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告白xinRemen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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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宜醒来时,床上只有她一个人。她迷茫地坐起身来,眼睛闭上又迷迷瞪瞪地睁开,直至看到身旁床铺上的微微皱褶,这才相信昨晚的一切不是梦。
昨晚的一切在她脑海中自动回放,现在回想起来竟还觉得很幸福,那种无法控制的悸动令她心旷神怡。
浴室的门在此刻打开,舒宜脸上的笑容还未收敛,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漆黑幽深的眼睛。
许慕白望着舒宜,她的头发凌乱地披散着,胸前的被子几乎遮不住春光,柔美的曲线若隐若现。看着这样的她,他只觉得气血一涌。
但最吸引他的,还是她脸上自然而然流露出来的甜蜜又羞涩的笑容,看得他的整颗心都暖起来。
他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语气暧昧:“还在回味?不如复习一遍?”
舒宜脸色一红,忍不住讷讷地开口:“复习你个头。”
许慕白走到床旁,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挑起她的下巴:“你从前就是个好学生,早上要早自习,晚上要晚自修的,是不是?”
舒宜微微一怔。
“所以这个良好的习惯要一直保持下去。”他的笑容促狭,模样坏坏的。
舒宜顿悟,撇撇嘴,别过眼去不看他。
许慕白看着她红得滴血的脸庞,用轻轻的鼻息撩过她的耳郭:“傻瓜,我们最亲密的事都做了,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没有不好意思,只是在无声反驳你。”
许慕白轻轻地在她耳朵上咬了一下:“反驳我?你能吗?”
她浑身哆嗦了一下:“我饿了。”
“我带你去吃饭,不过……”许慕白眨了一下眼睛,淡淡地说道,“你还起得了床吗?”
“那当然。”她虽然身体有些酸,但是还不至于被榨干力气。
许慕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看来我昨晚还不够卖力。”
“流氓!”
许慕白朗声笑起来:“你不用逞能,如果真的走不动,我可以抱你出去。”
舒宜默默地起身往浴室走去。
舒宜整理完毕,和许慕白手牵着手出门吃饭。俩人刚走到正厅,正巧碰上同样手牵着手出来的简妍和余让。
简妍脸上妆容精致,一身昂贵的穿着更显得她气质出众。她的视线落在对面二人交握的手上,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随即开心地拉住舒宜的手:“舒宜,你们怎么也在这里?真的好巧哦。”
“好巧啊。”舒宜对简妍印象不错,还挺喜欢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姑娘的。
简妍从许慕白的手里将舒宜抢过来,有些兴奋地挽着她的手臂:“这里环境好,是个放松解压的好地方。我们从前常常在这里玩,你还是第一次加入吧?”
许慕白刚想将舒宜拉回来,简妍已经带着舒宜快步走在了前头:“看你们的样子,是还没吃饭吧?”
余让看了一眼舒宜,又看了一眼许慕白,脸上的笑容极为暧昧:“什么是没吃饭,我看是连早饭都没吃吧?啧啧,慕白,你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
许慕白笑而不语,微挑了挑眉梢。
舒宜嘴角抽搐了一下不说话。
简妍的笑容僵了僵,对着舒宜柔美一笑:“就去我们常去的那家千层阁如何?那家的味道真的很不错呢。”她回头冲着许慕白调皮地笑了笑,“表哥,你不会嫌我们打扰你们的二人时光吧?”
许慕白呵呵笑了一声:“电灯泡那么亮还要问别人瓦数够不够?”
“……”
余让想也不想地接过话去:“就是啊妍妍,我们好不容易出门一趟,你……”
“我的泳衣还没有买呢,等会儿要舒宜陪我一起。”简妍有些任性地哼了一声,扭头看向舒宜,“表嫂,你不会不答应的是不是?”
舒宜有点儿累,却并不拒绝简妍的要求:“乐意至极。”
余让嘁了一声:“我陪你买还不是一样,反正是穿给我看的。”
简妍撇了撇嘴:“你的眼光我可不敢恭维。不管,反正我就要舒宜陪我一起买。”
千层阁里的食物确实美味。
饭后,简妍拉着舒宜去逛泳衣店。这边的泳衣款式繁多,各种价位的都有。
简妍一眼看中一套枚红色的比基尼,对方开价两千多。
“舒宜,这件好看吗?”简妍将它放在身前比了一下,转头问舒宜,“颜色会不会太亮了?”
“很好看,很衬肤色。”舒宜由衷地赞叹。话虽这么说,她心中却觉得这个价格有点儿贵,不过是几片布料,除了款式新颖些,露得多一些,她并不觉得和她之前买的几十块钱的泳衣有什么区别。
简妍将这套比基尼放在舒宜的胸前比了一下:“这个颜色也很适合你,不如我们一人一件吧,正好做活动打完折才一千多。买下吧买下吧,表哥一定喜欢。”
舒宜没打算买,只是羞涩地笑了笑。
简妍拉着舒宜的手,压着声音冲她眨了眨眼:“我跟你说,表哥在国外那么多年什么胸大腰细的妹子没见过啊,他最喜欢性感尤物这一款。他对你这么好,你也要适时地投桃报李嘛,对不对?”
舒宜微微皱眉。
“好了,我替你做决定吧,相信我没错的。”简妍不等舒宜回话,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对售货小姐道,“这个款式两套,包起来吧。”
“好的小姐,请稍等。”售货小姐甜甜地冲她们笑,马上报出账目,“一共是三千二,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简妍豪爽地从包里拿出卡来。
舒宜自然不能让简妍替自己付款,拿出卡付了自己的那份。她从售货小姐的手里接过泳衣袋子,多少有点儿心疼。不过女为悦己者容,何况之前那件泳衣也太过幼稚了。
简妍买完自己想要的东西,心情特别好,亲昵地挽着舒宜的手出去。
她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地看了舒宜一眼:“会不会太贵啊?
不过……也还好吧?”
“颜色很好看啊。”
简妍有些得意地晃了晃脑袋:“那当然啦。要知道我和阿姨相处得久了,也学会了她挑剔的眼光。”
“阿姨?”舒宜好奇地问了一句。
“就是表哥的母亲啊。阿姨出身名门世家,向来注重细节,凡事都很挑剔。”简妍收敛目光,忧心地说道,“我将你当朋友,才跟你说句实话。你是个很优秀的姑娘,相处下来我们也特别喜欢你,但你与阿姨制定的标准儿媳妇水准还相差一段距离。她这人很固执,想要获得她的青睐,你还有许多地方需要改进。”
舒宜听了这些话后,若有所思。之前她从未听许慕白提起过他的母亲。她选择了他,只是因为相中他这个人,几乎没有考虑过他的家庭,也没有想过他的母亲是什么样的人。现在听简妍这么一说,她才觉得自己有些格格不入。毕竟无论从家世还是其他方面来说,在旁人眼中,她的确高攀不起许慕白。
“不过阿姨也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只要是表哥喜欢的,她纵然不喜欢也不会干扰。”简妍见舒宜微微皱眉,忙改了口风,“哎呀,只要表哥待你真心,其他的都不是事。”
真心?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通常分不清对方究竟是虚情假意还是真心实意。不过舒宜感受得出来,许慕白对她是真情流露。
“即便不是真心又如何,能够与他恋爱一场本就是件幸福的事。
只可惜……谁让我是他的表妹呢,否则我也向往这样一段恋情呢。”
简妍的神色似有些失落,又自顾自地说下去,“他帅气、多金,那么优秀的一个人要什么样的伴侣没有?可没想到最后他还是栽在你手里了,他喜欢你,你却压根儿不记得他,你知道他曾经多么失落吗?从小到大,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送上门的女人多得是,他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闷亏。后来他和余让他们几个打赌,说一定要追回你,让你死心塌地……”
舒宜眉头微拧,反问:“赌什么?”
“一辆车嘛……唉,好些年都没消息,我们都以为他必输无疑,没想到他竟然赢了。阿让早上得知消息之后就把车顺道开过来了。”
简妍突然反应过来,看着舒宜古怪的脸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竟然赢了”是什么意思?是昨晚的事使他赢得了这个赌吗?舒宜的脸色微变,淡淡地道:“我知道了。”
简妍欲言又止地看了舒宜两眼,并不再解释什么,随即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哎呀,对了,那个泳衣你完全可以找表哥报销的嘛,哈哈哈。”
舒宜并非敏感的人,但此时此刻她的心绪并不平静。她从未经历过爱情,以为遇上了就是对的,以为遇上了就两情相悦,所以赌上了她所有的感情。
就在前一刻,她的心还在为他愉悦地跳动着,转眼之间便跌落谷底。
如果这一切都是假的……
如果他接近她只是一个赌局,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如果……
舒宜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她跟着简妍闷闷不乐地从内衣店里出来,正看到许慕白同余让说着什么,眉飞色舞的样子,看得出来他的心情很不错。
当舒宜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顿时停止说话,眼中只有她一个人,望向她的目光缱绻而缠绵。他走上前来,亲昵地搂住她的腰,垂眸看了一眼:“买了什么?”
舒宜的拳头下意识地握紧,将手中的袋子往身后藏了藏:“没买什么。”
经过昨晚一夜,许慕白自然不会再和她客套。他半搂住她,长臂强行抢过她身后的袋子。他看了一眼,嘴角不由得轻扬,凑到她的耳旁说道:“居然对我这么好?”
舒宜顿悟,马上反驳:“不是,是正好想学游泳,就重新买了一件。”
许慕白轻轻拍了拍她的腰:“怪不得都不说话,是不是心疼了?
老婆买东西,老公当然全部报销。”
舒宜下意识地皱眉。
简妍听着他们亲昵的谈话,看着俩人亲密的样子,轻咬下唇,随即粲然一笑:“你们要不要这样秀恩爱啊,昨天夜里秀,现在也秀,还让不让别人活了啊?”
昨天夜里?舒宜好奇地望向简妍。
简妍冲她调皮一笑,摇晃了一下手中的手机。她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许慕白正好背对着她。
舒宜的瞳孔骤然紧缩,拳头慢慢攥紧,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昨晚他们俩人你侬我侬,鱼水之欢,他什么时候秀的恩爱?这么私密的事,他也要拿出来炫耀吗?他在什么时候拍了照?
菜菜结婚的那次,他突兀地上来与她合照,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在直播?他骤然撞进自己的世界,只为圆年少时的缺憾吗?
她想起第一次见许慕白的朋友时,听到他们说“我们刚才还在说你们到底进行到哪一步了”,当时她没有细想,如今想来那时候他们就在关注着他俩的亲密度了吧。
舒宜脑子里想得有些多,一时间竟有些无措,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
许慕白半抱着她,良久都没有听到舒宜说话,不由得抚了抚她的脸,语气充满了暧昧:“怎么了?是不是昨晚累着了?”
舒宜突然有些反感他的触碰,她垂着眼睛说:“我只是有点儿困了。”
“要不我陪你回房间休息一会儿?”
“不用,我自己回去睡会儿。”
“表哥,”简妍有些想笑,“要不要这样啊,好歹让人家女孩子休息一下呀。”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管人家的事做什么?”余让将简妍揽回自己的怀里,点了点她的鼻子。随即,他冲着许慕白摆了摆头,“慕白,要不要去那边看看你的新车?”
许慕白看向舒宜:“要不要去看看我们的礼物?”
舒宜听到了“新车”两个字,心尖锐的疼。后面的话她都没有听清楚,转身就往房间走去。她的脑子里像是被水草缠住,再也不能思考了。
舒宜浑浑噩噩地回到房间,呆坐在床上沉默了半晌。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将紧握的手松开。手中指甲的印记很深,她却丝毫不感觉疼。她起身机械地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然后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出门。
此刻,许慕白已经开着新车出去兜了一圈。新型的跑车很拉风,不过舒宜不在身边,他干什么都没劲,在前方掉了一个头就回来了。
“喂,小心超速!”余让坐在副驾驶座上,看着许慕白着急的样子,忍不住笑话他,“这开了荤的男人就是不一样。”
简妍笑了笑:“就是说,她又不会跑,只是去睡觉而已。”
许慕白理所当然地说道:“我想陪她一起睡,和你们一起怪无聊的。”
简妍和余让竟无言以对。
许慕白一回房间,发现里面空空荡荡的,根本就没有舒宜的影子。
他正想去浴室寻她,心猛然跳了一下,因为他发现她的行李全都不见了。
他飞快地拿出手机给舒宜打电话,电话明明已经打通,她却没有接。
许慕白眉头微皱,脸上闪过一抹担心。他跑去酒店大堂询问,确认了舒宜已经带着行李离去的事实。她的电话一直打不通,他又生气又担心,着急得快要发疯。
此时的舒宜坐在出租车里透过风挡玻璃漠然地看着路边的一切。
手中的手机响了又停停了又响,她却无动于衷。
司机偏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她,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姑娘,是跟男朋友闹矛盾了吗?这谈恋爱哪有不磕磕碰碰的,有事情还是讲清楚比较好。”
“我们之间……没有什么误会。”舒宜看着手机上的名字,又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或许我们也没有在谈恋爱。”
“年轻人要珍惜感情啊,别到了以后才后悔。”
舒宜轻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哭腔,认真地问道:“可是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啊,已经很后悔很后悔了啊,怎么办?”
站在酒店大堂中的许慕白打不通舒宜的电话,有些恍惚地站在原地,先前的狂喜早已荡然无存,全身都散发着一种阴冷的气息。
他的动静闹得太大,余让和简妍赶上前来问:“怎么了?”
许慕白似是想到了什么,冷漠的眸子瞥向简妍。他的声音冷得令人心惊:“舒宜离开了,是不是之前你和她说了什么?”
简妍惊讶,微垂下眼眸:“我能和她说什么呀?”
许慕白微眯眼睛,冷笑了一声。
余让也沉下脸:“慕白,你什么意思?”
许慕白的嘴角勾起,并不说话。
简妍的身体轻轻发抖,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轻声道:“她只是后悔了而已。”
“后悔什么?”
简妍在他冰冷狠戾的眼神下,嗫嚅着说道:“我不知道,可能是……并不想和你发生这种关系吧。”
听了这句话,许慕白的胸口一堵。昨晚的一切,从头到尾她都有些犹豫不决,是他半哄半骗。她现在脑子清醒了,所以后悔了吗?他有些郁闷,却又觉得有些好笑,更有些恼。她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直接就走,很让他担心。
电话突然在这个时候拨通了。
许慕白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语气温柔:“舒宜,你人在哪里?”
舒宜淡然的声音传来:“我在出租车上。”
“你要去哪里?马上让司机掉头回来!”
舒宜沉吟了一声:“我接了个主持工作,暂时就不回去了。”
许慕白的手指握紧,指关节泛白,他的声音不由得高了八度:“你在闹什么?”
舒宜的语气平淡,仿佛是在陈述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我没有在闹,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还有工作而已。”
“你……”许慕白气急了,“你到底在想什么?出来度假还想着你的工作?你已经有了我,我能保证你的生活衣食无忧。”
舒宜回得很快:“努力一点儿并没有什么不好,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依附别人而活。”
她跟他抬杠,他气得呼吸加重:“好,我们不谈这个。我现在是你的男朋友,你有什么不满你可以跟我讲,但像鸵鸟一样躲起来算怎么回事?”
舒宜沉默了一下,细声细气道:“我没有对你不满。我只是觉得我们在一起太快了,需要彼此静一静。”
“去你的静一静!”许慕白咬牙切齿,有些气急败坏,“你人现在在哪儿,我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呢?”舒宜抿了抿唇,“因为我比较好哄、好骗吗?”
“舒宜!”许慕白没想到舒宜会说出这种话,他又急又气有些口不择言,“这件事你也是同意的。”
舒宜的心沉了沉。是啊,是她同意的。所以,那又怎么样呢?她不想一错再错不可以吗?
“我这边要进山洞了,信号不太好。”舒宜挂了电话,将手按在左边的胸口上,此刻那里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真的好痛。
“姑娘,你别哭啊。”司机的余光瞥到舒宜,连忙从一旁抽了纸巾给她,“你要是舍不得,完全可以追回来啊。”
“我们应该……”“分手了”三个字竟哽在喉咙中说不出来。
出租车驶入一个山洞,眼前的光线暗下来。
她被亲情伤害过一次,并不想在爱情上失望第二次,她的心真的觉得好痛好痛。
她以为他们相处的时间不长,喜欢不会有多深,分开不会有多疼。
可这一刻,她才知道,爱情无关时间长短,动心的瞬间便是永远。它深刻地烙在心上,挥不去抹不掉。
舒宜并没有回S 市,而是去了离这里很近的L 市。她想既然已经出来了,不如过完这个假期再回去。
她从出租车上下来,还没有找到落脚点就接到简妍的电话。
简妍的语气显得很焦急:“舒宜,你去哪里了呀,表哥很生气呢。
等一下其他的朋友都要来,你要不在的话……”
“哦。”舒宜心里冷笑,语气淡然,“不在的话也没有什么关系吧,他毕竟赢过一场赌约,面子上应该还过得去。”
“不是这样的。再过三天就是阿姨五十岁的生日,表哥认准了你,应该和你说了这件事吧?若是你不出现,他万一带了其他的女伴……”
之前他与她提过结婚的事,可他母亲五十岁的寿辰他竟未提及半分。
舒宜只觉得自己的心很沉:“抱歉,我并不知道这件事。”
简妍有些着急:“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已经和表哥……”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舒宜几乎是咬牙说出这句话的,这么私密的事她一点儿都不想被人提及。
舒宜挂了电话,关了机,一个人站在陌生的城市里,站在陌生的街口,看着路上的车水马龙,突然不知道自己要往哪里去。
她很累,如果不是竭尽全力支撑着,她怕自己会昏过去。她不知道要经过多久才能将他从自己的心中驱赶出去,让这一段爱恋成为过去式。
剩下的假期,舒宜都住在L 市,很纯粹地住。她去了一个风景区,住在一个环境幽静的民宿里,整整三天的时间都没有出过门,也没有心情出门。
尝过爱情的滋味后,她才知道什么是失去。想他时,心会痛,恨他时,心会痛,一个人静静望着天空的云卷云舒时,心也会痛。
明知道他不好,她还是会不可抑制地想他,想那个从青春期开始就默默注意她的他,想那个为她的生日做了满桌菜的他,想那个在她生病时照顾她的他,想那个与她一起过年一起看烟花的他,想那个每到一个地方都要给她邮明信片的Mr.Xu……纵然想念,她终究没有勇气将手机开机,她怕他继续与她虚情假意,又怕他与她说清楚一刀两断。她第一次碰到这样伤感的事,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想与谁说,唯有任由时光流逝,让时间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痕。
回S 市的那一天,舒宜直接去了单位报到。
等她把手机开机后,近百条短信蜂拥而至。饶是她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被这么多短信给吓着了。其中大部分都是未接来电和短信提醒。有蒋阳的、菜菜的,以及同事、朋友的。
其中一条信息是许慕白发的,仅仅也只有一条而已:“若是你想通了,再联系我。”
她愣愣地看着这条信息,忍不住再去寻找其他有关他的只字片语,然而并没有。她心中刚亮起的那点儿光又慢慢地暗淡下去,说不清楚是失落还是别的什么。对他而言,她已经失去了利用价值,所以他也不打算联系她了吧?
岳悦在这个时候凑过来拍拍舒宜的肩膀。刚过完年,她的精神很好,面色红润。她冲着舒宜暧昧地眨眼睛:“喂,舒宜,你这几天一直处于关机状态算怎么回事,是不是跟你家白白去度蜜月啦?”
提起许慕白,心还是会钝钝的疼,舒宜浅浅地笑了笑:“讲什么呢,我们都没联系了。”
“少骗我。”岳悦嘻嘻笑起来,“你值班那天外客来访登记簿上有他的名字呢,许慕白。”
舒宜的眼眸暗了一下。仔细想来,从值班那日到今天也不过六七日,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的心情也犹如坐过山车一样,愉悦、狂喜、惊慌、害怕、悲伤,高低起伏。
“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啊?”岳悦见舒宜眼神躲闪,只当她是害羞,摇晃着她的胳膊:“跟我说说嘛,你们这几天进展如何啦?
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真没什么进展啦。”舒宜被逼得无可奈何,心中又无比酸涩,“你不要问啦。”
“小气,不说就不说。不过我想和你分享一个秘密。”岳悦往范明那个空位子上瞥了一眼,“我和他在一起了。”
舒宜有点儿吃惊:“什么?”
“就在前几天,我拉他出来表白了,然后他同意了。”岳悦的脸上是掩不住的喜悦,“我不想再一个人了,孤孤单单的,挺没意思的。”
舒宜这才点点头:“范明挺不错啊,很踏实。”
“其实一直都觉得他挺不错的,就是不敢对熟人下手。”岳悦有些幸福地捧着脸,“我现在倒是想我怎么不早点儿对他下手呢,毕竟一个人的生活和两个人的生活完全不一样。两个人一起看个电影吃个饭,再无聊的事都会变得有意思起来。”
“是啊……”舒宜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两个人即便是什么都不做,心里都会觉得很暖和。可之后呢?只剩下无限的寒冷。
“所以,你也要加油哦!”岳悦握起拳头给舒宜打完气,转身愉快地工作去了。
舒宜忍不住拿起手机,看到他的名字,又忍不住放下。
第一天上班算是比较清闲,舒宜做完手头的工作,其他的时间都在位子上发呆。
下班后,她从公交车里下来,发现蒋阳正坐在小区楼下的花园里。
他慵懒地靠在长椅上,脸上喜怒难辨。他见到舒宜,拄着拐杖站起来朝她跳过来。
他的脚伤还没有全好,竟不知道静养。舒宜见到他,心中有尴尬有愧疚,她无法忍受他不爱惜自己:“你坐下来吧,别蹦蹦跳跳的,看得人瘆得慌。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才过了多久就出来乱溜达了?”
蒋阳冲她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轻嘲:“你还有脸说我?你这些天跑到哪里去了,手机不开机,人也联系不到。即便是躲着我,也不用这样吧?”
蒋阳眼底的光亮熄了下去,看起来有点儿难过。
舒宜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的,我去山里住了几日,那边……”
“得了吧,这种借口你骗我就没意思了。你就直白地说你去过二人世界了呗,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
舒宜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懒得反驳。
“你这几天没睡好吧,看起来都瘦了,气色也不好!”蒋阳撇撇嘴,语气很不屑,“男人有时候就跟动物一样,你没必要什么都依着他。”
舒宜愣了半天,忍不住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你胡扯什么呢?”
蒋阳握紧拳头,恨恨地说道:“嘁,男女之间就那么点儿事,谁不知道啊?”
舒宜不理他,扶着他坐回到长椅上。
蒋阳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我以前总是想只要我长大,什么都不是问题。我喜欢你,我可以给你你想要的一切,却从来没想过你会不爱我。”
“阳阳……”
“我总以为我们会日久生情,可我没想过你会那么狠心,连一丝一毫的机会都不给我。”蒋阳的声音低低的,又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一点儿都不觉得他比我好,除了比我年长一点儿。”
舒宜不愿意同他讲这些:“你脚伤还没好,我就不邀请你上去了。
天快黑了,我给你叫辆出租车吧。”
“你没必要躲着我。咱们短时间内没机会再见面了。”蒋阳拉住她的手,让她在他旁边坐下,他的声音低沉,带着无限伤感,“我申请了Z 美院的交换生,过几天就走。”
舒宜吃惊:“这么赶?”
蒋阳沉默了片刻:“学校里也就那么点儿知识,继续在这里学习我可能学不到更好的。”
舒宜柔声道:“也是,外面的世界更宽阔。”
“是啊,外面的世界那么大,我想出去看看。”蒋阳垂下眼眸,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给你和别人谈恋爱的机会,毕竟尝试过了才会知道合不合适。而且我也不想看到你和别人你侬我侬的样子。”
舒宜微微颔首,并不准备讲她和许慕白之间的那点儿事。
“哦,对了,我出去那天不要你送,我怕我会因舍不得你而留下来。”
“好。”舒宜心里多少有点儿不舍,她忍住流泪的冲动,为他打气:“你会更出色。”
他咧嘴笑了,笑得有点儿孩子气:“是,没有你,我也会更出色。”
俩人再度沉默了片刻,微笑渐渐隐在落日的淡淡寂寥中。俩人又随意聊了点儿什么,天色又暗下来一些,舒宜唤了他一声:“阳阳,起风了呢。”
“好了,我要走了。”蒋阳借助着舒宜手上的力气站起来。
“舒宜,”才走了两步,蒋阳突然停住脚步用力地拥抱她,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她身上,“如果有一天,他对你不好,我的世界随时欢迎你来。”
舒宜微微垂下眸子,努力保持微笑:“我想,应该不会有那样一天。”
“嘁,小气鬼。”
舒宜招了一辆出租车,目送蒋阳远去。她心中希望着,有一天他回来,他们的关系一如之前。
她刚进小区门口,一个人突然从身后抱住她,她看不到他的面容,可他身上淡淡的气息还是那样熟悉,是许慕白。
他拥抱她的这一刻,她的心跳一瞬间加快,她突然觉得委屈,突然很想哭。这里是小区门口,人来人往,舒宜略略挣扎,挣开他的怀抱,回头看他:“你怎么来了?”
许慕白笔直地立在那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光线朦胧中,他微眯起的眼睛显得凌厉而冰冷。他淡淡地开口:“这就是你的后悔吗?”
舒宜不解地看着他:“什么?”
许慕白握紧双拳,手背青筋暴起。他找了她整整三天,她没有住酒店,没有登记身份证,所以他没有她半点儿消息。这三天以来他几乎没有合过眼,若是仔细看还能看清他眼中的血丝。直到今天早晨,他知道她平安归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去公司处理完事情,匆匆赶来,却一眼看到她与蒋阳举止亲昵,有说有笑的画面。
她与蒋阳一起时,笑便是笑,嗔便是嗔,很是放松。而在他的面前,她总是显得小心翼翼。这个认知令他血气上涌。他的声音冷漠:“还是觉得青梅竹马更有默契?”
他从未对她用过这样的语气,阴沉而充满嘲弄。她怔了怔,马上反应过来,苍白的脸上涨红了几分:“我从来都是将他当弟弟。”
许慕白呵呵冷笑,脸色凝结成霜:“他刚才抱你时,你并没有挣脱。
而我抱你,你第一时间就挣开了。”
俩人一见面就因为这种事情吵架,舒宜顿时被气乐了:“许慕白,你讲点儿道理好不好?”
许慕白清冷的嗓音里充满了恼怒的意味:“究竟是谁不讲道理?
是谁一声不吭就从我旁边离开,还接连三天关机不让人联系?我给你时间考虑清楚,但我不联系你你就准备再也不联系我了是不是?”
他的连续问话,舒宜无力招架,她心虚地开了口:“一码事归一码事。”
“你可曾将我当成你的男朋友?你从前这样,现在还是这样,当真是没心没肺。”
“若我不是没心没肺,我只怕会被你伤得更深啊。”舒宜咧嘴笑了一下,微垂下头,长发覆盖住她充满忧伤的眼睛,“我把你当成男朋友,可你把我当成一个赌博的道具啊。”
许慕白皱起眉头:“你在说什么?”
舒宜用力眨去眼中的雾气,语气越发冷漠:“好在我还有点儿价值是不是,至少你赢了一辆车呢。”
许慕白看着舒宜倔强地瞪他,眼睛红红的样子,突然有点儿明白了:“那辆车……”
“是你的战利品。”舒宜异常冷静地陈述这个事实,“所以请你把所有关于我的照片删除,我不想有一天在网上看到自己成为‘艳照门’的女主角。”
“你……”许慕白本来已经泄下来的火气再度上涌。他极少有这样大的情绪波动,胸口发堵,整个人都气得颤抖。若不是在外头,他都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你从来都没有信过我是不是?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什么?花花公子还是人渣败类?”
就是因为相信,才会被伤害。
舒宜抿着唇不说话,她怕自己一开口,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你究竟有没有心?我待你如何你当真不知道?我对你这么多年来的感情,对你而言就是个笑话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只是后悔,很后悔。”
“后悔”两个字如同一把尖锐的利剑刺痛了他的心,许慕白的脸色从青转黑:“我真是疯了才跑来找你。”
舒宜什么都听不进去,说话也开始语无伦次。她幽幽地道:“今天是你母亲的生日,你现在还在这里和我纠缠不清有什么意思?”
许慕白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谁生日?你跟我扯这个做什么?”
舒宜别过脸去不瞧他:“我上去了。”
许慕白看着她不配合的样子又气又怒。他几乎把心都掏给她了,她竟还这样质疑他,真是将他的心里里外外都伤透了。
“等等。”他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塞到她手里,声音冰冷没有丝毫感情,“所有有关你的照片都在这里,要删要留随便你。”
许慕白头也不回地离去,舒宜背对着他原地不动,眼泪终于从她的眼中流淌而出,滑过脸颊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溅起尘埃。
还说他喜欢她,却连哄她都不肯。
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觉得很冷,全身都很冷,整个人像是掉入了冰窖。
她握着许慕白的手机,机械地上了楼,将自己扔进了沙发。她没有开灯,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吃。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机响起,是菜菜给她打来的电话:“一一,你和许少见上面了没有?”
“可不可以不要提他?”
“怎么,你们还在闹矛盾吗?你真是……”菜菜想说什么又顿住,“你知不知道许少这几天找你找疯啦,不停地打电话给我问你回来没有。
你们究竟是闹了多大的矛盾,他竟要从我这里套你的消息。”
舒宜怔了怔:“他找我……”
“废话啊,你是他女朋友,他不找你找谁?”菜菜不由得训了她一句,“从前我生阿明气的时候,每次都是你在劝我。没想到你自己谈恋爱时,竟要闹失踪!我都快被你气死了!”
“心好痛啊。”
舒宜的语气很沉重,菜菜忍不住笑:“痛你个头啊,要开心,知道不?
谈恋爱嘛,总是有个磨合期的,熬过去就好了。”
想起先前在楼下的争吵,舒宜有些心灰意冷:“可能熬不过去……”
“不会的,你和其他人都能处好,更何况是许少。”菜菜对许慕白的那点儿偏见早就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她轻声道,“一一,如果许少对你不用心,他不必花那么多心思。他在阿明的朋友圈上看到了我们的合照后,就决意做他的伴郎,只为光明正大地接近你。婚礼上,他一眼相中那条项链,觉得衬你,所以用新手机从别人手上换下这条项链送给你。他知道你过生日,特地赶来为你做菜。你去相亲派对那次,他特地送了大闸蟹给你。对了,年前那会儿你嗓子不舒服,我给你的茶也是他让我转交的……”
许慕白的事,菜菜在讲,舒宜默默地在听:“反正我也不晓得这些事他有没有同你说,反正我是觉得很感动。我从前谈恋爱的时候,也常常与阿明闹脾气,明明有些事芝麻大点儿,还要和他赌气,如今想来都觉得好笑。”
“他觉得我和阳阳……”提起这件事舒宜还是忍不住生气。
菜菜嘿嘿地笑:“你对阳阳那么好,我是你男人也要吃醋。哎呀,这没事啦,男人吃起醋来也是会无中生有的,好好解释下就好了嘛。”
舒宜叹了一口气:“我怀疑我只是他的一个赌注。”
“什么赌注?”菜菜不解,又自顾自地接下去,“那种幼稚的事,你以为许少会做?”
舒宜真是没法讲下去了,也不知道菜菜什么时候被许慕白收买了,话语竟全都向着他。可不管如何,和菜菜聊过天之后,舒宜心中的那片乌云消散了一些,至少不想哭了。她的心里终究还是贪恋他给的温暖。
舒宜和许慕白已经冷战三天了,中间谁也没联系谁。
舒宜偶尔会拿起自己的手机摆弄一下,想着他会不会给自己发信息,或者自己要不要找他,但这个时候她会想起他的手机还在她这里。
这几天菜菜说的话总在她脑海里反复地回响,或许真如菜菜所说,这么幼稚的事他不会做。
她在心里纠结来纠结去,整个人的状态都不对了。
舒宜刚下班,刚走到单位的门口,就接到方老师打来的电话:“小宜,你下班了吗?方便说话吗?”
“下班了呢,方老师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这儿有件事要麻烦你,不知道方不方便?
“都方便的,您尽管说。”舒宜还想再问就听到另外一头传来嘈杂声。
“别在电话里讲,你直接把舒宜叫过来,我都好久没见过这孩子了。”对方的声音听起来耳熟,似是舒宜高中数学老师。
这个时候方老师的声音传来:“小宜,我和几个同事在‘YoYo’聚餐,他们想见见你,方不方便过来?”
“方便。”“YoYo”离舒宜的单位并不远,她坐出租车五分钟就能到。
舒宜到了之后,发现在座的几个老师都很面熟。其中罗老师和李老师分别是教过她的高中数学老师和物理老师。另外还有艾老师和于老师,俩人虽说并没有教过她,但她在S 一中待了三年,也是认识的。
舒宜冲着几位老师一一打过招呼。
“舒宜啊,快过来给我瞧瞧,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罗老师从前就很喜欢舒宜,此刻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仔仔细细地打量她,“嗯,变漂亮了。”
舒宜笑道:“罗老师你也越来越年轻了呢,我都快认不出来了。”
“你这嘴是越发甜了。”罗老师转了话题,“对了,我女儿后天结婚,先前定好了一个司仪,可他昨天晚上飞去法国追女朋友了,后天可能回不来。我正着急上火呢,方老师推荐了你,不知道你有没有档期?”
舒宜略一思索,点点头:“有的。”
罗老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一直都没说话的艾老师忍不住问了一句:“舒宜如今的工作是婚礼司仪?”
舒宜微笑着说:“我在XX 单位上班,婚礼司仪是我的兼职。”
艾老师点点头:“这样倒是好,你高中时就主持得不错。”
于老师这时候突然开口道:“舒宜啊,你是不是还没有男朋友?前段时间方老师还让人留意有没有优秀的男孩子,我这会儿倒想起一个。”
舒宜还没回答,艾老师已经冲她摆了摆手:“你别插手,你介绍的哪有好的?我这儿有个倒是真的好。”
方老师也不说破,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谁啊?”
艾老师扫了大家一眼:“许慕白。这孩子你们还记得吗?”
舒宜听到许慕白三个字,心不由得一揪。
于老师也教过许慕白,听到他的名字,眼睛不禁一亮。
罗老师点点头:“记得。怎么不记得?你的得意门生啊。当时参加全国数学竞赛还拿了奖。不过我记得你前几年说他出国留学了,现在回来了?”
艾老师点点头:“去年就回来了,如今接手致林集团,生意打理得风生水起。”
方老师这才笑盈盈地说:“说来也巧,舒宜的男朋友也叫许慕白,刚谈上不久。”
方老师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河水,瞬间激起千层涟漪。
大家怔了一下,紧接着哈哈笑起来。
“我们还在这里替舒宜张罗着终身大事,原来是名花有主了。”
反应最大的是艾老师,他猛地拍了一下大腿:“这是真的?”
舒宜尴尬地笑笑,嘴角挂着苦涩和无奈。如果可以,她希望这段感情就此隐匿,谁也不知道。事到如今,她和许慕白之间的关系是什么样的,她连自己都搞不清楚了。
大家只当舒宜是羞涩,并不明白她心里一瞬间绕过多少弯弯道道。
艾老师喝了一口茶,眉眼舒展,看起来是由衷的高兴:“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可就放心了。慕白这孩子对你的心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另外几位女老师的八卦心立刻就起来了:“难道还有前情?”
“他们读高三那会儿,慕白考了全校第三,应该拿一等奖学金。
没想到,这小子后来拿着考卷过来硬是要我多扣他作文三分。你说哪个学生会嫌分数高,再说他的作文确实写得不错,那个分数也很合理。
后来在我的再三逼问下,他含含糊糊地说自己是为了拿第四名。”
“第四名是舒宜?”艾老师提起这件事,方老师有点儿印象,“我记得那会儿舒宜本来是第四的,等最终成绩公布出来后,她居然变成了第三,拿了一等奖学金。”
这件事舒宜自然也记得,因为当时太意外。一等奖学金和二等奖学金差五百块,于当时的她来说,五百块是一个很大的数目。
艾老师点点头:“所以我当时就留意上了,这两个都是好苗子,不能让他们在紧要关头早恋嘛,哈哈哈。”
舒宜的指尖颤了颤,心里翻涌着一种特殊的情潮。
“啧啧,这么早就有这个心思了。”
“难得他有这份心,不过胆子不大啊,后来毕业了也没听说将人家追到手。”罗老师冲着舒宜笑,“是吧?”
舒宜也跟着含糊地笑。他在她酒醉后向她表白过呢,不过她不知道罢了。或许,他们本来就没有缘分,即便在一起了也会分开。
“这倒不是。”艾老师摆摆手,“他要出国,怕耽误她。”
艾老师见舒宜一脸不解地看着她,知她并不晓得其中的内情:“他大一寒假那会儿来看我,我才知道,他爸的身体状况急转直下,没有精力打理公司,需要慕白马上接手。他不知归期,承诺不了未来,不想把漫长的等待留给你。”
舒宜的瞳孔骤然紧缩,一帧帧场景片段在脑海里晃过。很多事他从未与她讲过,当她从别人的口中听到这一切时,无法不动容。
她轻声问道:“他出国是为了他的父亲?”
“你不知道他父亲长居国外吧。唉,这孩子阳光开朗,任谁也想不到他父母在他初中时就离婚了,他被判给了他的母亲,不过他们母子关系并不好。以前他母亲来开家长会,俩人竟一句话也没有交流,现在也是基本没有往来的。”艾老师顿了顿,摆摆手,“这是他的家事,我就不多嘴了。”
他与他母亲关系不和,所以他不与她提起他母亲的事也在情理之中。舒宜的心里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但又觉得烦闷,原来她一直介意的事果真如菜菜所说:芝麻大的事啊。
于老师越听越满意:“慕白长得好,撇开父母离异这一点不说,家世是极好的,能力、人品都没得挑。偏偏这样的男孩子还肯对女人花心思,真是少见。”
艾老师又笑:“说起来,我这里还留有那小子的周记本。许是他觉得我知道了他的心思,竟肆无忌惮起来,每周的周记里全都是爱情朦胧诗,实在是太恬不知耻了。”
艾老师一口一个那小子,语气十分亲昵。
于老师连连点头:“我也看过的,文采很不错啊,哈哈哈。”
方老师斜了艾老师一眼:“老艾,你即便把慕白夸到天上去也没用,我可是将舒宜当作亲生女儿看待的,谁若是待她不好,我可是要找他拼命的。”
方老师俨然一副母亲的架势,惹得艾老师哈哈大笑起来:“别人我保证不了,慕白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样的品性我很清楚。你别看他们才谈不久,慕白却是早就将她当老婆看待的。年前他来看我时,还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老艾,再过段时间我就带我老婆一起来看你。
我当时应了一声,也没问太细,没想到这人就是舒宜。兜兜转转那么多年,他心里只惦记着舒宜一个人。”
舒宜的眼眶有些发热。艾老师并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这些话从他的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真实可信。
那个少年曾爱慕着她,直至现在。这份感情依旧真挚吗?
舒宜的心久久不能平静,她气他、恼他,甚至决意不理他。明明对谁都心平气和的她,竟在他面前失了理智,说了那么多伤他的话。
她逃避、逃离,却从未认真地与他对质过。
舒宜心里有事,找了个借口匆匆离去。
回到家,她一眼就看到他的手机静静地躺在沙发上。她生他的气,连带着也生他手机的气,自从将他的手机拿上来之后,她碰也没有碰过,现在手机已经没有电了。
幸好她的充电器与他的手机匹配。
舒宜给许慕白的手机充上电,没过多久手机就开机了。他的手机并没有设置密码,她一打开,竟发现屏保是他们俩人的合照。就是菜菜婚礼那天他们在卫生间里拍的那张。
她怔了怔,鬼使神差地打开他的相册,里面的照片不多,但是每张里面都有她。在婚礼上当司仪的她、主持少儿联欢晚会的她、坐在家里沙发上犯困的她……最后一张也是他俩的合照,她睡着,他醒着。她侧着脸,头发凌乱地散落在枕头旁,他凑近她的脸似要亲吻她。他们脖子以下的部分全都被被子遮得严严实实,照片很温馨,没有半丝情欲。
她看着这张照片不由得失笑,自己竟然还傻傻地说出“艳照门”的话。
她突然想到什么,打开微信。他微信里的好友只有寥寥几个,置顶的那个人是她,备注:老婆。
她的心又忍不住怦怦跳。老婆,多么亲昵的称呼。
她放下手机,随即又拿起来,查看那天晚上的聊天记录。
她很快在一个群里看到他的留言:结婚礼物准备好,我们明天要领证了。
下面附上一张俩人的床上合照。
“啊,恭喜你终于脱离处男行列了。”
许慕白:“呵呵。你的关注点错了。”
“恭喜脱离处男行列+1。”
“恭喜脱离处男行列+2。”
下面是一排整齐的刷屏文字:“恭喜脱离处男行列+N。”
“恭喜表哥,那个赌你赢了!”
许慕白:“新婚礼物记得买喜庆一点儿的。”
“OK,明天早上送到,包君满意。”
“表哥,阿姨知道吗?”
这是最后一句,下面没有人再接这句话。
舒宜看到这段话忍不住傻傻地笑起来。什么赌注,什么筹码,是她自己想多了,这车子就是新婚礼物吧。她笑完又有些懊恼,她为什么这么傻,用这样的理由与他生气?
她想和他说对不起,想说很多很多话。可是他把手机给了她,她联系不到他。
这个时候手机竟振动起来,舒宜看了一下屏幕,竟是余让打来的。
舒宜心思一动,连忙接了。她还未说话,余让着急的声音从另外一头传来:“舒宜,你和慕白俩人在闹什么脾气,闹了这么多天了怎么还没和好?”
“我……”她都不知道如何解释了。
余让轻轻叹了一口气:“是不是因为简妍那个丫头跟你说了些什么?”
舒宜沉吟了一下:“她也没说什么,只是我想岔了。”
“她说什么你都不必当真,我替她向你道歉。”余让想起前两天许慕白将简妍直接骂哭的场面,还是心有余悸。他若是不把舒宜哄回来,只怕许慕白说到做到,马上把简妍送到非洲去。
“嗯。”
“她年纪小,有时候不懂事。”余让的语气里充满歉意,“小女孩的心思重,有时候挺难猜的。”
舒宜本来想问简妍是不是对许慕白有其他心思,又想着余让是她的男朋友,终究没有问出口,只是道:“我知道了。”
“你们俩还是快点儿和好吧,你们不和好,他倒净想着折腾我们了。
我们整整陪他玩了三天的网球,手都被虐废了啊!”余让回头看了一眼正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地把玩着打火机的许慕白,声音压得低低的:“现在大家陪着他喝酒呢。”
舒宜担心地问道:“他喝得多不多啊?”
“不知道,估计是醉了,反正也不说话。”余让又嘱咐了一句,“许家小辈里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虽与父母关系不亲近,却是个被宠坏的主儿,从没人给他气受。他要是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你也别放在心上。”
论起来,除了这一次,他几乎从来没对她发过脾气。
“慕白是真心喜欢你的,你不知道高中毕业那会儿,你答应做他女朋友的那次他有多高兴……”
舒宜垂下眼眸,觉得很遗憾:“那次我并不记得。”
“是啊,他在B 大见不到你,伤心难过了很久。他中途回去找过你,正逢你父亲去世,他知道你伤心,不敢贸贸然地打搅你。后来放寒假,你已经搬家了,他找不到你。那个时候,他爸爸身体已经不太好了,写了邮件来让慕白出去。国外有一堆事等着,他挨到暑假就出国了。
再后来他的父亲去世,他就更忙了,接下来的那些年他一直被繁忙的工作埋没,生活过得冷冷清清。为了你,他渐渐地把重心从国外转移到国内……他应该从来没有与你说过这些吧,他并不是很擅长表达的人,你体谅他一下。”
舒宜的眼睛顿时就湿润了。他这样对她,她还有什么理由去怀疑他对她的爱。他做的事,她未曾体验过,但她能想象得到,一个人默默付出是多孤单多漫长的一件事。这一刻,她恨不得马上飞到他的身边。
她吸了吸鼻子,哑着声音问:“余让,你可不可以把手机给他,我想跟他说话。”
余让回过头来,冲着许慕白指了指手机,做了个口型:“电话,大嫂的电话。”
许慕白眼中有一抹笑意一闪而逝,脸上的表情仍旧冷冰冰的:“不接。”
余让看了许慕白一眼,有些为难地冲着舒宜说道:“他不接。”
“可不可以把你们所在的地址告诉我?”
余让飞快地说了两个字:“末日。”
舒宜再也坐不住,以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去,拦了一辆出租车去了“末日”。
她刚赶到包厢门口时,就听到里面有男人的劝阻声:“慕白,你少喝点儿。”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叫了一声:“大嫂来了,大嫂来了。”
舒宜来得急,站在门口喘匀了气。她推开门,就见许慕白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半张脸隐藏在暗处,看不出来是不是醉了。因为室内温度高,他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衬衫上面解开两个扣子,显得慵懒而不羁。
舒宜在外面的时候想了许多要对他说的话,可现在站到他面前时,她竟不知道说什么。
其他几个朋友看到舒宜来了,脸上都露出欢快的表情。殊不知,他们几人最近被许慕白折腾得够戗,日子都过得不顺畅了。现在舒宜来了,他们自然就一个接一个地溜掉了。
房间里突然安静下来,静得可怕。
“慕白,”舒宜半蹲在许慕白的面前,平视他的眼睛,“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自她踏入这个包厢之后,他的右手轻晃着高脚杯中的红酒,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她一眼。
“我和阳阳之间只有姐弟情,没有其他的,你不要误会。那天他告诉我,他要去国外当交换生。我们相处的时间太久了,他要出远门,我很难过……要知道我从没朝他发过脾气,反而跟你吵了很多次,我的潜意识里他是我的朋友、亲人,而你不一样,你就像我的家人。”
舒宜看了许慕白一眼,他垂着眸子还是不说话,其实他从头到尾都没有介意过蒋阳的事。
“其实,我也没有后悔,我只是害怕。”
许慕白的嘴巴抿紧,眼睛动了动。
舒宜慢慢站起身去点歌台那里点了一首《最想环游的世界》。她拿起话筒跟着节奏唱起来:“……我今天,我明天,最想环游的世界就是你最内心的世界……”
她唱得很不好听,因为没有怎么练习过,调子跑得很厉害。
“你说心情不好的时候,我一定要唱歌给你听,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效果。可我突然很想将这首歌唱给你听,唱到你的心里。
“许慕白,原谅我一直都在犹豫不决,因为我总是怕自己受到伤害。
“那天我去了另外一座城市,站在人潮拥挤的街头,我发现我不喜欢那座城市,一点儿都不喜欢,因为那座城市没有你。
“上次我问你喜不喜欢我,是因为我还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其实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已经喜欢上你了,喜欢那个一直默默喜欢我的你,喜欢从世界各地给我邮明信片给我关怀的Mr.Xu,我喜欢你,很喜欢。
“现在,我只想牵着你的手陪你到老。”
舒宜的眼泪倏然倾泻,声音中带着哽咽:“许慕白,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许慕白怕这一切是自己强求而来的,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所以才故意试探她。当他听到她的告白,看到她的眼泪时,再也绷不住。
他站起身,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几乎用尽了自己所有的力气,他恨不得将她整个人都嵌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笨蛋,你以为我能生你多久的气?”
舒宜用力地环住他的腰身:“我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
许慕白没好气地说道:“我将手机放在你那里那么久,你为什么不找个借口还给我?我盼着你来找我,不知道盼了有多久。”
舒宜嘟哝道:“我今天不来,你是不是就准备和我分手啦?”
“分你个头啊!”许慕白戳了戳她的额头,“你这样惹我生气,我都没有想过与你分手。你脑子里究竟都装了些什么东西,还‘艳照门’的女主角,你要气死我啊?”
“对不起啊,当时我说那些话不是我的本意。”
“算了,这件事我不与你计较,只当你犯傻。我说了什么让你难过的话,我也向你道歉,你都忘记好不好?”许慕白笑了一下,“今天是第三天,要是你再不来,我会装醉去找你。”
舒宜的眼珠转了转,抬头看着许慕白:“你现在根本就没有醉对不对?你故意骗我来的?”
许慕白的眼底闪过一丝尴尬,咳了一声:“对了,你刚才说你想牵着我的手陪我到老,这是求婚的意思吗?”
舒宜想了想,知道自己有点儿被绕进去了,但她还是点点头:“也可以算吧,你怎么看?”
许慕白的脸上流露出狂喜之色,眼眸犹如夜空中最亮的那颗星。
他低头亲吻她的唇瓣,在她耳边呢喃:“那你说我是同意呢,还是同意呢?若是那天你不走掉,我们现在早已是合法夫妻了呢。傻瓜,我总是舍不得你一个人。”
舒宜心中一热,张开双手,用力地拥抱住她的幸福。未来还很长,她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但是她愿意与他携手共进。
世界上最美妙的事,就是当你拥抱你爱的人时,他把你抱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