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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瑜拉过道清，把她挡在了身后，面容里透着冷漠，行记依旧规矩，对着谢绩作揖：“父亲，我带阿清回去了。”

　　谢绩张了张口，未落下什么字，最后也只是颓然地点了点头。

　　道清从谢瑜背后窥看谢绩，背对着日光，只看到男子的剪影，这个男人在儿子面前，像是瞬间佝偻起来。

　　道清只来得及匆匆作揖告别，便被谢瑜拉着又回了院落。

　　他面色有些冷淡，甚至还夹着冰寒冷意。

　　等抬眸看道清的时候，冷漠褪去，露出如春日汩汩水流般的柔情来。

　　“阿清，你在这端王府中，若你不想听什么人说话，便不用听。”谢瑜望着她，唇齿微启，吐出一句话。

　　“知晓了。”道清乖巧的点点头。

　　谢瑜怨恨谢绩，说出这番话，不足为奇。

　　少年见道清温顺，眉目又微扬几分：“归宁时，阿清想带些什么吗？”

　　道清未曾料到谢瑜问这些，便摇了摇头：“世子决定就好。”

　　谢瑜指尖轻敲了下几案，神情默了默，视线垂落，晦涩难明，语气里似有些不悦，声线凉了几分，还夹杂了几分小心翼翼开口：“阿清想要什么，只与我说就好。”

　　他又抬头去寻她的眼睛，琥珀色的瞳仁似要穿透她整个身体，打开她的血肉。

　　他说话又加重了执拗之气，再次重复道：“你要什么，与我说，无论什么我都会替阿清寻来。”

　　道清仍旧摇了摇头：“我不想要什么。”

　　她的确没什么想要的，如果说最想要的，大概是早点完成任务，回去等加薪这个心愿吧。

　　“阿清要什么，便与我说，一定要与我说。”谢瑜凑近几分，他抓住道清的手，二人之间呼吸喷洒，她来不及避让，甚至能从他的瞳仁里看到她的影子。

　　琥珀色瞳仁里闪烁着珊瑚色的火焰，他的情绪很不稳定，语气间，甚至带着祈求的意图，仿佛道清不答应，那火光就要灼烧她的衣角，将她一起湮灭其间。

　　道清试图缩回手，尝试了几次，都不能挣脱，便只得认命地点了点头。

　　复又想到什么，补充道：“归宁真的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谢瑜恍若未曾听闻，手腕捏了捏力，似是加重自己的诺言。

　　直至道清躺在床上，她还有些恍惚回忆起谢瑜的话，身侧的少年睡着了，呼吸绵长，她却被扰得困意全无。

　　谢瑜他，这般做戏真是太过称职，称职到她都有些害怕。

　　她转过头，这个视线刚好能看到身侧少年的侧颜。

　　他睡得安稳，她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

　　攀爬进来的月色轻柔地勾勒了少年起伏的五官，他这般安静的躺在那里，像是月夜下宁静呼吸着的春山，清寂温意。

　　倒是比清醒的时候，看起来更多了少年稚气。

　　稚气，道清想到这个词不可避免的笑了一声。

　　这个稚气的少年如今是她的夫君了，说稚气还是不恰当的。

　　觉得自己盯着他有些久了，她便重新回过头，目光又落在了床榻顶的沙曼间，见那些因着光色起起伏伏的山丘。

　　看得久了，便困意上头，眼睛也控制不住打颤，被睡眠彻底征服。

　　***

　　“姐姐。”道清才到晏府门口，应琢便飞奔了出来，他本想抱住道清，手在空中一停，最后只落在了道清的肩上，上下左右细看一番。

　　确认了道清浑身上下没变化，他才长长松了口气。

　　谢瑜向前了几分，挡在了道清身前，姐弟间的距离便被不动声色地分开。

　　道清觉得荫蔽过多，便自己走向前，顺势拉住了应琢的小臂。

　　“姐姐，我可想死你了。”应琢嘟囔了一声，转而也顺着道清拉住她的姿势，二人并行一如往日，向着晏府里走去。

　　道清倒是先笑起来：“我才离开三日，你就想死我了？”

　　“那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应琢弯了弯眉，“我每日都想着姐姐呢。”

　　“你若是很想我，就去端王府寻我，或是叫我出门吃饭都是好的，反正我也很无聊。”道清拍了拍少年的发额，少年也顺从着低了些，能让她够得着。

　　只是这次，道清发现自己手抬得更高了些，正当年岁的少年郎如春笋，几声雷鸣雨露，便已经生长得飞速，她由衷感慨道：“应琢又高了啊。”

　　心中的柔软弥漫，落在少年发额上的指尖便又轻柔了几分。

　　少女与少年并行在前，似乎并未注意到身后的谢瑜。

　　他的目光落在少年挽着少女纤长手指，那是一个极其好看的姿势，刚好固出了少女皓腕的一截，姿势亲昵，神态寻常。

　　与对着他的时候的再三避让，全然不同。

　　他盯着片刻，直至见到前方站着的人，便又清淡的移开视线，恍若方才只是随意的一瞥。

　　“见过世子，世子妃。”前方站着的是晏衢夫妇。

　　见到道清与谢瑜，依着身份官职的礼数行礼。

　　这倒是吓了道清一跳，她昔日见这对伯父伯母，从来都是按着晚辈行礼的路数，可今日却是他们两对她行了礼，她才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如今世子妃的身份。

　　方想开口，谢瑜先快了她几步，扶起夫妇两：“伯父多礼了，在家中，你我只是长辈与晚辈。”

　　晏衢听毕，也应和着点了点头：“世子说得是。”

　　随后，他又看了眼道清，抿了抿唇，问道：“我这侄女未给世子添麻烦吧？”

　　“阿清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很好。”谢瑜说毕，把目光转向道清。

　　道清见他掐的出水的眼神，咽了咽口水，也只得配合他硬着头皮点头。

　　“二哥哥呢？”道清四下扫了一眼，不曾见到晏应璋，回头小声问应琢。

　　“二哥哥不曾休沐，父亲今日得了官家应允，为了姐姐归宁，特意批准的休沐。”应琢凑近她耳边，小声道。

　　道清点了点头，谢瑜的面子，果然大得很。

　　待到了用膳时，道清只依着应琢坐，谢瑜也依着她坐下。

　　又是几句寒暄之语，道清应和了几声，觉得这个场合连饭菜都不合开胃，还好一侧还有应琢陪着，若是按着她往日里的性格，就又该神游太虚了不知所去。

　　待用了饭，谢瑜被晏衢留在堂前说话，道清便如释重负地随着应琢回了她昔日的小院。

　　小院如旧，那株玉兰树如今已是枝叶繁茂，遮蔽了大半日光，停在檐上的鸟雀还断断续续的，偶一只起飞，偶一只便落下。

　　虽才走了三日，道清却觉得恍若隔世。

　　“姐姐，这个院子，我每日都会差人来打扫，姐姐什么时候想回来，尽可回来就是。”应琢在她耳畔又开启了喋喋不休的架势。

　　道清倒是接话：“我也会在端王府给你留屋子，你想来，便来住着。”

　　应琢蹙了蹙眉，思索了片刻，才回复：“姐姐在的地方就是好地方，无论在哪里，我都会去的。”

　　应琢虽不喜谢瑜，但道清成婚事实已无可改变，如今为着道清，他也把对谢瑜的成见强压了下去。

　　只是少年多少心情不能全然遮蔽住，只得转了话题。

　　“对了姐姐，”应琢想到什么，“过几日是七夕···”

　　他猛然止住了言语，舔了舔嘴唇，小声嘀咕：“七夕不行···那天有事···”

　　道清想凑近去听少年的话语，见少年还在碎碎叨叨，喃喃自语：“应该带姐姐一起的，姐姐在就更好了。”

　　“在什么？”道清狡黠地凑近问，“你背着我说什么呢？”

　　少年惊得抬起头，面颊瞬间有了红晕，退后几步，才开口道：“姐姐，中秋那日，你可有空吗？”

　　“自然有空啊。”道清点头，她每日都有空，巴不得应琢日日找她玩耍。

　　“城内屋舍紧密，看月亮总觉得拥挤，到时，咱们租艘船，沿着沂水逐流，天地广阔，圆月清晰，姐姐可愿意一起去？”应琢说得动情，言语间，她似已见月华如水之色。

　　道清欣喜地点头：“那自是再好不过了，就这么定下了。”

　　租船游玩，这便是现世里的她百般都不敢想的事情，有玩有赏，临水随波，人生乐事也。

　　应琢眉眼一弯，秀气的五官若春花般灿烂绚丽。

　　道清兴致上来，便又对着应琢提议：“既是为了庆祝咱们即将到来的中秋之旅，今晚去永矾楼吃饭！”

　　应琢点点头，欢喜道：“听说楼里又上了几道新菜，我还没去试过呢。”

　　这边说着，道清又回头看了眼自己的院落。

　　里面还溜进了几缕幽光，能看到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她站在院落里，未曾再踏足进去，心安处即是乡，而不应困囿于一屋一舍。

　　思及此，她便拉过应琢：“走吧，咱们出去吃饭。”

　　待回了前堂，见谢瑜还与晏衢说着话。

　　不知谢瑜说了什么，晏衢也是眉宇舒展，嘴角的胡须也应和着微微翘了起来，连带着身侧坐着的秦氏都眉眼弯弯，心情极是愉悦舒爽。

　　倒像真是相亲相敬的两代人。

　　谢瑜对于博得他人好感这件事，从来都信手拈来。

　　倒是身侧的应琢轻“切”了一声，道清听在耳里，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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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点一点的小事中让谢瑜再也不能自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