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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清恍然，原那魏泗并非对着她笑，应是对着昭韫。

　　这魏七自马球场那日起，就对昭韫缠着不放，承天节上求娶不成，之后便落了龌龊心思。

　　计相与献王交好，又有姻亲关系在，刘湘岚办雅集，请魏泗来，并不为过。

　　道清思索须臾，又去寻昭韫的神色。

　　程昭韫向来眉目温顺，可今日她那明若镜湖的美目里，难得闪过几丝厌恶。

　　“即是知晓那魏七要来，为何还来这次雅集？”道清询问。

　　昭韫收了神色，清明地盯着道清：“听闻你来，我便来了。”

　　道清登时觉得心底有些温热。

　　明明她与昭韫也是所处时日不多，但却难得见她真心以待，今日来，也未曾问及流言半句。

　　那些对于这个世界的疏离没落，突然间她也情不自禁的浸润了进去。

　　即是如此，之后她所要做的任务，便也多了几分甘心。

　　“姑娘。”有使女对着道清作揖，“姑娘，我家姑娘请您过去一趟。”

　　道清闻声疑惑，见这小丫鬟面生，她本就交友不多，怎得又有人来私下寻她？

　　“你家姑娘是···”道清询问。

　　“姑娘且随我去一趟，便知晓了。”使女继续道。

　　道清见此，回头与昭韫对上眼神，思索了片刻，对着昭韫道：“我先告辞。”

　　昭韫也是一揖。

　　春日暖风徐徐，绕过流觞翠竹，青卵石子铺成的弯曲小道，在这庭院中成了唯一一处可行径的指向。

　　从那光旭温和处而来，到了这转角间，苍株较高，掩映竹林，纵深处便有些影影绰绰。

　　那侍女对着道清又是一躬身：“姑娘且行，他在前方等你。”

　　道清点头，绕过灌木，见前方站的，却是沈继云。

　　她心下顿了顿，对着沈继云作揖道：“沈郎君寻我来，可为何事？”

　　沈继云见她，猝然向前逼近几步，后又生生止住步伐。

　　对着道清作揖道：“这番找晏姑娘前来，是我冒犯了。”

　　他今日并未着往日里那件月白的襕衫，反是穿了身檀色的交领长衫，腰间也如邺都贵胄郎君们一般，挂着玉佩香囊之物。

　　富贵气增了些，书卷气倒是少了。

　　身形倒比往日里要消瘦，可眉目里，依旧是往日那般让人觉得彬彬有礼的舒适。

　　人各有所选，却也非能言错，只是终究是作了伤人事，道清便也只如常日里的语气道：“郎君多礼，既有话，请快些说吧。”

　　沈继云听闻，直直抬头问：“晏姑娘，她···她还好吗？我，我之前听闻她病了···”

　　他说话的时候声音有些细微的颤抖，但他克制得很好。

　　“三姐姐的病大好了，如今也随母亲出去散心，想来应当是不错的。”道清声线里并不带温度。

　　“此事··此事终究是我有错，是我负了她。”沈继云垂下眼眸，神情有些哀默，“我不该，我不该把那荷包再……”

　　他语气淡了下来。

　　“即是官家赐婚，想必郎君也没有别的办法。”道清叹了口气，她并不想多苛责眼前这个少年，仕途与婚姻对于有些人而言，本就是绑在一起无法分离。

　　他不过是顺势而为，依着老天的意图走上这条路。

　　说什么抗旨拒婚，又非戏文里唱得那些故事，哪有这么多一腔孤勇的人。

　　只是他迫不及待便把荷包相还，到还是心急了些。

　　道清思及此，又道：“既然沈郎君做了计相的女婿，还望好好待刘姑娘，我见她淑婉有礼，是个值得期待的女子。”

　　她又补充道：“我想三姐姐也会是这般想的。”

　　沈继云问讯，目光猛然看来，仿佛透过道清在看另一个女子，也许这句话对他而言，才是彻底的解脱罢。

　　“若无事，我先告辞了。”道清作揖，本欲转身。

　　又被沈继云唤住：“我有愧于晏姑娘你。”

　　道清回头看他，见他面有些许愧意，道：“你是说，你默认了那些流言，未曾予我辩解这件事吗？”

　　道清的过于坦然，反让往日里都是处处周全的沈继云颇有些难堪。

　　他点点头，低下声又道：“我只是···我只是···这是我最后，能护她的方式了。”

　　道清轻声笑了，她见灰白的墙面上落下的竹影摇曳，像是倒立的山峦崎岖，连接着消失在墙邸的尽头。

　　“我是为了三姐姐，并非为了你。”她掷下一句话。

　　向前行了几步，又回头对沈继云道：“望郎君切莫再因前行的路失了身边的人。”

　　道清从这厢竹叶葳蕤处随着转角的道路前行。

　　行进了几步，面前有几分阔然，见有矮渠环而过，上飘着几个娇俏可爱的“水上浮”。

　　也不知是谁家的孩子把这些小玩意放置到这里，随着水流一路飘了过来。

　　道清见四下也无人，便揽起衣裙，凑到矮渠边，拣起一只水鸟来。

　　那“水上浮”原是大梁人七夕时节讨孩子们喜欢的物件，借用黄蜡铸成，形状大抵皆为水鸟，小鸭，乌龟一类。

　　时日久了，便成了大梁孩子们人手一件的玩具，也无拘于节日。

　　道清手里的这只水鸟模样刻画生动，彩画金缕，捏在掌心还有些软软的触感。

　　道清把着这水鸟看了半晌，耳畔传来不知哪家姑娘唱的词曲，悠悠绕绕的，曲调颇有些凄凉。

　　她一时寻了矮石坐下，细细听辨起来。

　　丝竹凄婉，琵琶为主调，女子声线柔和，隐约间，竟有肝肠寸断的悲苦之意。

　　“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最后一句，颇有切骨的相思意。

　　道清听毕，却是嗤笑一声，这唱得是元稹的诗，诗写得情深意重，可诗人却是不然。

　　她把手里的水鸟重新置于水上，用指尖在那缓缓浮动的水鸟间绕弯，惊起了层层涟漪。

　　日光缠绵于水面，寻起粼粼的水光。

　　“笑什么？”身后有人询问。

　　道清觉得声线耳熟，直起身，见到来人，面色上拂过惊讶，但后又觉是情理之中。

　　“世子。”

　　来人是谢瑜。

　　距离她上次见他已有一月多，那日烟花绚烂下的少年，如今思来，她倒觉得有些恍惚。

　　今日的谢瑜，广袖裹身，温润清俊，是如玉君子，是陌上郎君。

　　“在做什么？”他语气如旧，身体前倾几分。

　　目光瞧见了水面上的那些“水上浮”，水光拂到少年的面容间，照亮了他大半的面容，整个人便如同琉璃灯般，闪闪烁烁起来。

　　道清觉得有些尴尬，她试图移身挡住谢瑜的视线，道：“世子怎么在这里？”

　　谢瑜目光停在她脸上，顿了须臾，回：“随意走走。”

　　接而，他有些追着不放般又问：“方才，在笑什么？”

　　道清颇为疑惑他的好奇，但却也不想多与他解释自己的心思，只含糊回：“无事，想是世子听岔了。”

　　谢瑜听毕，倒也不再追究，眉宇微动，似是对她的回答有些不满。

　　道清心下自顾自耸肩，他不满，与她又有什么干系？再过不了多久，眼前这个人，就要让她去当昭韫替身。

　　时隔一月她的任务便是，心甘情愿，被眼前这位“卖了”。

　　随即，她想到什么，仰头对着谢瑜道：“世子，没有别的话对我说吗？”

　　方才明明有任务开启的声响，可谢瑜的路数却又不是寻常的开始，她都已经准备好认真入戏了，谢瑜却是一点表现的意思都没有？

　　“什么话？”谢瑜反问，他表情倒是坦然。

　　道清心下更是惊讶，这不对啊，眼前这位，难道不该对她开始施展pua，然后让她欢欢喜喜地去做程昭韫的替身吗？

　　“例如····宝···”道清想试图提醒，系统冷呵一声，生生止住了她的话。

　　“我不能提醒他吗？”她心中询问系统。

　　“不行。”系统冷声回答。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道清哑然。

　　“宝什么？”谢瑜追问。

　　“没···没什么。”道清摆摆手，又抿了抿唇，不死心地问，“世子真的没有什么对我说吗？”

　　她凑上前，歪着脑袋认真问道。

　　谢瑜却施施然摇头：“晏姑娘想说什么？”

　　道清一股气全泄尽，叹道：“无事无事，我自己想办法。”

　　方才她询问系统，若是谢瑜不主动表示，她便要想办法自己今日凑上去作程昭韫的倒霉替身。

　　可今日这事真是奇了，难道是他良心发现了？

　　想毕，她摇了摇头。

　　绝不会，谢瑜若是能对晏道清有一丝丝的怜悯，那他就不会姓谢了。

　　道清思索间，谢瑜不知何时走近她几分，弯下身，衣袍贴过她的裙倨，交织于一处，细密贴合。

　　她闻到他身上的清疏之气。

　　接而一晃眼，谢瑜掌心里安了方才她放回水里的水鸟。

　　“你喜欢这个？”他盯着掌心那描摹精细的水鸟温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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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发现这章的老谢有点点点点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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