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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滞留了十年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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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火化的那一天,卞叔叔来找我,说晨睿,你把你妈的遗物整理下,我们要一并烧了做个衣冠冢。

  我病怏怏地躺在床上,无力地说她衣服很多在乡下,我得去乡下。妈她一定想跟我爸葬在一起,我正好带她的骨灰盆一起回乡下。

  卞叔叔说好,这里余下的事我让你卞阿姨弄下,我跟卞都送你回去。

  我点点头,却还是趁卞都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带着妈妈的骨灰孤身一人回到了乡下。妈妈的葬礼,他们已经帮了我很多忙了,我不能老麻烦他们。

  孤零零地坐着出租车回乡下,我抱着用布包好的骨灰盆,双眼眺望着窗外,玻璃窗上倒映着出我的脸庞,我的眼泪顺着眼角的沟壑静静地流了一路。

  来的时候,我们是两个人,不过一天光景,我感觉全世界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回到家后,天已经全黑了。家家户户都围聚在屋里吃晚饭,出租车从一户又一户家门前驶过,我眼巴巴地从那些人家敞开的大门内,望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视线一片模糊。

  到家了,破旧的院落,整个都笼罩在黑幕之中,我抱着妈妈的骨灰,站在院门口的小巷子里,努力地使自己安定下来。

  抬脚迈进院门,后脚跟上,没仔细注意脚下,我被门槛绊了一下,人朝地面贴了上去。我紧紧抱着妈妈的骨灰盆,将它抬高,以防它触及到地面摔裂。最后,我狼狈地面朝下扑倒在地,双手却举得高高的,像一杆旗杆。

  眼泪瞬间从眼眶里迸射出来,我抑制不住鼻尖的酸楚,趴在地上,痛哭起来。哭累了,我翻过身躺在地上,将妈妈的骨灰抱在胸前,像死尸一般直挺挺地躺着。天越来越深了,外面下露了,我却不觉得潮湿。

  我睁眼看头顶黑沉沉的天,眼泪风干在脸颊,皮肤皲裂有些疼。

  如果妈妈在的话,她一定会拉我起来,说,晨睿,你这样会生病的。

  可是妈妈不在了,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人了。

  我很害怕,也很慌张,我宁愿妈妈带我一起走,也不愿自己一个人孤单地活在世界上。

  有那么一瞬间我想到了死亡,可是现在不行,我还没有安置好我妈。想到这,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手指发麻地抱着骨灰盆进了屋,衣服也不脱,直接开了灯脱鞋钻进了被窝取暖,坐等天亮。

  第二天一大早,鸡鸣声刚响,我就穿鞋起床,出门,去镇上找泥瓦匠,准备给妈妈造墓。

  泥瓦匠说忙完事再来,我留了地址给他,一个人先回了家,翻柜子把我妈的衣服裤子都拿了出来,准备给她造墓的时候一起建个衣冠冢。

  以前就知道她节俭,没想到她这么节俭,翻遍整个衣柜,也没找到几件像样的衣服,大都被缝补过。看到这,我又想到了我妈出事那天,她那么大方地要给我买订婚用品,一下子买了那么多东西,都不计较钱,我就难受得不行,蹲着地上,抱着我妈的衣物,不停地用拳头捶打着胸口。

  我妈那么爱我,可是,这些年,我几乎都没怎么陪在她身边。我都没有时间去报答她,去孝敬她,去像她爱我一样爱她,她就突然离我而去了。

  多少爱,还来不及说不口,对方就已经不在了。

  将妈妈的衣服全部整理好,准备包进蓝底印花的头巾里,突然有什么东西从衣服里掉落了下来。

  是一封未署名的信。

  我将衣服放在了一边,弯腰从地上捡起信,信上的邮票日期就在不久前。

  我疑惑地皱起眉头,拆开了信封。

  那是一封匿名信,诉说着一个滞留了十年的真相,关于我爸死亡的真相。

  写信的人以告密者的身份,在信里讲诉里他在一座荒岛上所看到的事。

  十年前,一伙人私下达成协议,租了一首船去海上寻金,后来遇到了大风暴,他们被卷到了荒岛上。告密人也是其中的一员。

  他们在岛上等着路过的行船救他们,所带的食物除了几箱酒外,干粮差不多都在风暴的时候被海水冲走了,大家只能摘岛上的水果或者抓野禽吃,一连数天也不见饿死。

  获救的前一天晚上,跟往常的都一样。那人半夜尿急去树林里小解,正好看到我爸跟卞叔叔在争吵,两个人还打了起来。

  那人以为他们只是平常的闹矛盾,也没去阻拦,困得厉害,哆嗦地回去继续睡觉,浅睡中发现卞叔叔独自一人从树林里出来了,没看到我爸一起出来。后半夜森林起火,所有人都被惊醒逃到了海边,清点人数时发现我爸不见了。

  那场火烧的很大很大,一直烧到了第二天的早上,还没烧完。后来正好有行船经过,大家急着逃回去,没人冲进火里找我爸的尸体,又怕到时候死者的家人问起为什么没尸体,他们达成了共识,说我爸是意外坠海死的,所以才没尸体。

  那人跟同行的人说了那晚森林里卞叔叔跟我爸的争吵,有人怀疑卞叔叔杀了我爸放了火,卞叔叔解释说他没有,他跟我爸确实打架了,但是他只是把他打晕了,一时在气头上没去拉他,自己走了。没想到森林会起火,我爸被烧死了。

  因为没有足够的证据,所以大家也不好冤枉卞叔叔杀人。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那人想了想还是觉得有必要告诉我们我爸死亡的实情,说不定现在回去还能找到我爸的尸骨。毕竟青年丧命,客死异乡对家人来说,太过残酷了。

  我手指颤抖地握着信,眼泪直往下掉,浸湿了半张信纸。

  我想起了那天在卞叔叔家的书房里,妈妈跟他说的那些话。

  她说我爸已经死了,过去的事她也不想追究了,她只希望我能以后不受委屈。

  我突然明白了,她那天要问卞叔叔一些事,应该问的就是我爸的事。她拿我爸的事要挟卞叔叔,所以卞叔叔才会突然改变态度,答应给我和卞都订婚。

  可是卞叔叔为什么跟我爸在森林里打架?为什么他从海上回来,从来没跟我们提过我爸是被火烧死的,为什么夏叔叔陈叔叔都对我们家置之不理,为什么就他对我们那么好,他说是赎罪,是愧疚,说是我爸的死,他也有责任,他为什么这么说?是不是他隐藏了什么可怕的秘密,没有告诉我们……

  我爸到底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我妈刚跟他谈完我爸的事后没多久就出事了?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

  一系列疑问涌上心来,我不怕往下细想,只是将手中的信攥得紧紧的。

  泥瓦匠忙完家里的事过来了,我带着他去了爸爸的坟前,指着爸爸的墓碑,要瓦匠在旁边建座墓。

  看着土黄色的泥土一层又一层洒在骨灰盆上,慢慢形成一个小土坡,我仿佛觉得,一起被埋葬的,还有我对生的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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