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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那个草云生了你的孩子，而你养了四年的孩子，其实是草云的孩子？”柳以思的脑筋有点转不过来了，灌了一口酒，酒精的刺激下，一刹那醍醐灌顶，“等于说，你们同时是两个孩子血缘上的生母，也是养母？”
顾景晗摘下眼镜，托着脸说得有气无力：“她叫韩裴芸，草云是她把芸拆的微信名。”
“了不得啊……”柳以思酒喝得越多反而越精神，一把搂住顾景晗的肩，“你居然白捡了个孩子妈？”
顾景晗听了苦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照你这么说，她也捡到了我啊？”
柳以思对她的反问置之不理，眼睛一亮，发现新大陆一般：“你看，她拆了字是草云，你拆了字是日含，一草一日，天生一对啊。”
顾景晗一开始没听懂她这段话是什么意思，愣了足足半分钟，突然黑下了脸：“再开这种低级玩笑，别怪我不把你当朋友。”
看出来顾景晗是真生气了，柳以思赔着笑脸给她倒酒强调自己酒喝多了胡说八道来着。
“你说……作为妈妈，我真的很糟糕吗？”顾景晗想起了白天韩裴芸看自己的眼神，只是回想就能让她陷入自我怀疑中。
小时候自己的父母为了经营公司经常顾不上她，依稀记得很小的时候会期待他们对自己的关注能多一些，然而上学以后，好像认同了他们那样的相处方式，以至于自己长大后成为了和他们一样的家长。
讽刺的是，小时候对她不管不顾，等她到了适婚年龄却是每时每刻都在关心她的人生大事。
顾芷栎并不是因为自己对孩子的爱而诞生的孩子，她更像是一个用来报复父母的工具。
“你这样真的很不负责。”白天韩裴芸对自己说的这句话真的一点都没错。
其实不用柳以思告诉她，顾景晗也知道自己身为一个母亲糟糕透顶。
柳以思倒是很用心地想了想：“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妈，还是蛮开心的。”
顾景晗黯然的眼睛里出现了光亮。
“我妈有钱就行了，别的都不重要。”柳以思很认同自己的话，说完点了点头。
顾景晗眼里才有的光亮瞬间灭了下去，可是栎栎要的是很多很多爱，从来不知道爱为何物的自己……该怎么给？
韩裴芸窝在家里的小书房查找和白血病相关的资料，每晚九点前她给安歌讲故事哄她睡觉，之后的时间留给自己码字更文，灵感爆发的时候十二点前就能洗洗睡觉，但偶尔卡文，怕是到天亮都憋不出一章。
今晚她不打算更新了，了解顾芷栎得的这种病要紧，作为只和孩子见过一面的陌生阿姨都能为她彻夜查资料，想到那个养了孩子四年，管她叫妈还好意思跑去喝酒的顾景晗……韩裴芸摸到被自己丢在角落的手机。
了解一个人从她的朋友圈开始，而顾景晗的朋友圈除了几条转发的商业新闻，基本没有任何私人内容。
头像更无聊，是一棵长在花盆里的小草。
电脑页面停留在搜索引擎的网站上，韩裴芸看了几小时的医疗文献已经生出倦意，随手在输入框里打了三个字：顾景晗。
紧接着，关于这个人的信息铺天盖地的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人物百科上仔细记录了她的出生年月、家庭情况以及毕业院校，还有一些记者访谈的节选，韩裴芸从头看到尾，再跳去看最后的相关新闻链接。
凌晨四点，她关闭了所有页面，同时她开始怀疑网上流传的那个没有七情六欲、雷厉风行、冷若冰霜的女魔头，究竟是不是自己认识的那个招人烦的顾景晗？
那女人虽然面瘫，可怎么看都不是别人说的那种冷血动物啊？
不对，孩子得了重病还跑去喝酒的女人不是冷血动物是什么？
就是冷血，没毛病。
韩裴芸不去想她了，睡觉前打开以作者身份注册的微博，当初被编辑逼着开的微博，更新、出新书、有改编的新剧要上星都得在上面宣传一波。尽管韩裴芸从不在微博分享私生活，但关注的粉丝也有二十几万，一打开就提示收到几百条新留言。
全是来催更新的，韩裴芸发了条微博：“对不起各位小可爱，今晚不方便更新了，明日补上。”
才发出的微博立即有人回复。
“啊啊啊！绯大出现了！很晚了快去睡觉！”
“绯大注意身体哦，我们不怕等。”
“绯大，我刚买了你的新书，我爱你啊啊啊啊！”
韩裴芸的视线定在说爱她的那条微博上，嘴唇忍不住微微上翘。
爱我吗？
坚持写书这么多年就是因为喜欢被人喜欢的感觉吧，能没有任何负担地被人爱着……真好啊。
韩裴芸早上送安歌去幼儿园，回来接着睡觉，一觉睡到下午三点，又出门接她放学回家。
韩安歌坐上车以后，从小书包里掏出来一只手掌大小的泰迪熊玩具，举过脑袋看了看，又抱怀里亲了口。
“安歌，哪来的小熊？”韩裴芸等红灯抽空问她，她记得没给孩子买过这个玩具。
“我把我的乔治给小胖啦，小胖用这个小熊跟我换的。”安歌对这个小熊喜欢得不得了，拿手上再也没放下。
“你那只乔治可比这个小熊大多了。”韩裴芸不好说安歌做了亏本买卖，她认同小孩子要采取鼓励为主的教育方式。
“不呢，这小熊会说话，我要把它送给栎栎。”韩安歌按住小熊的左手，清了清嗓子，“我会一直陪着栎栎。”
等她松开，再按下小熊的右手，小熊开始播放刚才录下的声音：“我会一直陪着栎栎。”
韩裴芸听到这段念白，在绿灯亮起了的时候忘了松开刹车，身后的车辆不断按下喇叭提醒，她终于反应过来踩下了油门。
“你很喜欢栎栎吗？”两个孩子能相处到一起是好事，韩裴芸这么想着，还是因为感情发展太快有些不适应。
韩安歌连忙点头：“喜欢，栎栎也喜欢我，我答应她今天还去找她玩。”
韩裴芸放慢了车速，她也想去看那个孩子，但又不敢一直去想她，顾芷栎的妈妈是顾景晗，对那个孩子，她并没有太多的立场。
但如果安歌想去看她，韩裴芸很愿意同她一起去。
“妈妈，去嘛去嘛。”韩安歌见妈妈没理自己，小手伸过去晃了晃她的胳膊。
“安歌，别动，妈妈在开车。”韩裴芸吓了一跳，赶紧让她坐好。
“妈妈，去嘛去嘛。”韩安歌跟复读机似的，一遍一遍，没完没了。
“我们已经在去医院的路上了。”韩裴芸开着车，用余光检查安歌有没有老实地坐好，乍一眼看过去，安歌的五官轮廓又让她想起了顾景晗。
到了住院部，韩裴芸敢用晚上的更新打赌顾景晗绝对不会出现在病房，进了顾芷栎的病房一看，果然，小家伙身边只有王阿姨。
“栎栎！”韩安歌朝病床上的顾芷栎欢呼，高高举起手上的泰迪熊玩偶，“我来啦！”
顾芷栎现在没有输液，看到韩安歌满是惊喜，跳下床小跑过去：“安歌！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她站在安歌面前，仰着脸对着韩裴芸，乖巧地笑着：“阿姨好。”
“你好。”韩裴芸弯下腰，摸了摸小家伙的脸。
“栎栎，这个送你，一个人的时候没人陪你玩呢，就按一下它的右手。”韩安歌说着，给顾芷栎做了个示范。
“我会一直陪着栎栎。”小熊黑溜溜的大眼睛对着顾芷栎，播放着安歌稚嫩却坚定的声音。
顾芷栎望着小熊，眼睛慢慢地睁大，她犹豫着接过小熊，不敢相信般小声问：“真的是给我的吗？”
韩安歌笑眯眯地点了点头：“栎栎不是害怕没有人陪你吗？有了小熊就不怕啦。”
一旁的王阿姨凑过来搭话：“栎栎，我不是陪着你吗？”
顾芷栎撅着嘴，小小年纪似是有了很多心事：“不一样的。”
“她妈妈今天有来过吗？”韩裴芸蹙了蹙眉，问王阿姨。
王阿姨不以为意地说：“没有呢，我家小姐很忙的，经常忙到不回家直接睡公司。”
韩裴芸这就纳闷了，顾景晗再忙都有时间去喝酒，过来看看孩子很费劲吗？
王阿姨看了看时间，拍了下大腿：“哎呀，没买菜，韩小姐啊，你来了我就放心了，帮我看下栎栎啊。”
韩裴芸说了声好，王阿姨提着袋子赶紧走了。
回过来看两个孩子坐在床上说着悄悄话，顾芷栎一直把安歌送给她的小熊抱在怀里，她的身边还有安歌昨天送给她的大玩偶，像是陪她睡了一晚上。
“栎栎。”韩裴芸叫她的时候，顾芷栎连忙把眼睛对着她，专心听她跟自己讲话。
韩裴芸参加幼儿园的亲子活动见过很多孩子，唯独没有见过像顾芷栎这样乖巧的孩子。
但她的乖巧，让人心疼。
“你很喜欢安歌送你的玩具吗？”她离顾芷栎更近了一些，看到她低垂着睫毛，一遍一遍地抚摸手上的小熊。
“很喜欢，它们好可爱，而且是安歌送的。”顾芷栎看了看安歌，弯起的嘴角愈发向上。
“你妈妈……没有给你买过这样的玩具吗？”韩裴芸对着小家伙扬起大大的笑脸。
“没有，妈妈会给我好多好多钱，她让王阿姨带我去买，可是我看到商场里的那些玩具就不喜欢了。”顾芷栎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确实有各式各样的玩具，可是都不喜欢。
“那你妈妈平时都带你做什么啊？”韩裴芸保持微笑，看着顾芷栎天真无邪的小脸，胸口隐隐作痛。
顾芷栎歪着脑袋很努力地想了想，小脸慢慢皱成一团，她转过去问安歌：“安歌，你妈妈会带你做什么啊？”
安歌想都没想就说：“带我上学啊，带我去买好看的衣服和玩具呀，还有我们每周都要去一次淘气堡的，啊，对了，妈妈说今年过年要一起去日本玩。”
顾芷栎微微张开了小嘴，对安歌的话流露出满满的吃惊。
“大家都说，只要我乖，我妈妈会答应我的一切愿望。”
“你已经很乖了。”韩裴芸的鼻尖泛着酸，她张开双臂把眼前这个懂事的小家伙抱在怀里。
“不呢，”顾芷栎怯生生地摇头，很是委屈，“我不够乖……我总觉得妈妈她没有那么喜欢我……”
“喜欢你，大家都喜欢你，你这么乖，没有人不喜欢你。”韩裴芸吸了吸鼻子，抱着顾芷栎的力道不自觉地加重。
“妈妈……你又哭了。”韩安歌半跪在顾芷栎身后，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连着看到妈妈哭了好几次，自己那个如同超人般刚强坚毅的妈妈……原来也和小朋友一样爱哭鼻子。
“阿姨，不能哭鼻子的。”顾芷栎伸手给韩裴芸擦眼泪，她要哭的时候都使劲憋回去，因为别人告诉她，她妈妈最讨厌爱哭爱闹的小孩。
“不哭了……”韩裴芸握着顾芷栎的手，低头对上这张和自己相像的小脸，反而哭得更起劲了。
有人敲了敲门，韩裴芸闻声看去。
只见顾景晗换了身白色小西装出现在门口，手上提了两只超市购物袋。
“你怎么哭了？”她走进病房，韩裴芸脸上的泪痕愈发清晰。
“你还知道来看孩子？”韩裴芸不等她走近，劈头盖脸地凶过去。
“嗯？”顾景晗在离韩裴芸几步远的地方站定，一时间茫然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