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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章

　　每天用来睡觉的小窝是椭圆形的，外面是打磨的十分光滑的木头，里面铺了柔软的干草和更柔软的床单，躺在里面小半个身体都能陷进去。

　　小幼崽爬上木床，走到靠近墙壁的那一边拉开柜子，就看到里面有很多叠的整整齐齐的被褥，有很大很大的，可以盖住整个木床，也有很小很小的，只能盖住他自己的小窝。

　　“这是我的被子 。”小幼崽走上前，把最上面的小被子抱下来，“今天我要自己铺床。”

　　燕洵就在边上看着。

　　小幼崽一点一点地铺好自己的小窝，然后掀开小被子的一角，自己钻进去躺下。

　　按照往常的时间来看，这时候小幼崽应该已经睡着了。

　　只是他摸了摸自己眼皮下面能明显感觉到热度的眼球，总是感觉能看到东西很神奇，就算是屋里的油灯已经熄灭，小幼崽也还是忍不住偷偷睁开眼睛，悄悄看自家屋顶。

　　黑乎乎的，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点轮廓。

　　但就算是这样，小幼崽也还是很开心。

　　“阿爹，我睡不着。”小幼崽很小声地说。

　　“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燕洵伸手盖住小幼崽的眼睛，轻声道，“不用去想那些事，明天、后天，以后的以后，还有很多很多日子可以去想可以去看，所以现在不用着急。”

　　“我保证。”

　　小幼崽几乎是瞬息功夫就睡着了。

　　*

　　第二天继续建作坊，昨天去林子里砍树的汉子们再次聚集，小幼崽也跑去找狼石汇合。

　　进了林子，小幼崽看什么都觉得很好奇。

　　边上路过的树木，脚下踩过的野草，周围密密麻麻的灌木丛，甚至是一片枯黄的叶子，一块形状古怪的石头，有时候那些透过层层叶片照下来的细碎阳光都能让小幼崽盯着看很久。

　　“狼石，你知道小孔成像吗？”小幼崽很欢快地问。

　　“不知道。”狼石好奇地问，“是某种很厉害的招数吗？”

　　“不是招数，只是一种现象。”小幼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又指了指地上阳光照出来的斑斑点点，给狼石解释小孔成像的原理。

　　只是小幼崽在这之前并不能看到东西，没有视力，而且也没有以前的记忆，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有阿爹和爹，就已经开始跟着阿爹学习知识了。

　　像是小孔成像，天为什么是蓝色的，水为什么是蓝色的，声音为什么能传播，这些原理，小幼崽早就理解的很透彻了。

　　然而他自己理解了，却不能给狼石解释明白。

　　狼石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手被阳光照到，“晒太阳很暖和，地上会有影子，这个我知道，可小孔成像是什么，我实在是想象不出来……”

　　不但想象不出来，甚至是都理解不了小幼崽说的话。

　　这可把小幼崽给难到了，他还想跟狼石解释自己的新眼球呢，结果小孔成像都解释不了。

　　“你不用再解释，他听不懂。”罗青神出鬼没地凑过来，“我们所有人都听不懂的。只有城里很少的一部分人才能听懂……”

　　“那这件事以后再聊。”小幼崽很果断的放弃解释，转而跟狼石说，“我们去布置陷阱。”

　　“我已经准备好了。”狼石赶忙道。

　　因为昨天就决定今天要制作陷阱捕捉长耳朵兔子，所以狼石回去之后就一边干活一边想法子，还顺便准备了不少东西。

　　“长耳朵兔子弹跳能力非常强，只是挖坑肯定不行还需要制作一些能暂时困住长耳朵兔子的小机关。”小幼崽也有所准备，而且因为拥有了新眼球，小幼崽还特地调整过机关。

　　于是在其他汉子们挑选合适的树木的时候，狼石就和小幼崽一起跑到一边布置陷阱。

　　狼石拿着木铲挖坑，等布置好，小幼崽在上前布置机关。

　　连续准备好三个陷阱之后，小幼崽便指了个方向，“那边有长耳朵兔子，我们要去把他们引过来。”

　　长耳朵兔子往往一出现就是一群，而且捕猎的时候会盯准同一个猎物，非常执着，想要引诱长耳朵兔子的话，就正好狼石做诱饵，小幼崽因为身体都是木头零件，反倒是会直接被长耳朵兔子忽略。

　　“等会儿我说跑，你立刻转身跑，不要回头。”小幼崽说。

　　“知道了。”狼石跟在小幼崽身后，一路小跑。

　　距离越来越近，狼石已经看到缩在草丛中，只能看到一小簇耳朵尖的长耳朵兔子。

　　小幼崽继续冲上前，在惊动长耳朵兔子的瞬间，立刻大喊：“跑！”

　　狼石转身就跑。

　　先前还藏着一动不动的长耳朵兔子瞬间跳出来，破空声呼呼地响起，狼石甚至是能闻到长耳朵兔子嘴里浓郁的血腥味。

　　这群长耳朵兔子刚才一定捕猎过，血腥味浓郁又新鲜，透着危险和刺激。

　　不知道身后跟上来几条，狼石不能回头，只能往前跑。

　　来的时候并不知道已经离开陷阱那么远，现在再往回跑，狼石才发现原来他们已经离开很远很远，陷阱在很远的地方，他恨不得一下子飞回去，好像两条腿也开始变得酸软，抬不起来了。

　　但必须坚持，速度不能慢，必须更快才行。

　　狼石咬紧牙关，继续上前。

　　终于靠近陷阱，狼石加速冲过去。

　　一直追在后面的长耳朵兔子尽管没有直接跳进陷阱，但仍旧被小幼崽设置的机关捕捉到，地上瞬间弹起的绳子绑住长耳朵兔子，拖向陷阱，又有长长的木棍砸下来，瞬间控制住长耳朵兔子。

　　耳边响起‘蹭蹭蹭’的声音，那是小幼崽布置的陷阱发动了。

　　身后不再有别的声音，狼石这才敢回头看，发现三个陷阱都捕捉到长耳朵兔子之后，这才放松，蹲在旁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狼石，成功了吗？”小幼崽拖着一只拧断脖子的长耳朵兔子回来。

　　“三只，都成功了。”狼石忍不住笑，休息一下之后，赶紧靠近陷阱。

　　陷阱里的长耳朵兔子都还活着，身体被绳子暂时困住，正在剧烈挣扎。

　　另外一边一直盯着这边看的黑狗，发现事情结束之后，这才跑过来，怒道：“你们想抓长耳朵兔子行，可不能这样引诱！长耳朵兔子跑得多快，狼石你能跑过第一次，难道还能次次都跑过吗？”

　　只要被长耳朵兔子咬一口脖子，狼石就别想活着。

　　他来林子里历练可以，可也不能次次都这样惊险。

　　“黑狗哥，不是的。”狼石指了指陷阱里的兔子，“你仔细看。”

　　黑狗还是有些生气，“看什么？”

　　“这些长耳朵兔子腿上都扎了竹刀，不然我跑不过他们。”狼石咧开嘴笑，“这是我跟小少爷一起商量出来的办法。他会扎伤长耳朵兔子的腿，这样我才能跑得过……”

　　而且，对于小幼崽来说，即便是没能扎到腿，却也能瞬间扎穿长耳朵兔子的脖子，所以狼石并不算很危险。

　　“你们……”黑狗一下子被噎的无话可说，他了解了狼石的能力，却把小幼崽的能力给忽略了。

　　“黑狗。”小幼崽跑过来，“要不拿一只兔子给你用？咬树很快的。”

　　“拿一个吧，捉了三只，我们用不了那么多。”狼石也说。

　　黑狗看了看陷阱里的长耳朵兔子，有些心动，便点了头。

　　林子里的树都硬的厉害，尤其是用来建作坊的木材，像狼石这样的孩子，用上吃奶的力气也砍不开树皮，而像黑狗这样的壮汉，即便是可以砍倒，却也要用上全身力气才行。

　　现在有更轻松的法子，为什么不试试呢？

　　长耳朵兔子的确很危险，但只要能抓住，长耳朵兔子就没了速度快的优势，也只能愤怒的啃前面的树皮而已。

　　很快一棵树被啃倒，黑狗便拿着长耳朵兔子走向下一棵树。

　　另外一边狼石和小幼崽一起，也把自己那棵树啃倒了。

　　“我们去帮他们。”小幼崽说。

　　“正好看看一只兔子能啃倒几棵树。”

　　狼石赶忙拿着兔子去帮忙。

　　等兔子啃完第五棵树后，就眼睛一瞪，身体一僵，直接气死了。

　　这次因为有兔子帮忙，汉子们都省了不少力气，扛着树回去都没怎么觉得累。

　　大家也都尝到甜头了，头一回遇上长耳朵兔子不用转身就跑，甚至是还能利用这东西，心里头都觉得有些奇异，又想到这事儿跟小幼崽有关，便又觉得这似乎很理所当然。

　　不过小幼崽却并不居功，“这是我跟狼石一起想出来的法子。既然这个法子很好用，那我们明天多捉一些长耳朵兔子，到时候就不用费力砍树了。”

　　“成。”黑狗赶忙道，“这事儿还得靠小少爷和狼石。”

　　小幼崽就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表示包在自己身上。

　　砍得树带回来，经过处理，直接运过去建作坊。

　　高高大大，足足有三个人那么高的巨大木屋终于建好，很多人都忍不住来围观。

　　村里的木屋都很小很小，燕洵现在居住的木屋也不算大，就算是储存粮食的仓库，也是一排一排不算是很大的那种木屋，跟作坊对比起来，作坊的存在感就太强了。

　　“这么巨大的木屋，咱们村子里的所有人进来都不拥挤。”

　　“大人说以后都要在这里面处理红薯。”

　　“也不是人人都能进来，听大人说，需要应聘、面试，通过了才行。”

　　“狼石，我看到咱们带回来的树干了。”

　　小幼崽也夹杂在人群中，跟狼石一起。

　　他们带回来的树干不算粗，直接被拿来当墙壁用了，小幼崽一眼就从众多树干中找到了他和狼石带回来的那个。

　　狼石也找到了，“看到了。”

　　“这是我们一起建造的作坊。 ”小幼崽很高兴地看着巨大的木屋，他悄悄指了指自己，跟狼石说，“狼石，作坊是木头做的，我也是木头做的，我感觉我们是一样的。”

　　“小少爷跟作坊不一样。小少爷是人，作坊不是人。”狼石不认同小幼崽的说法。

　　小幼崽便小声解释，“可是这个作坊是我们大家一起，一点一点砍树、组装，一起建造的。我感觉作坊很不一样，不过你要让我说到底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出来。”

　　“我同样也认可你说的话，我是人，作坊不是人。”

　　他是活生生的，作坊现在不是活生生的。

　　等所有人都进作坊里面看过之后，燕洵这才把大家都召集起来。

　　“以后红薯都在作坊中处理，我会定一些规矩。”

　　“按照规矩来的人，每天都能拿到粮食，不拘是红薯还是玉米。”

　　“等将来作坊里的红薯卖了钱，大家还能拿到铜币！”

　　燕洵三言两语地说完，至于具体的规矩，因为详细的地方比较多，他现在暂时不说，只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只要按照规矩听他的，以后不但会有粮食，而且还有机会拿到铜币！

　　铜币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代表什么？代表巨大的财富。

　　便是罗青离开村子那么久，又在城里呆了那么久，他身上也依旧没有铜币。

　　铜币是只有镇子、城中富裕的商人、贵族、战士、骑士等人才拥有的东西。

　　“我们真的有可能拥有铜币吗？”黑狗眼圈泛红，呼吸急促，只是他仍旧有点不敢相信燕洵说的话。

　　那些话实在是太诱人了，他不敢信，怕那些话都只是自己的妄想而已。

　　“能！”狼青激动地攥紧拳头，“红薯不只是我们看到的那么简单。大人曾经拿红薯做过红薯片，我们都吃过的，我觉得拿出去卖钱完全可以。还有红薯粉条，你们都没见过，但我知道……”

　　红薯粉条看上去完全没有红薯的样子了，吃起来也跟红薯完全不一样，如果拿到城里卖，绝对能卖出去。

　　还有红薯干，同样也能卖钱。

　　“红薯肯定能卖钱。”

　　对于村子里的人来说，最好吃的吃食几乎是除了蜂蜜就是红薯了，因为甜，跟果子的甜不一样，跟肉的香味也不一样。只是红薯全都长在林子里，即便是猎户联合起来进林子捕猎，也不敢停留太久挖红薯，因为太危险。

　　也是因为燕洵来了之后，对村子里的人来说有着巨大危险的林子，俨然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而成了巨大的宝藏。

　　“我要挑一些人进作坊。”燕洵等大家讨论完之后才继续说，“不过没能进去作坊的也不要多想。红薯田还需要人，而且林子里好东西那么多，也需要人经常进林子。”

　　村子统共就那么点人，就算是有人想闲着，燕洵也不会允许。

　　大家想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现在村里事情多，人根本不够，肯定不会有人闲着。

　　知道自己都能有活计干之后，大家就很坦然了。

　　燕洵选了一些人进作坊，其余的人还是每天听安排，进了作坊的人就不用了，每天都会有固定的活干。

　　等作坊里的红薯粉条做出来一批，燕洵正想着怎么卖出去，金州来了。

　　现在田地里早就没了新鲜玉米，除了燕洵的领地之外，别的地方都是经历过虫潮，玉米被吃的七七八八，剩下的玉米飞快成熟，玉米粒里面饱满的浆汁迅速脱水，一粒粒玉米变得十分干瘪。

　　晒干的玉米吃起来口感十分不好，跟新鲜的嫩玉米粒完全没办法比。

　　金州拿着竹筒回去之后，几乎是没怎么为难，直接找了相熟的人就全都卖了。

　　不过很快卖完所有竹筒，金州倒是没有急着回来找燕洵。

　　他特地想了几天，想法子帮忙把燕洵领地的税收糊过去，又等了几天，发现伯爵府都没什么反应之后，这才找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偷偷来找燕洵。

　　再来燕洵的领地，远远地就看到巨大的耸立的木屋，金州惊了一下。

　　村子里的人看上去也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们眼中的惶恐和迷茫已经消失，眼睛里有的是十分耀眼的光芒。

　　金州没进村子，他从边缘绕过。

　　快要越过村子的时候，忽然有两个少年冒出来拦住他。

　　“喂，你又来做什么？”罗青警惕地看着金州。

　　他对这些城里人向来没有好感，尤其金州还是税收官，以前来村子里的时候 ，那次不是趾高气昂的，好像村子里所有人都是蝼蚁。

　　罗青很看不惯城里人的那一套。

　　“大人说粮税已经解决了。”狼石低声提醒。

　　金州恍然，赶忙解释，“粮税的确已经解决，我这次来找大人是私事。”

　　“当真？”罗青眉头微微舒展。

　　“当真。”

　　“行，你去吧。”

　　罗青后退一步，放他过去。

　　狼石有些不解，倒也没有坚持拦下金州，等金州离开后，他赶忙问：“罗青，你为什么放他过去？”

　　“他的态度变了。”

　　狼石瞬间恍然。

　　以前金州来的时候，那是高高在上的税收官，便是连燕洵都没放在眼里的。

　　现在金州再来，要见的是领地的主人，是男爵大人，虽然他还是税收官，但已经不是高高在上了。

　　而这种改变，跟狼石和罗青都没有关系，是因为燕洵。

　　只是想通这一点之后，狼石又觉得有些无力，他拼命的想要帮燕洵做点什么，所以才会一有空就来村子边缘守着，防备着可能会来的陌生人，可即便是他这样努力了，最终也还是发现自己帮不上什么忙。

　　“真好。”

　　尽管自己没有足够的能力帮忙，但至少村子现在在飞快地发生变化，至少他自己在慢慢变强。

　　只要今天比昨天更强，就不至于什么收获都没有。

　　“狼石。”小幼崽远远地跑来，“我来找你挖野菜。”

　　“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