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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藕荷色的裙裾随着微风掠起弧度，像是朵倒扣的莲花瓣，随着细风又轻轻柔柔地落下，垂在她那双云履上。

　　他早日里还关注过她的鞋子，鞋上绣着几朵荷花，丝线精细，很合她的一身衣裙。

　　他心中涌起万千柔色，仿佛看着她，便把那些贪欲不得，执念苦痛都包裹抛掷。

　　她终究还在是回到了他身侧，他便真心实意也觉得命运怜爱他，未曾不公。

　　他忽而记起，宝禅寺的某个冬日里，那时记忆的洪闸未曾开启，而他与那程二郎站在树影下，遥遥看到她把裙子虚虚提高了一截，脚下露出一双鹿皮短靴，好像上面还绣着绯红西域团花，与她那一身素色的衣衫颇为不搭。

　　他还记得那时自己心底对这女子有些鄙夷，这般不相称的搭配，又随意揽起裙角的模样，可真是邺都娘子中独此一份了。

　　接而那程昭翎泼粥，他自是看到那滚烫的粥面冲着她而去，可他方时见她，也觉得不过是个尘世里与芸芸众生一般的俗气之极之人，与他无甚干系，便顺着本心转身护住了程昭韫。

　　余光自是看到少女面色微有所变，他本抱着好笑的心态想看她是否发作，最后却发现她并不声张，反把指尖缩进衣袖间，转头安慰她的女使。

　　心中翻涌的柔色又被阵阵痛意覆盖，悔恨与愧疚淹没了他的思绪。

　　琥珀色的瞳仁微阖，像是孤寂的神祗被信徒遗弃。

　　“世子？”身前的内侍询问出声。

　　谢瑜才又睁开眼睛，对着内侍低声道：“我自己过去，劳烦你了。”

　　内侍拱身，便原路退了回去。

　　他握着手里的锦袋又实了些，少女还在不远处的莲叶间，背对着他，他并不能猜测到她此刻的表情，却又觉得，看着她在那处，他心里那飘荡着的不安便落下几分。

　　他微微踏步，荷香隐匿在空气里，遥遥欲坠，细不可察。

　　细风带着水汽掠起他的几缕额发，夕阳的余晖含了半日，倾吐出温柔的血色，漫了整片天际。

　　他听到了她的言语，是极其冷淡的语气。

　　“我并不在意正妻妾室的身份，若是姑娘有能力，可让我成了妾，姑娘做妻，我也定不会恼。”他听到她顿了顿声，这话她说得云淡风轻，大抵是因她这般所想，便能说得这般不在意，“甚至姑娘有能力，让世子休了我也无妨。”

　　“左右，我不在意这个身份。”少女的声线清淡极了，远处细风拂过荷叶莲田，簌簌涩涩声自近处来，又朝着远处去。

　　血红的落日彻底被吞咽，天际处只剩几缕赭黄，还在说着方才的旖旎风光。

　　他顿在那处，只距离她几步之远，可她背对着他，便看不到她的神色。

　　恍惚间，胸口如同被插入一把钝刀，未曾渗血，但有什么人渐渐被推着往里进，捏着锦袋的指尖仿佛无比灼热，可他却握得更紧了些。

　　随着痛意共同翻涌的，有了的是惊惧，害怕。

　　他所苦心孤诣的赐婚，结亲，想这般便可与她锁在一处，生死不离。

　　可他却是知晓自己一直所畏惧什么，他畏惧她的不在意，他被锁在邺都这座繁华的牢笼里，永生永世不得出去，而她却是自由的。

　　前世梦魇里便是生死，也是由她做主，更何论如今并无生死，她想离开，他根本拦不住她。

　　喉咙里涌上一口腥甜，鼻尖散落的几缕荷香也似泛着血腥气，无处可遁。

　　“瑜哥哥。”阿嫣看到了谢瑜，眼眸微亮。

　　藕荷色的少女也转过身，见到他，她神情略有些慌乱，眼神并未看他。

　　他把她所有的情绪都如数吞咽下，明明盾痛不止，可他却知晓，她的慌乱也是因为他而起，这点卑微，便可自欺欺人般稍稍平复他的苦痛。

　　道清方是吓了一跳，她回眸见到谢瑜时候，心中顿时一惊，也不知这人何时来到她身后，又是否听到了她的话。

　　便有些心虚地错开眼睛，却又想到，谢瑜娶她，也是事出目的，她便又不觉得方才的多言语过分到哪里去，即使谢瑜听到了什么话，她也不会太放在心上。

　　“阿清，皇后娘娘让我来寻你们。”道清见眼前的少年也并无什么神态变化，神色一如往日里的温润亲和，她也稍稍放下心。

　　又抬头对上谢瑜的眼睛，温声回道：“好。”

　　少年扫过道清，又去看身后的阿嫣，他弯了弯唇：“阿嫣又长大了不少。”

　　阿嫣听毕，倒先想急着说什么，怒气冲冲指着道清道：“瑜哥哥，方才她，她说···”

　　“阿嫣。”谢瑜轻斥一声，便把少女急切的话语化尽，他又温了语气：“你当称阿清为嫂嫂。”

　　道清方想着怎么化解了少女的话，见被谢瑜制止，她松了口气。

　　还在她愣神间，谢瑜递过一个锦袋，那动作像是生怕被拒绝，急匆匆往她手里塞：“方才官家赏了些果脯，是宫里膳房特做的。”

　　道清盯着那竹青的锦袋愣神，接而她发现，她的手掌被谢瑜包裹在掌心里，他拉着她往前。

　　他握着她的时候，指尖有些冷，但掌心却是灼热，他的手不断用力，最后道清甚至有些吃痛。

　　她试图抽开，可怎么也甩不开，直至最后她只得停了下来，对着谢瑜道：“世子，你抓痛我了。”

　　谢瑜闻声，转过身来，面色上浮过迷茫，但对上道清的眼神，他才似回神，指尖微松了松。

　　哑着声问：“疼么？”

　　“有点。”道清见他松开了手，便顺势把自己的爪子收了回来，缩进袖口里掌心微微松了松，找回了些手指的感觉。

　　她心中腹诽，方才她痛得要死，也不知眼前这位又得了什么失心疯。

　　已回坤宁殿，身后的阿嫣道了几句疲乏之语便离开，唯独留下谢瑜与道清，正对着官家与皇后。

　　行了礼，皇后又闲闲询问了几句。

　　道清听得有些走神，只扯着笑也应声回了言语。

　　“三郎，你们府中从来都是缺女使的，如今娶了新妇，更是少了贴心人，我这里倒是有个不错的丫头，你且看看。”

　　皇后朝着后头招了招手，屏风后出来位俏生生的丫头，眉目温顺，生得颇为惹人怜爱。

　　“见过世子，世子妃。”那姑娘着了身翡绿的裙袄，对着道清与谢瑜作揖。

　　“这丫头自幼我看着长大，做事伶俐贴心，且很是擅长导引术。”皇后说毕，眼神望了眼身侧的官家，官家并不为所动。

　　她又把视线递给了道清，对着道清笑道：“也不知是否唐突，可这丫头是极好的，自也是我作为长辈的一番心意。”

　　道清方还有些神游，闻此话，登时起身作揖：“娘娘言重了，妾万事都听世子的。”

　　天降美人，决定权自然在谢瑜手上。

　　说毕，她余光扫过谢瑜，见他也递来目光，神色却有些似笑非笑。

　　接而他起身，对着官家与皇后作揖：“内宅之事，自是由阿清做主，阿清若是同意，三郎便是同意的。”

　　道清抿了抿唇，好不容易甩出去的锅，又被他甩至自己身上。

　　就这架势，她有拒绝的权利吗？

　　进宫就有美妾送怀，谢瑜倒是喜事颇多，她替他应了，也算是成全美事一桩。

　　“那妾斗胆做主一回，谢过官家娘娘。”道清行礼。

　　她抬眼扫过那小姑娘，小姑娘全程眼神盯在谢瑜身上，听到道清答应的话语，眼底的光亮毫不遮掩。

　　道清又去瞄谢瑜的神色，见他垂着目，神色有些晦涩难明，不知在想些什么事情。

　　皇后又闲扯了几句，直至落宫门时分，道清跟在谢瑜后面出了宫禁。

　　那小姑娘也亦步亦趋跟在谢瑜身后，与道清不同的是，道清有些走神，而那姑娘却是眼底只落着身前的少年。

　　待内侍扶着上马车时，谢瑜先一步进去，道清回头看了眼那小姑娘，又扫了眼已经坐在马车里的少年，思忖了半晌，回头对那撵着衣角的小姑娘道：“你也上车吧。”

　　那姑娘闻声，眉梢一喜，对着道清一揖，便径直踏了上来。

　　谢瑜坐在车厢的最里，阖眼闭目养神，便也看不清他是什么情绪。

　　道清顺着他坐在了左侧，那小姑娘顿了顿，本还欣喜地望着谢瑜，后又想到什么，偷偷看了眼道清，便又垂下头，坐在了右侧。

　　这痴迷于谢瑜的神色道清着实太过于熟悉，想必皇后把她推出来，也是顺着这姑娘自己的期盼。

　　可谢瑜全程阖眼，倒像是这车厢中并无一人，她便颇有些颓唐地低下了头。

　　“你叫什么名字？”见她有些挫败，道清便想着安慰她几分，遂找了话语先开口。

　　“奴叫宛童。”那少女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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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瑜扯花花：她竟然给我找小妾候选人！

　　道清：我真是一个称职的当家主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