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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柳长出了新芽，草被披上了绿衣。霜雪一过，春天真的来了。

　　转眼，四月就过去了大半，南城的天越来越暖，昼夜温差也越来越大。早上出门还穿着大衣，中午就热得可以穿短袖，晚上又冷得恨不得把羽绒服也穿起来。

　　天气有些变态，人也越发倦怠了。

　　正值春困，未到中午，我就打起了哈欠。

　　在研究大楼下面等了一上午，将近十二点的时候，我终于看到谭教授拿着茶壶拎着公文包，跟同学有说有笑地从东楼梯走了下来。

　　之前我打了好几个电话给他，都没人接，研一最近停了课，谭教授忙着项目签约的事，几天没在学校露面，若非师姐告诉我研二今天有实验室测验，谭教授会出现，我想我又没有机会见到他了。

　　看到他出来，我连忙从长椅上起身，拎着包朝他跑了过去。

　　听到脚步声，谭教授回头，看到我，眉头当即皱了起来，脸上露出头疼的表情，对着一旁的师姐摆了摆手，然后脚步匆匆地往大门外走。

　　“谭老师！”怕他这么一走了之，我就白等了，我索性豁了出去，朝他喊了一声。

　　研究大楼有回音，这一声可以说是平地惊雷，引来了其他同学的纷纷侧目。我顾不得尴尬，边追边继续喊谭教授。

　　谭教授的脚步走得更快了，他不可能没听到我喊他，所以，他这是在故意躲我。

　　追了会儿，终于追上了。

　　谭教授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坐在河边的树荫下喘气，我走了过去，他抬头扫了我一眼，表情很是挫败：“叶晨睿啊，你找我到底什么事啊？”

　　“谭老师，交换生名额什么时候能定下来？”我拘谨地站在一旁，小声地问道。

　　闻言，谭教授有些气急败坏地朝我吼了起来：“电话里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嘛，这名额啊没那么快定下来，就算是定下来，也是下学期才交换，这才四月底，五月还没到呢，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你这么急着催干什么呢？”

　　“我……”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我都被你催得烦了，每天一个电话，每天一个电话，你的电话简直比手机闹钟还准时。”谭教授愤愤地数落我，许是觉得自己说的话重了，他乜斜了我一眼，语气软了下来，叹了口气，“我说你也别着急，这事我已经跟校长提过了，校长差不多答应了。跟哪个学校交换还没确定下来，所以名额一时也放不下来，但消息一出来，我肯定第一时间通知你，你看这样成不？”

　　“谢谢谭老师。”我笑着说道。

　　谭教授连话都没力气再回了，翻了个白眼，然后坐在长椅上继续喘气。

　　想问的事都问了，下午也没什么课，我再留在学校也没什么事干，下午还得陪施恩去医院做产检，我便跟谭教授打了个招呼，准备走了。

　　谭教授突然伸手喊住了我。

　　“小叶啊，你晚上有空吗？”

　　每次听到谭教授喊我“小叶”，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头皮蓦地发麻起来。

　　我回头看他，一脸呆滞。

　　“有没有空你倒是吱一声啊！”谭教授有些不满，而后估计觉得我就是这性子，也就不跟我计较，继续往下说，“上次那合约签成了，大成管道的新负责人今晚请我去吃饭，算庆祝下合作顺利。在这件事上，你功不可没，我就带你一块儿去。”

　　不用看，我都能感觉到我脸上的表情更僵了。

　　谭教授瞥了我一眼，傲娇地解释：“你放心，这次就只是吃饭。”

　　“谭老师，我能不去吗？”心里斗争了好一会儿，我才硬着头皮开口。

　　谭教授恨恨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问：“你干啥不去啊？你晚上有什么事吗？”

　　放学后除了看书，打扫下清洁卫生，我没什么事可做，暂时也没新的兼职，所以很闲。

　　一时找不到好的借口搪塞谭教授，我只好尴尬地杵在一旁，支吾几声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就听他继续道：“我都跟大成那边说了，带你一块儿去的，你这说不去，我晚上得多尴尬。我堂堂一个导师，学生还不听话，我说叶晨睿啊，你是不是存心给老师我找麻烦啊！”

　　谭教授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更不好推了，只好认命地接受。

　　看到我点头答应，谭教授这才作罢。

　　临走的时候，谭教授又喊了我一声，目光从上到下扫了我一眼，略嫌弃地瘪了瘪嘴，说：“晚上穿好看点儿，起球衣服就别穿了，都研一了，年纪不小了，形象也得注意起来啊，小叶，这点你得多学学你师姐她们，不然哪有男朋友！”

　　我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身上的大衣，两百多的呢子大衣，不算什么好的料子，没穿几次，面料就起了球，我向来不是很注意这些，只想着各种省钱，所以照旧穿着，没想到谭教授会说。

　　我当即点了点头，回了声“知道了”，他才挥着手让我离开。

　　刚从学校出来，我就接到了施恩的电话，她问我忙完了没，她来学校接我。上午我去学校，她去不夜城整理杂事，两人约好中午见面。

　　我看了下手表上的时间，不早不晚正好十二点，便回了声忙好了。

　　“好咧。”施恩兴冲冲地回了声，然后就挂了电话。

　　我坐在学校外的公交车站台等她，没多久就看到她开着辆轿车停在了我的面前。

　　之前她说来接我的时候，我还在想她怎么来接我，开车来吗，她有车啊？后来想想，问这些有些多余，还是别问了。这会儿看到她从车上下来，我倒有点儿庆幸自己没多问。

　　“阿极说出门没车不方便，所以刚来南城我们就买了一辆车，今天刚拿到。不错吧，起亚K3，全部弄好十一万左右，很平民的价格，就适合我们这种贫民。酒吧的钱用的是华先生的，我本就不大好意思，阿极也不喜欢我拿他的钱，所以车是我们自己买的。他在军校那几年，我在他学校附近开了家烧烤店，赚了一点儿钱，这会儿正好买辆车。”

　　一上车，施恩就絮絮叨叨地跟我解释，我默默地听着，看着她那比以前圆润的脸，嘴角不由得上扬起来。

　　我羡慕这样的施恩，羡慕她这样的生活，油盐酱醋，精打细算，这样的日子，才叫过日子。

　　“你怀孕了能开车吗？”我担心地问了一声。

　　施恩系好安全带抬头，看了我一眼，哈哈地笑：“能啊，才四个月，又不是要生，我没感到任何不舒服，连孕吐都没有，常来酒吧收废品的那个阿姨说我应该是生女儿，女儿一般没那么折腾。阿极还非说是儿子，做梦都喊着儿子，他就是典型的大男子主义，重男轻女。对了，晨睿，你驾照考了没？”

　　我点头。

　　以前去不夜城打工，都得辗转好几路车，燕子姐看我这样，就劝我去学车，说等学会了，她就把她的车借给我开。几次怂恿下，我就去学了。那时候只想把生活排得满满的，这样就没时间想太多，也不会难过。

　　后来驾照考上了，燕子姐果真借了车给我，但我没开，主要是舍不得烧油，而且是别人的车，我一新手，怕开了磕哪儿碰哪儿，赔不起。当然，燕子姐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人，她不会让我赔的，不过，这会让我更过意不去。

　　偶尔，酒吧里有事，得出去买东西，没人的时候，燕子姐就让我去，我就开了几次她的车，还算平安无事。

　　“太好了。以前咱们在一块儿玩的时候，就你不会开车，那时候阿极笑你笨，后来还被卞都打了，只好改口说你跟卞都在一起，一辈子没必要自己开车。”

　　一辈子……

　　跟他分开后，我才明白，原来人的一辈子是这么漫长。

　　施恩兴奋地说着，忽而停了下来，看了我的脸色，尴尬道：“不好意思，晨睿，我不是故意的。”

　　我摇摇头，微笑，示意自己没事，但施恩再也没有再说下去。

　　我陡然觉得悲伤，望向窗外，看着树影斑驳，景物倒退。

　　何时，那个人成了我的伤疤，怕我受伤，其他人都不敢提起。

　　殊不知，我宁愿痛，也不愿遗忘与他有关的记忆，那也许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幸福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