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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这些秘密在燕洵看来，完全没有必要瞒着小幼崽，因为小幼崽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

　　而听到燕洵解释的小幼崽，便‘刷’地一下翻过身，“阿爹，你怎么知道我没睡？”

　　“你的小被子跟你睡觉的姿势完全不符合。”燕洵笑眯眯道。

　　“啊，我忘了。”小幼崽伸爪子拉了下盖在身上的被子，小声说，“下次我会记得整理被子！不让阿爹发现我在装睡。”

　　木头小爪子缓缓握成拳头，小幼崽决定下一次一定要装睡成功。

　　“期待！”燕洵鼓励小幼崽。

　　*

　　仓库里的新鲜玉米才只过了一夜，就有明显的水分蒸发，而且靠近里面空气不流通的地方，温度还明显升高了。

　　“老人和孩子准备竹筒，其余的人剥玉米粒。”燕洵一大清早地就来仓库忙，饭都没顾得上吃。

　　其他人也是如此，基本上是在家里随便吃几口东西，这就忙不迭来仓库了。

　　新鲜玉米如果储存不当，就很容易坏掉，而且鲜嫩的玉米即便是已经掰下来也会迅速蒸发水分，玉米粒变得干瘪，却又跟成熟的玉米不一样，口感十分差劲不说，还不怎么能填饱肚子。

　　所以今天大家几乎是自发的早早来到仓库，却没想到燕洵早就来了。

　　小幼崽也早早的爬起来，一直待在燕洵脚边。

　　等狼石来了之后，小幼崽就赶忙哒哒哒跑过去，“狼石，我跟你一起剥玉米粒。”

　　“好。”狼石特地早起，还洗了手洗了脸，身上的衣裳也换了干净的，这才比别人晚了一步。

　　其实按照年龄来看，狼石应该跟那些孩子一起煮竹筒，不过他力气比同龄的孩子要大一些，几乎跟瘦弱的成年人力气不相上下，便直接来这边剥玉米粒了。

　　小幼崽跑去扛了一根玉米棒跑回来，撕掉外面的皮，拿了细细的骨刀往下剥玉米粒。

　　边上罗青也拿了玉米凑过来。

　　“你想干什么？”狼石立刻警惕起来。

　　“剥玉米。”罗青飞快地撕开玉米外皮，长长的指甲轻轻一抓，一粒粒玉米就掉了下来，“只有这样我才能自由行动，不是吗？”

　　他终于确定了，只要自己想干点别的，身体就会完全动不了，但如果是帮村子里做事，身体就能行动自如。

　　所以，即便是不想来剥玉米，他也必须得来。

　　“小少爷，你怎么不去煮竹筒？”罗青问。

　　“我的身体是木头，怕火。”小幼崽说，“阿爹不让我靠近火，而且我的力气也很大，不用像老人和孩子那样干轻便的活计。”

　　他可以很轻松的剥玉米粒，虽然个头小，但能力不比成年壮汉差。

　　罗青就上上下下地打量小幼崽，发现他身上全都是木头零件，木头做的十分精致逼真的小爪子，胳膊也有跟人差不多的关节，脖子上的零件看上去非常多，像是一块块人的骨头那样似的，脚上穿着鞋子，不过罗青觉得小幼崽的脚肯定也都是一块块很小的木头零件组成的。

　　他的木头身体还穿着很好的衣服，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很正常的人似的。

　　明明只是木头。

　　“你究竟是什么？”罗青瞥了眼自己的胳膊，低声问。

　　“我是阿爹的孩子啊。”小幼崽很理所当然的说。

　　“你是什么，你是什么身份！”罗青凑近小幼崽，盯着他的木头眼睛看，“你的身体是木头零件，但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人，我们都是人怀胎十月生的，你又是怎么来的？”

　　燕洵看上去跟村子里的人一样，有血有肉，明显不可能生出一块木头来。

　　一块能说能笑能听到声音的木头。

　　而且，狼石亲眼看到过小幼崽的身体是用一块块木头零件组装起来的。

　　只是从来没有人如此逼问过小幼崽，他有瞬间的不知所措，不过很快便说道：“我是阿爹的孩子。以前我也有有血有肉的身体，只是后来没了。至于为什么，我忘了。”

　　“正常人失去身体是活不下来的。”罗青紧紧地盯着小幼崽。

　　正常人别说是失去身体了，便是缺胳膊断腿，便是四肢健全的人生病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我不是正常人。”小幼崽很理直气壮地说，“阿爹早就就跟我说了，我跟狼石他们都不一样，我是、我是……”

　　“罗青！”狼石忽然站起来推了罗青一把，“你凭什么逼问小少爷，你有什么资格？你现在也跟我们不一样了吧？你现在是杀手……如果不是大人留下你，你以为你还能留下！”

　　罗青被推倒在地上，他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缠着布条的胳膊，沉着脸没说话。

　　在村子里这几天，眼看着大家抢收玉米，甚至是躲过了虫子，甚至是罗青还斩杀过虫子，他在某些时候，甚至是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是杀手，是来刺杀男爵阁下的。

　　狼石站在小幼崽身边，立场鲜明。

　　“我只是对小少爷很好奇。”罗青慢慢爬起来，开始扯手上的、胳膊上的布条，“狼石，你不对小少爷好奇吗？他明明是木头，却跟我们一样似的。”

　　明明身上全都是木头零件，怎么就能这么活生生的呢？

　　罗青完全解下右手和右胳膊上的布条，伸到狼石前面，“我确实跟你不一样了。”

　　“你！”狼石下意识后退一步，语气中难掩惊悚。

　　“狼石，怎么了？”小幼崽赶紧问。

　　狼石这才想起来，小幼崽是看不见的。

　　“罗青他……一整条胳膊都跟正常人不一样，看上去十分古怪，很像野兽，看上去有点恶心。”

　　挣扎着说完，狼石就跑到一边干呕。

　　罗青重新缠布条，“我只给你看过，别人都没看过。”

　　“你是因为这条胳膊不一样了，所以才对我很好奇的吗？”小幼崽问。

　　“是。”罗青盯着小幼崽看了半晌，视线移开。他要杀的是男爵阁下，并不是眼前的小少爷。

　　小幼崽歪着头想了想，“可是我跟你是不一样的。阿爹说我来自很远很远的地方，那里的人都跟村子里的人不一样。嗯，我也解释不清楚，如果你还是很好奇的话，可以去问阿爹，他会跟你说的。”

　　“我不想知道了。”罗青重新坐下，开始剥玉米粒。

　　他敢逼问小幼崽，但这并不代表他敢直面燕洵。

　　“我帮你问问好了。”小幼崽也重新坐下开始忙活。

　　狼石干呕了好几下，肚子里本来就空荡荡的，也根本吐不出来什么，一回头看到罗青和小幼崽都跟没事人似的继续忙活，他疑惑地盯着罗青看了一会儿，心中依旧警惕，倒是也没再继续说什么。

　　忙活一整个早晨，临近晌午，燕洵直接叫人拿出新鲜的玉米棒水煮，大人可以吃两个，小孩可以吃一个，算是管饭。

　　小幼崽也分了一个玉米棒，不过他不能直接吃，便抱着玉米棒跑来找燕洵。

　　燕洵就帮忙把玉米粒剥下来，用骨刀细细地切碎，这才喂给小幼崽吃。

　　“阿爹，罗青的胳膊……”小幼崽说是要帮忙问，真就记在心里了。

　　新鲜的煮玉米无论吃多少顿都完全吃不腻，就算是村子里所有人都在吃煮玉米，就算是这一大片地方全都是煮玉米的香味，也没有任何人会讨厌。

　　只是小幼崽闻不到，他只能想象。

　　燕洵喂小幼崽吃完玉米，又拿了个水煮鸟蛋，蛋黄碾碎了喂给小幼崽吃，一边说：“他跟你是完全不一样的，你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之所以能凭借木头身体活下来，是因为你本身的力量。”

　　“罗青那条胳膊，是他获得力量的证明，本身就跟你是完全不同的事情。”

　　小幼崽能活下来，是因为他身份特殊；而罗青，原本只是很普通的人，他之所以能获得强大的力量，是因为他失去了作为人的一条手臂，让一股十分强大的力量代替了他的手臂。

　　“阿爹，他那样是好事吗？”小幼崽问。

　　“有所得有所失吧。”燕洵没有直接说好坏，而是先说了得，又说了失。

　　小幼崽若有所思，等下午再来剥玉米粒的时候，想跟罗青说说这件事，只是罗青却没来剥玉米粒，他跑去煮竹筒了。

　　制作好的竹筒需要先进行蒸煮消毒，拿出来之后还要进行晾晒，而新鲜的玉米粒也同样要经过快速升温消毒，这样才能放入竹筒，配合着盖子做成简易的密封罐头。

　　罐头的制作十分容易，基本上只要看一次就能学会，但这却能长久的保存玉米粒，是特别简单却又十分重要的步骤。

　　一个个制作好的罐头重新放入仓库，只是看着这些能长久储存的玉米粒，就让人觉得十分满足。

　　“以后有空再多打造一些木架子。”燕洵也很高兴地看着这些竹筒，有了这些玉米粒，至少不用担心大家再挨饿了。

　　连续三天，所有人除了睡觉的功夫，都在制作玉米粒罐头。

　　等终于忙完，燕洵狠狠地喘了口气，“大家都回去歇息一天，后天开始种红薯。”

　　“是，大人！”

　　“后天天一亮就来。”

　　所有人都十分振奋，因为今年的玉米收成实在是太好了，往年玉米种植十分密集不说，等虫子来吃一波，剩下的玉米能长成的基本上少之又少，而且晒干之后的玉米粒十分难以下咽。

　　今年却不一样，新鲜的玉米粒原汁原味地保存下来，怎么吃味道都不会差。

　　再想到马上就要种植红薯，想想林子里那些红薯的味道，香甜软糯，怎么能让人不期待。

　　村里所有人都回去休息，燕洵也难得大白天的回木屋躺下，这几天连轴转也实在是累了。

　　小幼崽踩着木床旁边的台阶上去，爬到自己的小窝里坐下，单手撑着下巴沉思。

　　燕洵睡了一觉再睁眼，小幼崽还坐在小窝里，不过换了一只爪子撑着下巴。

　　“没睡？”燕洵伸手戳了下小幼崽的脸颊，木头的，硬邦邦，而且有点凉，不暖和。

　　小幼崽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不困，也不累。”

　　木头的身体不会觉得困，身体只会坏掉，而且每天晚上睡那么长时间，小幼崽已经休息的很好，白天根本就睡不着了。

　　“狼石肯定也在休息，阿爹也在休息。”小幼崽仰面‘噗通’一声躺下，“所有人都在休息。”

　　“你爹还在外面。”燕洵拉了小被子帮小幼崽盖好。

　　小幼崽在被窝里翻身，“爹他总是闷闷的，说话少，我不爱找他。”

　　所以尽管镜枫夜就在木屋外面，而且非常忙，但小幼崽依旧没出去找他。

　　“可是现在你只能找他，别的人都在休息。”燕洵帮小幼崽出主意，“林子里有蜂蜜，去跟你爹说，一起去林子里采些蜂蜜回来，也省的无聊。”

　　“蜂蜜好吃吗？”小幼崽问。

　　“比红薯还要甜，很好吃。”

　　“那我要去！”

　　小幼崽立刻振奋起来，尽管他没有味觉，尝不到酸甜苦辣，但是他知道甜味会让人感觉到高兴和幸福，酸味会很开胃，苦味却也并不都是对身体有害的，而辣味也很特别。

　　他飞快地跑出去，跟镜枫夜说着自己的意愿。

　　镜枫夜拿了骨刀和竹简，捞起小幼崽放在自己肩上，转身进了林子。

　　林子里几乎什么都有，但也同样危险。

　　即便是村里最有经验的猎手一般也不敢自己进林子，也不敢深入进去。

　　不过镜枫夜和小幼崽本身就不普通，他们直接进入林子深处，没过多久就在悬崖上看到高高挂在上面的蜂巢。

　　巨大的蜂巢已经不知道积攒了多久没有人或者动物来采摘，倒是正好叫他们遇上了。

　　采摘了蜂巢，回来的路上，镜枫夜还挖了一些红薯，顺便猎到一只个头不算很大的豪猪。

　　等太阳落山，天色逐渐昏暗，燕洵睡醒的时候，屋子外面已经飘来阵阵肉香。

　　小幼崽还是坐在自己的小窝里，单手撑着下巴，感觉到燕洵醒了之后，赶忙说：“阿爹，我采到蜂蜜了，很大很大，就在桌子上。”

　　“我看看。”燕洵赶紧爬起来。

　　蜂蜜可是个好东西，他早就想吃了，只是一直没空让镜枫夜去林子里采。

　　巨大的蜂巢就摆在桌子上的木盆中，里面的蜜蜂和蜂蛹都已经挑拣走，只剩下蜂巢和蜂蜜。

　　燕洵找了干净的抹布过滤蜂蜜，特地找了陶罐装蜂蜜。

　　“阿爹，蜂蜜是什么样的？”小幼崽很好奇地说，又忍不住小小声的跟燕洵说悄悄话，“我不想问爹，他都不跟我说话。我去爬悬崖采蜂巢，本来都爬上去了，刚抓住蜂巢，爹一把抓住我……”

　　小幼崽整只都被抓起来，直接从悬崖上飞下去，他都完全没反应过来。

　　打豪猪也是，刚把豪猪打死，小幼崽就被拎起来，连带着豪猪一起离开林子了。

　　这一整天去林子里虽然的确很新鲜，但是小幼崽心里头藏了很多很多话想说。

　　燕洵拿了小勺子，舀了一点蜂蜜放到小幼崽嘴里，“尝尝，很甜的，是吃了会感觉幸福的味道。”

　　“恩。”小幼崽砸吧砸吧嘴，虽然没有实际的感觉，但是他能想象的出来。

　　处理好蜂蜜，镜枫夜已经准备好晚饭。

　　红薯玉米粥，切成小块的红薯和鲜嫩的玉米，煮的软烂香甜，还没吃就闻到香味了。

　　一整条的猪腿烤制，表面抹了蜂蜜，吃起来表皮有点脆，里面却正好十分鲜嫩。

　　吃过晚饭，再狠狠地睡上一整夜，也就彻底地休息过来了。

　　一大清早燕洵就已经爬起来，小幼崽紧随其后。

　　“今天要种植红薯了！”小幼崽很兴奋地在木屋里跑来跑去，“就要见到狼石他们了。”

　　昨天一整天都是要么待在木屋中，要么待在林子里，小幼崽发现自己已经很想念很想念狼石他们了。

　　等再次见到狼石，小幼崽便忙不迭跑过去。

　　“狼石，我昨天进林子了。”小幼崽说。

　　“打猎了？”狼石昨天歇息一整天，今天也是直接满血复活。

　　小幼崽就很高兴地说：“采了蜂蜜，很甜的，等晚上你来我家，我带你吃蜂蜜。”

　　“蜂蜜啊。”狼石还没见过蜂蜜，也只是听村子里上了年纪的老人说过，蜂蜜是很珍贵的存在，一般猎户也只能碰运气才能采集到，而且即便是采集回来，也不舍得吃，会拿去镇子上卖，能卖很多铜币。

　　在老人们嘴里，蜂蜜是十分难得的美味，红薯的香甜是完全比不上的。

　　狼石也曾经憧憬过蜂蜜的美味，但他从老人嘴里听到的，除了蜂蜜的美味，还有同样让人惊惧的危险。

　　“曾经就连罗青都没采到过的。”狼石轻声道。

　　曾经罗青就能自由进出林子，但他也只能自保而已，顶多采集一些常见的果子，却并不能采集蜂蜜，他甚至是尝试过，最终没能成功，那也是他唯一受伤的一次。

　　罗青就在不远处，他也听到了小幼崽说的话，不由得想起曾经的事情。

　　他那么拼命都没能采到的蜂蜜，就被小幼崽十分轻松地说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