晗想起什么，叫住她：“我这几天不能去医院了，栎栎现在抵抗力差，我怕传染给她，要是她向你问起我，就说妈妈出差了，回来就去看她。”
韩裴芸很是困惑：“你干嘛不直接告诉她你病了？”
“栎栎一直以为我是不会生病不会哭的超人，我不能破坏我在她心里的完美人设。”
韩裴芸好笑地奚落她：“你在她心里不应该是死人脸、大冰山、永远把工作放在第一位吗？”
顾景晗一巴掌拍上贴着退热贴的额头，认命一般承认：“我感情表达障碍可以吗？”
“知错要改。”韩裴芸循循善诱。
“我改，”顾景晗伸出手指，颤巍巍地指着她：“不许在我女儿面前说我坏话。”
“你说哪个女儿？”韩裴芸故意反问。
“都是。”
“那也都是我女儿啊，要不要说你坏话我说了算。”韩裴芸得逞地笑了，“看你表现了。”
顾景晗心事重重地凝视她，有种不好的预感。
“还有啊，以后去病房看栎栎必须给我笑！没跟我配上骨髓又怎么样？柳暗花明还又一村呢，不许丧气啊！”韩裴芸站在门口，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真是……”说着不许丧气，顾景晗的眼睛紧跟着酸了，重新埋进被子里，“快走，我要睡了。”
韩裴芸深深地望了眼那坨拱起的被子，替她关上门，走到办公室，沙发上放了几只奢侈品专柜的购物袋。
找了件卫衣换上，想起顾景晗说过都要她拿走，不然下次照样带给她，韩裴芸嫌一来一去的很麻烦，自己也不是没钱，大不了以后送她个包或者首饰作为回礼好了。
先去医院接安歌回家，两个孩子捧着ipad看了一下午都不知道厌烦，顾芷栎听见门口的动静还以为是妈妈来看自己了，伸长了脖子望去，见来的人是韩裴芸，苦着小脸缩了回去。
“哇，妈妈，你买新衣服啦？”韩安歌一眼就看到妈妈出去前后穿的衣服不一样了，也没见她穿过这件衣服，一定是新买的没错了 。
“不是买的。”
韩裴芸对安歌笑了笑，看向顾芷栎：“栎栎，你妈妈这几天不能来看你了，但她说等事情处理好了，一定第一时间过来看你。”
到底是出差还是生病，韩裴芸不想帮顾景晗骗孩子，等她病好了自己过来说。
顾芷栎轻轻揪着胳膊上的输液管，点点头：“我知道的，妈妈忙。”
韩裴芸心里一痛，经历过多少次失望，才有今天懂事到超乎寻常的顾芷栎啊。
坐在窗台边吃西瓜的王阿姨看着低头不语的顾芷栎，吐了几颗西瓜籽，又看了看望着顾芷栎出神的韩裴芸。
一口瓜掉到了地上。
“韩小姐，我们家栎栎看着和你真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