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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站在第一层追光留影术里，试探着往第二层跨，他看着面前剩余的4层白圈，最后那圈白圈里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
体内的万福鼎不停为他传递着盛霖的恐惧。
虽然他严重怀疑是自己感官出问题了，或者万福鼎出问题了。
理智让他冷静地怀疑，盛霖这样的大佬，血雨腥风里杀出来的，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会觉得非常恐惧？
但是情绪引起的共鸣让他不由自主想违背承诺，进到追光留影术里查探查探。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其实他也挺怕的，人对未知都很怕，但是他脚步不受他自己控制了，一步一步往白圈里迈。
“大、大佬？”盛宴刚要踏进第二层追光留影术，就见盛霖从白圈中走了出来。
那一刻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喜悦从盛霖心底传来。
这人心情怎么回事？能转变得那么快的吗？
盛霖跨过层层白圈，看见盛宴的第一眼，爆发出了巨大的喜悦，但再仔细看着面前瘦小俊秀的少年，他那份情绪又突然急转直下，不仅悲从中来。
盛宴原来并不是他的妻子。
这人前世只是把他当做弟弟护着，现在又已经转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亦已不是那个需要人拼命护着的废物了。
他们都变了。
他们的羁绊已经断了。
他们已经回不去了。
不，他不许！过去不慎忘了又如何，他们还可以拥有未来！
半响，盛霖咽了咽嗓子，叫道：“盛宴。”
盛宴应声：“嗯？”
“盛宴。”盛霖又道。
“……是？”盛宴心道不妙，他感觉盛霖又要发蛇精病了。
“走吧。”盛霖小心而又克制地伸出手，主动牵起对方的手，跨过白圈，回到现时。
他不允许他们彼此的缘分到此为止。
“哦。”盛宴松了口气，他以为盛霖会大发脾气，责怪他擅自跑进追光留影术？
他低头，注意到盛霖这次不是拽着他的手腕，而是拉着他的手。
第一次和人这样牵手，他心里有些别扭。
盛宴的认知里，这样牵手的，都是需要领着的小孩子，比如他牵过杨小弟，也牵过伪装成小孩的业止阋，但是他从来没有这样，被别人牵着走过。
盛霖的手型修长，掌心很热，有一层练刀的薄痂，磨着他的手心痒痒的。
“大佬，已经没有危险了。”盛宴抽了抽手，没挣脱，他使一分力，盛霖就多使一份力，死死拽住他。
“可以放手了吗？”
“不行。”盛霖道。
“……噢。”盛宴放弃挣扎，他还道盛霖没犯病，原来是这次犯病的方式不一样。
盛霖拉着盛宴，一步一步走至悬崖边，纵身一跃，两人一齐扑了下去。
“！！！？？？”盛宴感觉自己已经风中凌乱。
虽然有盛霖在前面挡着，但风急速地从身体两旁略过，失重地感觉让他心像是被揪紧，等跌落至崖底，他腿都软了，一时没站稳，差点一头栽倒，被盛霖抢先扶住。
“没事吧？”盛霖愉悦地笑笑。
“谢、谢谢，我没事，就是突然跳崖，有点儿……刺激。”盛宴道。
他注意到自己此刻的姿势，一手被盛霖握着，另一只手因为紧张拽住盛霖的衣袍，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接触盛霖，对方身上的气息给他带来一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这种莫名的亲切和熟悉感，还有从鼎里传来的对方的情绪，又让他有些莫名的心慌。
他莫不是也被这人折磨出心病了吧？那病叫啥？斯……斯什么摩综合症？
不要对盛霖产生普通朋友以上的感情！他提醒自己，盛霖是个恋物癖。
做好了心里建设，盛宴就没那么心慌了，不过他还有一些窘迫，因为刚才跳崖时太过紧张，他手心微微出汗了，沾染在对方手心，那层薄痂变得滑腻。
盛宴趁着盛霖不备，一下甩开盛霖的手，大咧咧道：“不好意思啊大佬，我、我汗手。”
“来大佬，你擦擦？”说着他从芥子袋里翻出一条干净的手巾递给盛霖，见盛霖不接，立马尬笑，
“那不然……还是用除尘诀吧？”
“我不介意的。”盛霖欣赏了一会儿盛宴紧张的表演，轻笑，
“走吧。”
随即他重新牵起那只手，这次更为过分地换为了十指紧扣。
他怎么会嫌弃阿宴的汗水呢？他甚至想见到阿宴浑身布满薄汗时的样子。
什么时候他和阿宴，可以水乳交融呢？
盛霖心口滚烫，腹间的彼岸花更是灼热，原来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是靠着爱阿宴而活下来的。
哪怕是失去记忆这百年，他也是靠着重复烟雨山上那点滴生活记忆而活。
他在前面走着，打算领着盛宴走向那条去幽冥的缝隙，回头看着一脸迷糊懵懂的盛宴：“小心路滑。”
“不是，等一下，大佬，我们这是要去幽冥吗？”盛宴这才反应过来，着急道，
“那我的小枣怎么办？我把它寄在酒店已经5天了，我只付了10天的马草钱。”
盛宴给那匹小肥马起了名字叫小枣。
盛霖道：“我会派人去照料它。”
“可是……好叭。”盛宴瘪了瘪嘴。
盛霖紧紧拉着盛宴，一前一后，走进通往幽冥的缝隙，走了很久很久，回到了幽冥。
“我感觉我快成色盲了。”盛宴望着周遭的景色吐槽道。
其实这些景物也不是完全没有颜色，只是饱和度非常低，要盯着对比好久，才能辨认出来它们分别是什么颜色。
“这里是郊外，等到了十二殿就会好点儿。”盛霖解释道。
说罢他继续牵着盛宴，顺着忘川河走过一小段草甸，那里有一处巨石，上刻“鬼门关”，周围还有巡逻的鬼修，他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式法袍，旁边还有一排低矮的小房子。
之前水上漂浮的那些蓝绿色的灵魂碎片，有一部分渐渐汇集起来，形成更大的灵魂碎片，有些大的灵魂碎片又找回了另一部分，逐渐汇集成有意识的鬼火，鬼火们纷纷飘到低矮建筑前排队。
一间间小房子里皆是坐着伏案办公的鬼修，他们穿着统一的制式法袍，不过为白色。
那些鬼火排队领取纸船，听鬼修讲述幽冥的规矩，然后乖乖按照规矩，附着于纸船上，排成排，渡过宽大的忘川河。
有个别不愿服规矩的鬼火想反抗，都被执行公务的鬼修收拾得服服帖帖。
“好、好厉害啊！那就是传说中的黑白无常吗？”盛宴张大嘴惊叹。
“嗯，是啊。”盛霖观察着盛宴的反应，很是愉悦。
忘川河水流速很缓慢，幽幽无声，蜿蜒曲折，载着无数发着蓝绿幽光的小纸船向远处流去。
绵延的河道上方几丈，漂浮着同样绵延的灯河，那灯河高低起伏，不计其数，每一只灯都微微上下左右摆荡，里面燃着暖橙色的火焰，温柔照亮河道。
盛宴又指着那带灯河问：“那是什么？”
“引魂灯，帮助那些碎片聚集成鬼火。”盛霖回答道，
“也为这些魂魄们指引去路。”
随即他又想起，据说这些都是曾经的自己建设的。
这引魂灯河，最初是为了谁而点，不言而喻。
“好漂亮啊！”盛宴道。
那引魂灯是暖色的，像是这里唯一有温度的东西。
“你喜欢便好。”盛霖道。
言闭，他又拉着盛宴等在忘川河岸，不一会儿，一叶只能坐两人的小木船，逆流靠近，船头的双桨自动架在那里摇着。
小木船行至盛霖脚边停下，等盛霖拉着盛宴上船，两人对坐稳后，再度缓缓摇起桨，和小纸船们一齐顺流而去。
盛宴不解风情地甩甩手，眼睛直盯着周围景色游览，草甸、巨石、秃山，应接不暇。
盛霖单手支颐，伸长双腿，抵至盛霖的膝盖边，哪怕隔着两层衣料，他也想紧紧地贴着这个人。他抬眼，看着盛宴稚嫩的面孔，心情不住荡漾，这个人就是他的妻子，无论变成什么模样，他只认他。
不知不觉，船下的忘川河变得幽黑如镜，它本身载着蓝绿光的纸船，现又能反射上方暖红的灯河，河道里一下变得色彩缤纷，煞是好看。
注意到盛宴趴在船沿边，伸手想去碰忘川河水，盛霖出声提醒道：“别碰。”
“为什么？”盛宴不解。
“罪恶的灵魂都已经沉下去了。”盛霖解释，
“你现在碰，会想起痛苦的事情。”
“噢。”盛宴立马收回手，乖巧的坐在船上。
此刻他才注意到，好像盛霖一直在看自己。
盛宴心底有点儿毛毛的，他总觉得盛霖很难捉摸，毕竟是不按套路出牌的蛇精病嘛，不过当普通朋友相处，就也还好。
但是自从来玉树国，盛霖就变得格外难以捉摸，蛮不讲理地拉着人，一会儿跳崖，一会儿走鬼门关又渡忘川河，让他心好累啊。
就很不明白盛霖拉着他来幽冥，到底是想干啥？
“大佬，你带我来幽冥是要干嘛啊？”盛宴问道。
“因为我想。”盛霖回答道。
“噢。”盛宴转头叹气，就说蛇精病没法沟通。
他一抬头，望着头顶有一只飘得很低的引魂灯，站起来勾勾手就能拿到，于是便问：“大佬，我可以取一只引魂灯下来看看吗？”
“可以。”盛霖道，
“灯里面可能会有一些找不到‘同类’的灵魂碎片，你注意别碰到它们就行。”
“好的。”盛宴点点头，便站起身垫脚勾到那只引魂灯。
他低头看向纸灯里面，想知道里面的构造。
纸灯里面画了阵法，中心明着橙色火焰，火焰周围，几丝蓝绿色的游魂碎片围着火焰绕圈。
感受到盛宴靠近，那火焰瞬间就熄灭了，几缕游魂碎片停顿下来，飞速窜入盛宴紫府。
“咦？”盛宴愣神，茫然无措的抬头看向盛霖。
盛霖也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下一瞬，顷刻间，整条忘川河上方的引魂灯河全暗了下去，一丝丝一缕缕的灵魂碎片，全从数以万计的引魂灯中挣脱出来，窜入盛宴的紫府。
“……”盛宴脑袋一沉，闭眼前只看见盛霖担忧的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