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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人窒息的氧气

爱你26光年 夏奈尔 18178 2022-05-09 01: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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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亚瑟听完智者的汇报后,命令道:“返回基地。”

  智者说:“可是……亚瑟王,她被吸入了空间断层。”亚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返回基地。”

  通话被挂断。

  智者站在飞船边,沮丧地望着天空。他无法对她的危险处境置之不理,况且她裹在过大衣物中的样子是那么像他的女儿。他决定先回到基地,尝试着说服亚瑟王同意派人来寻找林萌。

  智者知道这很难,这个首领从不为任何人改变主意,可他要试一试。

  智者走在寒冷刺骨的基地,看着从他身边走过的几个星际士兵,心里感慨万千。

  第一天走进实验室工作的时候,他就听说了秘密封存了几百年的第一代基因人,这种星际人没有被赋予任何爱恨欲望。因为人类学家发现这几样东西是一切灾祸的起源,在小范围内会导致个人之间的纷争,大范围中则是国家之间或星际之间的战争导火线。而哭与笑的功能也被一并去除,曾经的星际人个个都有笑的能力,但大家都是那么吝啬笑容,个个呈现出呆板僵硬的表情,谁都不肯轻易运用这个笑的功能,于是科学家认为这也是一项多余的东西而将之删除。

  年轻的智者对这个传闻嗤之以鼻,他不怀疑有基因人的存在,基因就是DNA,并不是个复杂的东西,它的双螺旋控制着一切生命,它的复制产生了生命的不断复制和进化。但是一个人若没有感情与欲望,那他活着的意义是什么?不会哭又不会笑,这与机器人有何区别?所以智者认为,这只会是个传闻或者是科学上的一个无聊试验。

  谁也不会想到这种基因人会有被起用的那一天。

  尽管基地上有那么星际战士,可是智者感到异常的孤单,这种窒息的孤立无援使他时常怀疑存活的必要性。他知道基因人是不会懂得孤单,他们各自生活在自己的秩序与轨道里,和平共处,没有攀比,没有嫉恨,没有种族歧视,他们不会享受,但也不去批判。除了公事外,他们互不攀谈,所以不存在着蜚短流长。虽然没有人会笑,可也没人懂得流泪。

  星际人不再被赋予太多的权力与自由,退返到君主集权制。因为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给的越多,想得到的就越多。在强权的管理下,星球内部从没有发生过战争或暴乱,除了偶然的基因裂变之外,一切都是那么和平宁静,如无风的湖面一样没有一丝涟漪。

  时间久了,连智者都认为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不好,或者记忆中的时光根本就未存在过,一切都不过是他的臆想。可是林萌让他重新触摸到那种久违的温馨,已随时间忘却的痛苦又回到他的心中。

  亚瑟转过身来。

  在见到他的那一瞬间,智者几乎决定退却,但是林萌那双渴盼的眼神逼着他横起心来再次请求亚瑟的救援。

  亚瑟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从不打断别人说话,无论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人观点。听完后他才说:“什么是空间断层?”

  智者当然知道亚瑟明知故问,但他还是回答道:“这是宇宙中不同时空相交错时产生的时空盲点。它飘浮不定,随时空的错开而消失。在宇宙风暴期间常产生许多空间断层。”

  亚瑟道:“许多是多少。”

  智者被问住,宇宙中有无数个时空,那么产生的空间断层也将是无以计数。亚瑟不再问话,冷峻的脸上始终没有表情,但是智者知道他在让自己退下。

  智者不死心,可他又无法找到理由来说服亚瑟。即使是少数星际战士陷入危险时,他们也是漠然处之,视情况而决定是否出手相救。以一换一的救援,他们绝对不会去做。

  这个头脑冷静的基因人首领更不会为救一个与之毫无瓜葛的外星人而出动基地部队,这会打乱他的军事部署,招来许多无所谓的麻烦与危险。而且,谁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冒险出动的结果有可能是一无所获。

  可是空间断层消失时,林萌也会随之消失。智者想到这里心就一紧,他乞求道:“亚瑟王,我们必须救她出来。”

  亚瑟冷冷地说道:“你只有权力服从,没有权力命令。”说完,亚瑟径自走了出去,不再理会这个失望的老人。

  智者在他经过时,依然按规矩给他行礼,直至亚瑟的身影转过大厅看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有点

  后悔回来搬救兵。与亚瑟在一起几十年,他应当很了解这个首领冷酷的性格,可自己怎么还会寄希望于他?智者深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鼓足了勇气,决定独自返回太阳系去寻找林萌。而此时,他后悔没有

  被基因化,不能拥有超能力。

  面对着宇宙里的种种困难与危险,个人的力量是那么渺小又脆弱。

  智者先去武器库取了镭射与光束武器,并拿了一把数码剑。他对这些基因战士常用的武器很陌生,原则上他只是基地上的内务人员,从不参战。他把剑往身后一递,隐形的磁性剑鞘立刻将它吸住,并没有紧贴着他的背,而是牢牢地固定在离他身体几厘米的地方。镭射与光束武器威力虽大但体积却很小,智者很快的把它们装在制服的右前臂位置,飞快地向外走去。

  可是飞船已不再受他控制,他连续输入几次脑电波命令,它还是一动不动地呈超流体状。

  智者叹了口气,暗笑自己怎么这么天真。他已经被取消了对飞船的调度权,亚瑟王若不允许的事情,没有人可以强行办到。

  智者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着与亚瑟通话,可是他的呼叫也无法连通。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他心急如焚。没有飞船,他寸步难行。情急之中,他抬头对着空中说道:“亚瑟王,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去换取她的平安,即使是失败,我也死而无憾。请求您让我出去。”

  说完这话,智者环顾四周,他不能确定亚瑟是否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他等了几秒钟,极度的失望再次袭上心头,他颓然地望着前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感到悲哀。而就在这时,智者看见亚瑟坐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双手放在扶手上,神情淡然。

  亚瑟的表情从来都是平淡的,可是其中蕴藏的威严总是让智者不太敢直视。可是这次,救人心切让智者忘记了害怕,他上前再次重复了自己的请求。虽然知道这只是立体投影,智者还是敬畏地停在礼貌距离外。亚瑟的出现让他原本绝望的心发现一点希望。

  “情感就代表失去理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亚瑟缓缓说道。

  智者从他这句话里听出他对情感的好奇,同时也发现自己对朝夕相处的亚瑟王一点都不了解,他一直以为基因人只知道木然地服从内部基因设定,对设定以外的任何事情都不感兴趣。不过,若没有这件事作为契机,他们之间永远没机会多讲一句话。

  “情感就是付出,愿意不计后果地为对方付出一切。”智者答道。“终归是件愚蠢的事情。”亚瑟站起身来。

  智者怕他关闭投影,急切地说:“我不是基因人,无法做到像您那样理智地衡量得失,我脑中残存的人与人之间的情感使我不能对她弃之不顾。请您同意让我出去寻找她,如果能活着回来,我愿意接受您任何处罚。”

  亚瑟深邃的暗绿色眼睛看了他一眼,投影消失了。

  智者的手伸出,似乎想抓住他,不让这唯一的机会消失,可这只是徒劳,青灰的通道上已空无一人。当他懊恼地转过头时,却发现青蒙的悬崖下升起一艘三角形的战舰。智者欣喜若狂,上百年没有运用过的笑容也展现出来,他高声说道:“谢谢您,亚瑟王。”

  亚瑟冷漠地看着画面中智者的兴奋神情。他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说谢谢。

  智者飞出基地,看着茫茫的漆黑的太空,心中也是一片茫然。她到底被困在哪一个断层里?现在在哪一个空间?断层是否已经消失?是否还在太阳系?

  战舰比他平时所用的星际飞船性能更强,智者很快回到太阳系的月球上。显示屏上扫描出空间断层的影像,它们就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气泡连绵不绝地浮在太空中,不断有旧的消失又不断有新的产生。最灵敏的搜索设备也无法勘探出断层里的情况,唯一的办法就是进入断层。

  进去吗?智者犹豫了一下。

  战舰在一个欲捕捉它的断层外划出一条弧线后,转身快速地钻入了一个空间盲点。

  林萌眼前只有白色。无论天上地下,全是镀釉白瓷那样明亮的白,却不耀眼。这种纯一色的白让她估计不出她所处的地方到底是大还是小。

  她一直往前走,看看手表,她已走了四个小时,可是她的面前还是一片白。这个世界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声音,静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与心跳声,但她听不到自己的脚步声。

  林萌现在渴得要命,五内俱焚,她无比想念那瓶放在手提袋里的矿泉水,为什么没带着它一起穿越时空?真要算时间的话,她快三十个小时滴水未沾。干渴让林萌感觉胸腔着了火,每一次呼吸之间都似有火苗蹿出,而饥饿也在这时向她宣战,又饥又渴的她一门心思的想着水与食物。

  难挨的胃痛过去以后,林萌不再感觉那么饿,但是干渴如恶魔一样变本加厉,已不单是身体对水的需要,它成了一个越来越严重的疾病,而这种病的良药就是水。她还从来没有把水与药放在一起相提并论过。可是水之于干渴不是一剂最好的药吗?

  水!水!

  这个没有滋味没有颜色的物体对人类是多么重要啊。人的身体里69%都是水,水就是生命。这个生命正在离她而去,她干渴得连思维的源泉都枯竭了,她现在什么也想不到,什么都忘了。她只是机械式地向前走,走到最后,她甚至已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总是向前走。

  智者进入空间后才发现空间断层为什么那么可怕。

  他飞不出去!

  无论智者把速度提到多快,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飞,他都始终飞在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世界里。因为没有参照物,他感觉自己像是固定在原地没有动。所有显示屏都正常运作,但上面一片空白,说明在这里既接收不到任何外界信息,也无法测试内部情况,唯有速度仪上的数字在不断地跳动着。

  尽管在空间断层里无法使用弯曲空间,但是现在的飞行速度已经达到了飞船最高速度,即40万公里

  每秒,比光速还快10万公里。在这种速度下,绕地球一圈都只需要两分钟。而刚才在外面,测到的断层

  直径不过2万千米,才进入断层时智者一直使用超低速,以防一不小心又飞了出去,可是现在,他想的是怎么才能飞出去。

  其实他早该知道他无法飞不出去,因为曾有战舰被困的纪录,从来都是有进无出。

  智者并不伤心。即使是被困在这里无法再出去,或者是随着断层的消失而永远消失,他都不会伤心后悔。可是无法找到林萌,这让他很挫败。如果这个空间无限大,那么他幸运地找到林萌又怎么办?根本就无法带她出去。

  智者看着四周凝固的白色世界,心中一动,他把飞船的速度降到零,打开舱门,取下数据剑放在外面。如他所想的那样,长剑飘在空中。他再关上舱门,慢慢加速,可是他设定的参照物一直在舱门外,没有改变位置。

  智者无奈地暗叹一声,他被空间愚弄了,战舰在这里根本没有移动过。

  林萌实在走不动了,她慢慢地坐了下来。她没有再去看手表,时间对她来说已不重要,她知道自己很快就要死去。她的目光无力地垂在手指上,那枚结婚戒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点点。戒指内环刻有她与赛珀的名字和他们结婚的日期。

  永别了,我的爱人。我实在是抵抗不住缺水的煎熬,这不是我的过错,我也从没想到过自己会如此依赖水源,也没想到耐渴力会这么差。人类归根到底是最脆弱的,大家都以为人可以一往直前,自由自在,可是我们都被氧气,水,食物这三条无形的线拴着,只要一根线断裂,我们都必死无疑。

  赛珀,请原谅我不能陪你走完一生的路。

  爸爸和妈妈,对不起,你们给予了我生命,而我现在却要把它放弃。

  爸爸,我早就原谅了你。我现在记起来脚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了,那是我六岁时,有一次你喝醉了,看到我穿条粉红裙子,让你想起生女儿所带来的耻辱,所以你很用力地推了我,撞倒了开水壶。我在无菌病房躺着时,真的很恨你,可是我又多么渴望有一个爱护我的父亲啊,所以我自作主张地把这件事忘记,努力地往记忆里存多一些你的好。

  林萌的思想已经不再受她的控制,她天马行空地胡思乱想着,渐渐进入了半昏迷状态。

  智者发现自己可以在这个空间行走,原来只有靠动力驱动的机械工具在这里失效。

  他从战舰的反方向开始走。它定是一进入空间即被凝固住,应离入口不远。可是智者已经走了很久,早就看不见战舰,他也没有走到尽头。他也同林萌一样,越走越失望。

  智者眼前闪过亚瑟冷冰冰的面容,心想,亚瑟王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所以才制止我的一意孤行。仔细想想,亚瑟这个人并不是完全没有情义。

  智者站定,看着满眼的亮白,静心静气地在脑中寻找与空间断层相关的资料。作为星际科学家,他也曾研究过星际太空现象,但是关于断层的知识实在太少,因为进入就意味着死亡,唯一幸存的那个星际人根本不明白自己是怎么走出来的。

  “即使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也说明断层不是死亡禁区。万物都有其内在规律,只要将其掌握,就可与它和平共处。”

  亚瑟那天也坐在一边听了科学家们与幸存者的投影对话,并做出这样的定论。可是这项研究太难,不进断层就无法进行研究,而进入则是送死,所以对付空间断层的方法始终悬而未决。

  星际人对它只能设法躲避,好在它们并不像星际病毒那样会主动发起攻击。

  智者看着这片白色世界,脑中思索着它的组成。制服上的隐形电脑也处于瘫痪状态,在没有任何仪器的帮助下,他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来检验。脑电波命令在这个空间不起作用,他按动肩上的按扭打开数码头罩。他的心有些忐忑,在不知道这里的温度,压强和空气成分的情况下,他这个举动很冒险,但不冒险的结果也是死亡。

  一秒钟过去,智者没有感到痛苦,他轻轻地吸了一口气,一股清新的气体从鼻腔进入到他的身体内,四肢百骸有说不出的舒服,鼻中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气味,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可很快,不待智者有机会再次吸入这种让他心情愉悦的气体,他已经感到身体在迅速发热,同时胸闷,呼吸困难。

  他马上又戴上头罩,但是这些白色气体已经遍布在头罩里,他就像在头上扣了一个白色的圆瓷盆。智者已大致知道这是什么气体,就在头昏得无法站立时,他记起来那种清新的气味是一百多年前,

  星球还有暴雨这种自然元素的时候,他在雨后闻到的气息。他极轻微地做着近乎憋气式的呼吸,以防失去那已经很少量的、维持血液流动的二氧化碳。

  这里是超纯氧环境。

  具体有几个帕的纯氧他也不是很清楚。人类在三个帕的纯氧环境里可以存活几分钟,而仅两三秒就让他到达死亡的边缘,这里的氧浓度已经浓得化不开,难怪刚才走路时感觉阻力很大。可是大量氧气聚集在一起时会呈现天蓝色,为什么这里都是白色。

  作为一名科学家,智者为这个发现感到兴奋,暂时忘记了被困的烦恼。可是周围出现的越来越明亮的白把他从短暂的放松中拉了回来,他发现气体也越来越稠密,他有走在水里的压迫感。

  智者的生物电信号在屏幕上消失了,亚瑟知道他进入了空间断层中。他转身走到窗口,望着外面绚丽如花的宇宙,脑中不知不觉地不断重复着那段视频对话。

  这位幸存者是星球公民,他在返航时遇到流星雨的袭击,飞船在剧烈撞击下偏离轨道进入空间断层,他只看到眼前一片白茫茫,还没来得及思索,就在猛烈的震动中失去知觉。当星际士兵找到他时,他还飘浮在太空里昏迷不醒,科学家们尽了最大的努力终于将他救活。

  猛烈的震动。亚瑟心中自语,这难道就是他走出死亡盲点的机会?为什么会产生猛烈的震动?亚瑟的耳机轻响,一个声音被接入,亚瑟沉静地听着。

  “亚瑟王,在对幸存者的制服及身体进行深入的研究分析后发现,他曾受到超浓度爆炸极限的冲击。”

  智者已因缺少二氧化碳而快被超纯氧憋死。

  人们少了氧气无法生活,可是氧气太多反而会让人窒息。多吸入二氧化碳会死,可是少了也不行。这世上一切事情都当适可而止,物极必反。

  空气中的含氧量一般为21%,人体各组织均不能承受过多的氧,这是因为脂质过氧化会造成细胞死亡。而二氧化碳保证血管产生正常压力以增加血液流动,输送氧气到达身体关键部位,例如大脑和心脏。

  人类适应现在的大气成分是生物长期进化的结果。

  星际人的数码头罩是又一例仿生学作品。它依照植物光合作用的原理制作而成,头罩将人们呼出二氧化碳吸收并转化为适当数值的氧气,如此循环往复。

  可此时智者并不需要它再制造氧气,他需要二氧化碳!如果使纯氧燃烧,他就会得到很多二氧化碳,智者心想,我必须找到一样东西把氧气点燃。但是他没有时间了,纯氧已稠得如果冻一样,他被黏住了。

  这是空间断层在慢慢消失,说明两个相遇的空间在分离。有聚有散,仿若人生。

  智者现在知道为什么进入断层的人会消失,实际上并不是消失,而是与空间盲点一起被压缩成为一个肉眼看不见的粉尘,这是一个与宇宙诞生完全相反的过程。

  空间压缩的速度很快。智者感到全身上下都像压了千斤巨石,骨骼都似碎裂,他现在就是想大口呼吸都不可能,肺部已没有一点位置。就在他呼出肺内最后一点气体,安详地与这世界告别时,大爆炸发生了。

  智者根本没有看到亚瑟是怎么来到他身边的,只觉得胸臆间的郁闷顿时消失,肺部的放松让他忍不住想大吸一口气,但他还是克制住了。

  超纯氧的爆炸威力很大,而供它发泄的空间又太小,他们俩就如被闷在密封罐中,无法遮挡地承受着爆炸产生的冲击力。一道圆弧形的紫蓝光屏在冲击波到达之前出现,但即使有这道光屏的隔断,他们还是如离弦的箭一样向后直飞出去。

  一旦可以稳住身体时,亚瑟马上松开了紧拽着智者的手。“我们出了空间断层!”智者看着四周漆黑的太空说道。“我们还在原地,只是断层已因气体的消失而不存在。”亚瑟淡然回复。

  一位星际战士驾着战舰到了他们身边,智者走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掀开面罩,大口吸气。他的目光在飞船中寻找,并没有发现林萌。亚瑟面对舷窗而站,望向无垠太空。智者转头看了他一眼,真不知如何再开口请他出手救人。

  一艘战舰在空中与他们会合,走廊接通。星际战士行礼退下,智者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行礼后跟在星际战士身后来到另一艘战舰上。

  通道消失,两艘战舰重又分开。

  智者一进去就被林萌紧紧抱住,她眼中闪着泪光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劫后重逢让她异常激动。她已服用水胶囊,不再感到干渴,但是嗓子却因先前太缺水而变得有点嘶

  哑。

  智者同样惊喜,但不习惯她的热烈拥抱,推开她上下打量一眼,问:“你还好吧?”“除了胸闷,血气上涌之外,一切都很好。”

  智者点头。他也有这种感觉,想必是穿透保护屏的爆炸余力震动了他们的内脏,应该不用太久这种

  不适就会消退。

  林萌并不知道智者是因为想救她而被困,她现在对亚瑟手里那颗小小的紫蓝色珠子感兴趣。“那是一颗罕见的天然能量球,是亚瑟王在陨石流里偶然发现的,与星球防护膜原理极其相似。星

  球科学家用了那么多年才研究成功的东西,早就存在于大自然中。”“所以说自然才是最伟大的造物主。”林萌说。

  亚瑟咬紧牙关尽力压住胸腹间翻江倒海般涌上来的血腥,经历了六次超浓度的爆炸极限,坚持到现在已是强弩之末。

  与智者不经分析即直接冲入空间断层不同,亚瑟并不进入那些巨型空间,而是锁定几个快速收缩的盲点进入。它既然能将人或物吸进去,就应当有感知,它们在感受到有异物进入时,会加快消逝速度,这是空间消化猎物的一个过程。

  亚瑟并不承认自己有情感,他一直认为这是人类最无聊也最薄弱的东西,可他还是给了他们三次机会。亚瑟一向说到做到,但是这一次,他没有在第三次空手而出后率队离开,而是进入了第四个空间。如果这次遇到的是智者,他会结束营救,可是他找到的是林萌。

  他在牛奶一样粘稠的气体里慢慢向她走近。

  林萌看着亚瑟从白色的背景里一点点显现出来,紫蓝的头发,暗绿的眼睛,高挺的鼻子和紧闭的唇,他的衣服是深灰色的,高大的身材在她仰望的视角中仿如天神。

  她以为已到天堂,见到了上帝。可是这个上帝似曾相识,又太年轻。亚瑟走到了坐在地上的林萌面前,向她伸出了右手。

  林萌只是看着他,没有动。足足半分钟后,林萌才抓住了他的手。他只是轻轻一带,她就轻盈的站

  起。

  亚瑟从博物馆里取来了古老的火石。他相信所有被困的人都企图用身边的武器来击穿这空间,有时

  被困的人甚至有质子炮,但依然无法破困而出。

  亚瑟以前认为这是一个能量传递迅速的空间,因此会将武器的威力吞噬。可是星际科学家检测到的超浓度爆炸极限使他明白,先前的想法是错的,只能说,科技化的东西在那里无法运用。幸存者必然是进入空间断层的瞬间,带进了因流星高速撞击而产生的火花,引发了超浓度爆炸。

  火花一闪之后,亚瑟与林萌被震了出去。强大的爆炸力将两人拉扯开,亚瑟直往上飞而林萌往斜下方坠落。林萌没有感觉到下坠,周围一片漆黑,她以为自己静止不动。可是当她转身向上看到亚瑟时,她才发现自己正急速远离他,快得不可思议。她并不知道此时的速度已达音速,而她旋转的速度也迅速加快,如一枚在加速的电钻下旋转的螺丝钉。

  林萌陷入了致命的螺旋旋转。以这个速度再下去十几秒钟,她即使不被转死也会坠入地球的大气层中燃烧。

  亚瑟及时来到林萌的身边,与她做着同速同向旋转,以达到相对静止。在此同时,他拉起她的一只手,仿佛一个绝佳的领舞者,他带着她在漆黑的太空中优美地转了几个大圈,将她的重心调整了过来。

  林萌停止了转圈,也停止了下坠,精疲力竭地靠在亚瑟的胸口。

  隐形助力器带着他们上升。林萌一眼不眨地看着脚下那个纯蓝色的星球。

  那就是她生活的地球啊,可是现在已看不到熟悉的五大洲的板块,也看不到绿色的森林,唯一可见的就是蓝盈盈的海水和白色的波涛。

  地球真的成了一个水球。

  林萌极其困,她希望这不是因为倒时差,否则这两百星际年的时差要倒到什么时候。可是战舰中连张椅子都没有,两个星际战士,一个站着控制飞船,另一个直挺挺地立在一边,目光落在一个点上再未动过。

  智者也背着手站在战舰中间,一眼不眨地看着外面平静的太空。

  林萌困倦地坐在地上,靠着飞船内壁,可又没办法入睡,超光速飞行让她痛不欲生。她只企盼快点到基地,以后的几天里,她绝对不再出门,直到回地球的那天。可是她小小的愿望很快就被打破。

  智者递给她一支管状枪,说道:“拿好,星际病毒出现了。”林萌心里哀叹:“它就不能改天来吗?”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总是有先见之明。

  原本列队飞行的六艘战舰呈发散状分开,飞行速度慢下来,这让林萌不再那么难受,但她连站稳都成问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战斗。耳机里忽然传来亚瑟冷峻严肃的声音,他在向所有的人发布作战部署。因为他讲星球语,林萌一点也听不懂。她愁苦地自语道:“给我枪也没用,我不认为我有能力击中星际病毒。”

  没想到亚瑟很快回答了她,用的是法语:“给你枪是方便你自杀。”

  林萌以为自己听错了。智者却轻轻点头,“当病毒击中你时,你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对自己开枪,否则病毒会借你的身体迅速繁殖,你也会异常痛苦。”

  光束枪里的光粒子经电磁加速后发射出去,会产生巨大的能量,使目标熔解甚至蒸发。

  林萌的手指不敢触碰枪上蓝色的按钮,她关闭了智能感应功能。因为越是不能去想“发射”,这个词越是在脑中不停盘旋。

  林萌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丑陋的东西,不仅丑陋,而且让人恶心。

  它们半米多长的身体就像是一滩不断腐败并流着黏液的烂泥,浑身都是喷射孔。光是看一眼就使林萌觉得反胃,头皮发紧,如果被它喷上一身发脓的汁液,即使没有亚瑟的命令,她也想自杀算了。

  它们没有五官,可是感觉细胞却比任何生物甚至比任何高科技设备都灵敏,即使是穿越弯曲空间也休想将它们甩脱。所以遇到星际病毒只有一种结果,要么你死,要么它亡。

  林萌紧张地看着舷窗外的战场。

  六艘战舰呈品字型排列成上下两层,三艘战舰为一组,两组边扫射边同心逆向旋转,以互相弥补攻守的空隙。现在的局势是一边倒,耀眼的光波过后,病毒成片消失。与病毒相比,战舰唯一的优势是发射距离远,只要将病毒拒在它的发射范围之外,他们就没有危险。可是他们只有六艘战舰,而星际病毒却前赴后继,越集越多。它们疯狂地从各个方向进攻,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改变了作战计划。

  亚瑟的战舰忽然疾飞直上,后面立刻跟了一串密密麻麻的星际病毒,仿如慧星和它的慧尾。他把战舰速度提到最高,但是这些丑陋的东西懂得在对手的速度轨迹中冲浪,使自己达到与之相同的速度,这也是星际病毒的一个可怕这处。

  亚瑟忽然右拐并迅捷地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后,绕到了追他的队伍中间,光波炮依令发射,他的飞船也紧跟其后从这个打开的缺口里穿了出去。但被他截断的病毒队伍反应也是神速,它们没有任何停顿便反身追赶,只是由刚才的一支队伍变成了三队。

  林萌被纵横交错的各色光线晃得眼花缭乱,战舰与星际病毒的速度都太快,她的眼睛哪里跟得上。她乘坐的战舰遭到病毒的袭击。几只如稀泥一样的病毒终于冲破防线跃到了战舰上,并迅速入侵电

  脑系统。星际战士没等系统完全失效就果断地放弃了战舰,他们用镭射炮在飞船上炸出一个大洞后立刻从那里飞了出去。两名基因人,一个带着智者,一个保护着林萌。带着林萌的战士没有忘记回身将他的飞船与病毒一起炸毁。

  没有战舰的他们更是险象环生。

  智者他们一出去后即被一艘战舰接住,林萌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他们陷入病毒群中。其他人尚且自顾不暇,他们只有靠自己。在死亡的胁迫下,林萌咬着唇,睁大着眼不停歇地按着蓝色按键,对手实在太

  多,她根本不用练习瞄准,白光闪过之后,总有命中的病毒被蒸发,但是毒液也如细雨一样兜头洒射过来。星际战士用手猛一拉林萌,高大的身躯将她完全遮住了,毒液全部射在他的背上,星际战士拉过林

  萌的动作并没有影响他对着目标发出一枚反应弹,只是当他再想启动自杀命令时,他的脑子已不听指挥。经过上百年的进化,病毒进入脑内的时间已不是感染智者时的几个小时,而是几秒。

  林萌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个面无表情的星际人,他的眼睛瞬间被痛苦涨红,脸上青筋暴起,难以忍受

  的折磨使他的身体先蜷成一团,又猛然向后张开,身上的制服出现了星星点点的斑痕——他正在快速腐烂。林萌完全被吓呆了,忘记了自己还处在一个无比凶险的环境里,星际病毒已向她发起了进攻。在这

  刻不容缓的关键时刻,几道光波同时从她身边划过,一道准确地击在了欲死不能的星际人身上,另外几道击中她周边的病毒。

  一个庞然大物迎面向她冲过来,仿佛要将她撞成粉末。林萌惊叫着闭上双眼,不停地按动发射键。然而战舰在经过她时转变成超流体,并在瞬间又切换回实体状态,林萌稳稳当当地站在战舰中央,但是她发射出去的光束粒子却毫不客气地命中救她的人。

  亚瑟的速度再快也没有经电磁加速后的光粒子快,尽管能量球再次发挥功效,攻击的力度还是使他狠狠地飞撞在舷窗上,没等他喘过气来,攻击的光波接二连三到达。

  林萌机械式地按着键,完全处于失控状态,她脑子里一片空白,眼中只有恐怖可怕的星际病毒和受感染的星际人因痛苦而变形的脸。

  因为她取消了光束枪的智控功能,亚瑟没办法用脑电波控制她手上的武器,他迅速抽出数码剑挡住其中一轮攻击,光束击在剑上即被折射开,亚瑟也乘机闪身来到林萌的身前,夺下了她手中的凶器。但是折射的光束击中了飞船,虽然能量经折射后已小了很多,仍然将战舰炸出一个大洞,内外压力差产生的强大吸力瞬间将他们俩吸到洞口,亚瑟反应敏捷地伸展双臂用力掰住破口壁沿,出于求生的本能,林萌很自然地将他搂紧。

  好在智能数码链没有受到破坏,电脑即刻将压力重又提到正常数值。吸力消失,他们俩面对面紧紧

  地贴在一起站在洞口。

  林萌终于缓过一点神来,她眨了一下黑黑的眼睛。而亚瑟却感到强制压下去的气血翻腾重又汹涌泛起,再也无法压得住,鲜血从他闭紧的嘴角里流了出来。

  亚瑟漠然地拉开林萌依旧将他搂得死紧的手臂,抬手抹去血痕,回到了舷窗前。

  前后不到一分钟时间,空中局势已起了变化,受命前来救援的战舰全部到达。亚瑟看这战况,认为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驾着战舰回到基地。

  高度的紧张与害怕之后,林萌的身体极度疲惫,没有一丝气力,没有了亚瑟的身体作为支撑,她软软地扑倒在地上,趴在洞口的边缘。飞船斜上飞行时,她有要掉下去的错觉,可是酸软的手脚根本不听使唤,右手完全僵硬,始终保持着握着光束管的动作,她只好不再做妄图爬离的无用功。

  亚瑟把战舰悬停在悬崖后独自离开,主人当成他这样,林萌气得无话可说,一直等到智者回来,她才离开这不上不下的尴尬境地。

  智者说:“亚瑟王已将空间断层的空气样品拿去化验分析,希望找出使纯氧变白的另一种物质到底是什么,也许有助于我们找到比超浓度极限爆炸更安全的脱离方法。”

  “我相信你们可以征服空间断层。”林萌好心地鼓励他。

  智者却说:“不是‘征服’。在变化莫测的茫茫宇宙中,人类出现的最晚,寿命也最短暂,我们不过是它的一个过客。只能说,我们也许能学会如何与宇宙和平共处,但永不可能征服宇宙。”

  林萌一觉醒来,入眼是屋顶上的黑色花纹石,赶快闭上眼睛,等了好一会儿才再睁开,看见的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冷的黑色花纹石。

  她从床上跳下来,双脚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无力,同时也感觉到身上有那种挑过千斤重担后的疲软,下唇肿痛不已。她转了一圈找不到镜子,手指在那里摸了一会才想起来,肯定是昨天与星际病毒对阵时,她因为太紧张而把下唇咬破了。

  林萌叹了一口气,梦醒时分的失望像浓雾一样锁着她的心绪,她尝试着去接受这个不是梦却比梦更离奇的事实,可是真的让人太难以接受。

  赛珀在做什么?他是不是急得快要疯了?看着她从眼前消失,只留下一个箱子在站台上,无论是谁,都无法保持冷静。这个一天到晚喊无聊会要人命的人,这个总是在享受美好生活的人,这个永远带着一脸快乐笑容的人,他会怎样面对这件近乎神话一样的事情?

  “换首歌吧,这首太伤感。我可受不了你被放逐天际,那我怎么办?没人陪我闹会很闷的。”赛珀那天说的话依然在耳边,却一语成谶,她现在真的被放逐天际。这是上天对他们爱情的考验吗?

  林萌慢慢地紧着手表的发条。

  赛珀喜欢自然一些的东西,比如说钟表,他会选择手动发条式,那些大大小小、看上去简单的齿轮嵌进了多少艺术的华美与人类的智慧,可是这玄妙的钟表业迟早会被一块石英电池代替。好在林萌用的是机械表,否则在空间断层里它已失效报废。

  她看着上面的日期显示,计算着来到这里已经是地球日的第三天,她在太空不过呆了一天而已,还有九天啊,该怎么样才能打发掉这漫长又无聊的九天?

  林萌重又戴上表,对自己鼓气说:“好吧,既然无法逃脱,那就勇敢接受。折算成十八天也不算长,我不是等过他整整一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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