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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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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瑜似是注意到道清的视线,直起了身,对着道清弯着唇笑道:“阿清,你回来了。”

  皮相极好,眉宇微展。

  便觉得言语柔情,情意万千。

  “嗯。”道清也配合地点了点头,她踏步进了内堂,对着晏衢夫妇行礼:“伯父,伯母。”

  “清丫头,既然嫁到了端王府,就要要好生照顾世子,孝敬公爹,打理好合府上下,做好主母的职责,记住了吗?”秦氏对着道清谆谆开口,难得也流露出长辈的温情来。

  她对自己的这位侄女,多少觉得对之有愧意,如今见她也嫁了人家,往日种种,便也烟消云散。

  “知晓了。”道清点头,神情温顺。

  “时辰也不早了,便去吧。”晏衢在一侧招了招手,微叹了口气,流露出不舍的情绪来。

  他的这位侄女眉眼间,如今已然有了几分昔年他幼弟的容色,特别是微微有笑意的时候,颇有七八分相似。

  他如今见这对夫妻恩爱,心中的愧疚与不安都得以释放。

  道清便又一作揖,开口:“伯父伯母,侄女回去了。”

  应琢在一边见势,向前踱步,火急火燎地赶着开口:“父亲母亲,我去送送姐姐。”

  话音刚落,便急匆匆拉过道清向着晏府外走去,道清被扯着小跑了几步,路过树影花丛间时,还像逃学的孩子相视一笑。

  二人全然忘了身后还跟着谢瑜。

  直至出了府邸门,她才恍然记起来,自己将那位新婚的夫君落在了身后。

  刚想转过身,就被应琢扯住,少年催促道:“姐姐,快走吧,晚了可就没有酒阁子了。”

  道清抬手拦住少年匆匆的步伐:“怎么说我如今也嫁了人,总要和谢瑜说一声。”

  少年有些颓唐地挠挠头:“我总是忘了,姐姐嫁人这件事。”

  道清无奈地笑了笑。

  何止是应琢,即使是他,都一时也反应不过来自己为人妇的事情。

  她回眸,见谢瑜才踏步出了晏府门邸。

  黛蓝圆领广袖长衫,上绣暗色流云纹,走至阳光下时才能见那锦缎奢贵,便更觉少年风流蕴藉,姿仪无双。

  只是他目光停在那厢婆娑树荫下少年少女的挽着的手肘间,神情喜怒难辨。

  注意到少女投来的目光,眼底的温润才又回了几分,唇角勾起恰到好处的笑意,对着少女伸出手:“阿清,我们回家吧。”

  道清向前走了几步,对着谢瑜作揖,神色规矩道:“可能世子要一人回府了。”

  道清言语间带着几分商量的语气,但句式却是笃定的意图。

  谢瑜指节微不可查地颤了颤,白皙的指尖像是被明黄的阳光烧灼了一般,最后便只能慢吞吞一点又一点的收回了阴暗笼罩的衣袖里。

  收拢的指腹在衣袖中缓缓握紧,直至能察觉到粘稠的血液濡湿了内里布料的一角,他却察觉不到任何痛意。

  心底像是有什么妖兽在不停咆哮。

  许多人在拼命呐喊,一声一声,一层又一层。

  他被抛掷顶端,又无尽坠落。

  在繁杂呼啸中,有什么人跑至他的耳边,音色扭曲,若锋利的尖牙磨着桌面的声响。

  捆住她,锁起来,用最柔软也最坚硬的绳索,她便离不开,哪里都去不了。

  接而那人狂笑起来,像是自我肯定般地回答:没错,没错,谢瑜,你知道你该怎么做的。

  无数人在呼唤随着这尖锐的笑声呼应,直至最后,都成了他自己的声音,振聋发聩,在他躯体里来回滚压不停。

  “世子?”道清见谢瑜并未回话,只盯着她不语,她便又试图唤了一声。

  眼前的少年似乎才意识到少女的言语,回了神,视线轻柔地落在道清的眼睛里。

  他眼底流淌出无限的柔情和小心翼翼的试探,就着近夏的灼热,如同说出虔诚的誓言般,缓缓吞吐出一句话:“阿清,你不是说,我们要死在一处吗?”

  语气轻柔到道清甚至都未曾分明他究竟说了些什么,只朦胧里听到死一字。

  少女蹙眉,歪了歪头,想试探着再问;“世子说什么?”

  谢瑜收了笑意,低下头。

  再抬头时,他的神情不变,但眼底闪烁的妖冶光色退去,语气一如温和往昔:“阿清要去哪里呢?”

  道清见他恢复了熟悉的神色,便继续应和道:“与应琢去酒楼吃饭,来与世子说一声。”

  她唇角带着笑意,撵了撵手指,便也出卖了她的迫不及待。

  细风略过道清额前的碎发,遮掩了一半视线。

  脸侧微热,他的左手指腹覆上了她的肌肤,她躲避不及,他替她把细发挽到了耳后。

  指腹擦过耳朵轻薄的肌肤时,带起了一片红晕。

  如玉石相扣的声响又起:“早些回来。”

  道清惊得退后几步,匆忙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在晏府门口做出这般亲昵的举止,想必也是为了不留把柄于他人罢。

  道清这般肯定着,疾步退回了应琢身边。

  见应琢也是满脸不解地盯着谢瑜,直至意识到道清,嘟囔了一声:“姐姐,你与他说什么?去哪里不都应当是姐姐自己做主吗?”

  道清抬手点了一下少年的脑袋:“咱们总要讲几分礼貌的。”

  应琢摸了摸头,也不再反驳,神情弥漫上要去吃席的欢喜。

  少年搓了搓手,先上了马车,又弯下身,把手递给道清。

  道清便不客气的把手覆了上去,少年微一用力,二人便隐进了马车内。

  巾帘落下,所有的神情都被锁在了里面。

  “郎君,我们回府吗?”谢瑜身侧的侍从向前,对着他作揖问道。

  谢瑜的目光还停留在那辆马车上,右手指尖血液的浓稠湿色弥漫到了表层的衣袖上。

  “找个人,跟着世子妃。”少年语气里露出病态的痴缠。

  “是。”端王府的侍从从来听话。

  马车已然消失在街角,可谢瑜的目光并未移回,与西斜的光线胶合一处,不知落在哪处虚无间。

  漠漠林风,绕舍而缠。

  ***

  “姐姐,你怎么又点了这么多辣菜啊。”酒阁子里少年拿着长筷无处落下,俊秀的脸皱成一团。

  对面的道清倒是施施然夹菜大快朵颐,丝毫没有世家闺秀的矜持。

  “你是不知道,端王府的菜,日日都没什么味道,我这舌头都要丧失味觉了。”道清往嘴里塞着,一边支吾着抱怨道。

  “那姐姐怎么不出来吃?”对面的少年加了快肉,小心翼翼剔去上面的红辣椒,好奇问。

  “我这才结婚,第一天就跑出来吃酒席,这要是被别人知道了,还不得说咱们晏家没什么家教嘛。”道清解释道。

  “姐姐你还在意这个。”应琢瘪了瘪嘴,又夹了块鹅肉,准备细细剔去上面的红色。

  “我怎么就不在意了。”道清继续往嘴里塞菜,“不说咱们家,那可是端王府,后面还有官家盯着呢,你是不知道,我成婚第二天就进宫去了,可没把我吓得半死。”

  “我还没问姐姐进宫的事呢。”应琢凑近身,“官家都说了什么?”

  “倒也也没什么,不过是要我和世子好好过日子什么的。”道清有些满不在乎。

  “对了,你那里有三姐姐的信么?”她抬头问少年。

  “那倒没有。”应琢拿起一侧的乳酪,握在手心里,回答道:“不过母亲说,三姐姐在雒阳心情好了很多,倒不用太过于担心。”

  “有乳酪?”道清见应琢手里的杯盏,眼睛一亮,径直一把拿了过来,“你点了这个,都不给我多来一杯,那端王府的人,也从来都不喝乳酪的。”

  “不喝乳酪?厨房也没有这个吗?”应琢疑惑。

  邺都有些名头的府邸里,特别是近夏,大多都会藏着乳酪类的东西,这些是常理啊。

  “我那日让澹月去厨房看看,找了一大圈都没找到,后来问端王府的侍从,说是世子下的命,府内不准喝乳酪。”道清颇有些愤愤。

  突而灵光一现,她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

  谢瑜禁喝乳酪,不过是因为程昭韫对此物过敏,所以他便自己也不再喝,也是为了时刻提醒心上人的饮食禁忌。

  当日,因她疏忽,让程昭韫误食了那杏子乳,谢瑜冷漠的神情又回到了她的记忆里。

  思及此,她突然又满不在乎地弯了弯唇,感慨道:“这么好的东西不喝,真是人生憾事。”

  “姐姐说得正是。”应琢赞同地点点头,认真咀嚼着,突然,少年脸色一变,整个面容皱了起来,随即他惊呼出声:“辣···好辣,我吃到什么了,太辣了,太辣了。”

  道清慌忙抬头,见少年白皙的脸庞登时红了整片,红润的嘴唇更似丰了唇,抹了口脂般。

  这要放到她的世界,妥妥新版口红色号广告啊。

  少年已被辣地弹起了身,门被嘭地一声推开,门板不情愿地晃动几分,少年已径直朝门外跃了出去,遥遥落下一句话:“姐姐我去找水喝。”

  这句话方落,人已经消失不见。

  道清摇了摇头,门户敞开带进微风,她拣起应琢方才吃过的那碗菜色,细细咀嚼了几下,砸吧了下嘴品了品味道,摇了摇头,暗自喃喃:“这不是刚好?辣在哪里了?”

  便又低头开始全神贯注扫荡。

  门外响起有条不紊的脚步声,停在了这间酒阁子敞开的门前。

  那脚步声转了方向,缓缓踏步进来。

  道清方要眉眼弯弯抬头:“应···”

  见着眼前人,她的神情便收了回去,面色肃容几分,站起身,对着恭敬作揖道:“小王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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