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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瑜感觉自己堕入无尽虚空中，身体仿佛被千斤压住，每一块骨头都有撕裂般的疼痛。

　　他张开眼睛，发觉自己躺在冰面上。

　　抬起身，看到远处高大的冰山，冰山便有冻云大团，没有任何草木，天地唯有青白一片。

　　他的衣袍被卷起，呼啸的寒风凌冽，贴着他的面而过，几乎要撕拉开他的躯体。

　　身体的疼痛与寒风搅成一处，他踉跄向前几步，又被寒风逼迫着跪了下来。

　　喉咙腥甜，呕出一口血，他用手捂住，看着那腥红顺着他的手腕的曲折缓缓坠落。

　　滴答——

　　缓慢地落在了寒冷的冰面上。

　　低头垂目间，他突而发现，那看似冰坚的冰面之深处，好似浮着一个人，而遥遥的底部，有红影无数，像一张巨大的珊瑚网缚住整片水底。

　　接而，那珊瑚之上冒出黑色的烟火，顺着水流渐渐向上。

　　而浮在水底的人竟顺着那些烟火也缓缓浮起。

　　慢慢，那些黑色的烟火又渗出腥红的火光，像是炽热的火焰混沌在深水间，搅成一条条火龙般，在那具身躯间渐渐缠绕。

　　他察觉到掌心有微微的热量。

　　本是千年的寒冰，竟有了些许温度，他分不清是方才呕出的血色的余热，还是这寒冰自发的烫烧起来。

　　他低头再去看那具身躯，它顺着腥红的火焰缠绕着在水中漂浮。

　　底部的珊瑚网在不断扩张，黑暗的缝隙都被鲜红的色泽堵住，寒冰之上，只可窥见映衬的红彤量影。

　　燃烧，整个底部都在燃烧。

　　冰面在不断变薄，他能察觉到身量微晃，仰头望去，四周的寒冰都开启了通红的口子。

　　缓缓分裂，又渐渐退开。

　　掌心的温度已经烫到连带着他都焦躁起来。

　　缓慢亘古的寒冰在不断碎裂开，接着的便是细小的破碎的声响，随之而来铺天盖地的轰塌。

　　他此刻，只剩堪堪一面浮冰托衬。

　　冰面愈发清晰，底部上浮那具身体也越发明显，带着周围的红色的龙形烟火。

　　整片水面似乎成了血色，接着红色的数影，光线清晰地照亮了那具身躯的面容。

　　看清楚那张面容时，他浮在心头的呼吸生生被掐住。

　　他看到的，竟然，是自己的一张脸。

　　那与他一模一样的面容闭着眼睛，随着水流漫无目的漂浮，任凭周围的火龙缠身而无动响。

　　嘎吱——

　　底部的冰面彻底崩裂，水流带起的波浪彻底将他卷入整片潮流中。

　　他仰面向下，混沌间，只能看到四周火光四起，而那具与他一样的身躯却直冲着他游动的方向而来。

　　他能感觉到躯体在这水中竟受了蛮力控制，也朝着那处方向而去。

　　水底已然红出刺目明光的珊瑚网，火龙在四周肆意飞舞。

　　看到那具身躯的面容愈发清晰，而他自己，也在距离他越来越近。

　　耳畔有什么人在对他说话。

　　“谢瑜。”这句语气淡然。

　　“谢瑜。”这句是忧伤。

　　“谢瑜。”杂着愤怒。

　　“谢瑜。”却有几分绝望。

　　那连绵不断的声线铺天盖地笼罩着他。

　　眼底的那具躯体与他只有一人之隔，他与他也并没有退却的意思。

　　他试图挣脱，试图逃离。

　　而丝毫不得作用。

　　直至他与他面贴面，他从未有这般细看过自己的模样，一时也愣了神。

　　可他恍惚中察觉到，这具身体，竟是没有实体。

　　不对，并非身体没有实体，而是他自己没有实体！

　　他看到自己缓缓与这句躯体重合，贴得纹丝吻合，细密交织。

　　那些火龙都围着他而来，像是受了什么鼓舞，绕着他们的周围飞速舞动，已不分彼此。

　　他与他彻底相融，而记忆深处的什么东西也开始蠢蠢欲动，熟悉不熟悉的画面，此刻像同得了指令般，交织着在他脑海里闪回。

　　他不能呼吸，不能言语，不可动弹。

　　到最后，听到了又是那熟悉的女声与他极其清淡说了句：“谢瑜，别怕。”

　　声线平缓，语气悠长。

　　水流与火龙退去，冷热交加也淡，他站着的这片土地，凭空生出一片城墙来。

　　夕阳如血，地线吞日。

　　他看到自己站在城楼前，血色的余晖裹挟了一身，四时皆有模糊不清的人影匆匆与他擦肩而过。

　　这里熟悉极了。

　　似乎是邺都的城门，而他正站在城门之外。

　　城里人声喧哗，而远处残阳敛血。

　　他略有疑惑，自己从未出过邺都，更何况光明正大站在城门外了。

　　不对，其实他是出过邺都的，为了一个人，他出过两次。

　　脑海中回忆起不停交杂出现的女子的模样。

　　想起那张明明并不怎么出挑的面容，他却发现自己心底浮涌的，竟有些贪恋和餍足。

　　他向来持着作壁上观的心思待世间万事，不起心性，不有情绪。

　　可自从那个女子出现，她总在不知不觉中挑动他隐在暗处的某些东西。

　　他以为他已然将它们斩尽，而今却也发现，它们只是被关押在深处，未得释放。

　　而她的不知不觉，竟渐渐将它们都挑拨起来，日日咀嚼他的每处的筋骨。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厌恶的，憎恨的。

　　而今，似乎是因这梦境里，与那具躯体的融合，心头的血液奔腾，四肢百骸都有了温度。

　　厌恶里盛放的是餍足的花蕾，憎恨的果实从来起于贪恋的种子。

　　他因她把那些摈弃的欲念重燃，万事万物里，也只有她能，也只有她可以。

　　像是等了很久很久，期盼了许多许多的时间，巨大的欣喜包裹全身。

　　喜悦，这便是喜悦的感觉。

　　方才那些走马灯般的画面闪回里，虽然只是一些细碎的片段，可全都是关于她的多种情绪，笑靥欢呼，哀怨叹息。

　　是他等了许久，隔着数次轮回的温热。

　　至今他才明白，他一直都在等着她。

　　他在人群中寻她，他想与她说很多话，说他的喜悦，他的兴奋。

　　太多人了，四周实在太多人了。

　　混合着夕阳的殷红，遥遥间，他看到那藕荷色的衣衫。

　　她向着他的方向奔来。

　　掌心微微握紧，血红的余晖映衬在女子的身后，像是一柄长刀，要将她割裂开。

　　她面色中带着焦急，嘴唇张合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听不分明，却也管不了许多，伸手推开人群，朝着她的方向行去。

　　欢喜像巨浪涌住了他，外物的任何纷扰都察觉不到。

　　女子从蜂拥的人群中推扯开，距离他只剩几步之遥。

　　他只想拥揽住她，指尖才触及至她的衣衫。

　　她却顺势奋力推开了他。

　　尖刀如腹，鲜血汩汩。

　　像天边的斜阳剪了一段，浸湿了藕荷色的衣衫。

　　他愣神在那处，她瘫倒在人群中，目光离了过来。

　　身体不自觉得开始颤抖，直至无法控制时，他才意识过来，奋力扒开人群，将她搂在怀中。

　　像要拥进血肉里。

　　“谢瑜···谢···谢瑜。”他听到怀里的人在喃喃。

　　“你····你听··听我说。”

　　他不敢抬头去看她，他怕极了，害怕看到鲜血的颜色留在她的脸上。

　　他把她固在怀里，躯体相拥，便再也无人可将她与他分开。

　　不可以，她说过的，就是死，她也总是陪他一起的。

　　他还没有死，她怎么可以就先离开他。

　　怀中的人气若游丝地说了句什么，他顾不得再细听，只想与这具血肉躯体融合在一起。

　　长在一处，葬在一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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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各位读者老爷有木有看明白这章，写得有点意象和散，谢瑜他回忆起了很多东西，但还不是非常非常清楚回忆的那种，然后他把那个记忆被封存的自己合了起来，之前就有读者老爷猜对啦，道清上辈子就是为了他死的，这章过去就表明他彻底转变了。（大家原谅作者君习惯性的碎碎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