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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到半途便到了沈驰的家,再往后到了楚渠的家,陈渠本该下车再走两步就到自己家,可他沉默着继续陪俞安坐车,楚渠看他情绪不高也就没多问,打了个招呼自己下了车。
一路上无话。
俞安知道陈渠一定很难受,如果可以他愿意替他难受,看见他失落的表情很想抱抱他,贴在他耳边说些安慰的话,但这需要更亲密的关系,而他们只是朋友。特别陈渠还是个直的。
车里还播放着八点档的广播节目,主持人在给各种听众解答感情问题,反复上演一场场奇葩伦理剧,司机都没忍住笑出了声。此外就再没人开口。
到了九曲河堤,俞安叫了停,然后付钱给司机,陈渠一脸木然地在他的指挥下背着书包下车,俞安看得很心疼,在他的印象里陈渠永远乐观开朗,要不就是张扬跋扈,从没露出过这种脆弱的神情。
按理说九曲河堤晚上有很多出门散步消食的人,但俞安选的这片位置路灯坏了,完全借着远处大楼的LED屏以及朦胧的月光才有点光亮。所以很少有人会走到这边来。俞安和陈渠并肩站在河堤边上,各自的目光都漫无目的地扫过眼前的夜景,谁都没有开口。
直到陈渠的手机发出了响声,才像一道惊雷劈醒了两个人,听声音是一条微信,但陈渠没有理会,而是双手插兜侧过头看着俞安的侧脸。俞安感受到了他的目光,疑惑地回视片刻,陈渠对着他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俞安于心不忍,刚想开口劝说两句,陈渠却先开了口。
“谢谢你。”
陈渠比俞安高出一个头,所以需要仰视他,对视时把脖子仰得有些僵,突然听了这么一句话想要躲开陈渠的视线,又僵着脖子一下子动不了。陈渠似乎是看穿,抬手在他脖子上轻轻捏了一下,俞安缓过劲来,又重新扭头看向眼前的河面。
“没事的,你心情不好,越安慰越烦躁。”所以我带你来这个地方,我有我的私心,因为我心情不好的时候也喜欢来这里没有任何目的地放空自己看着河水。但俞安最终也只说了前半句。
“嗯。”陈渠低低地回答了一声,继续盯着河水。
四月里的春风刚好,不冷不热,不大不小,将麻木的万物吹得活泛,卷起河面上的涟漪,把少年的内心吹得波浪翻涌,偏偏又不显,只轻轻拍打他们的脸,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如有实感却只是轻轻拂动,抓不住所以看不懂。
“那个,回家了吧?”陈渠偏头看着俞安,从这个角度看过去昏暗的灯光正好洒到了俞安身上,光洁的脖颈因为校服外套敞开而无遮无拦,白得有些刺目。俞安的睫毛很长,此时也因为灯光而在脸上铺开一层阴影,更显得五官立体。
还怪好看的。
俞安点点头,向后退半步正打算往回走,便看见了陈渠的眼睛。那是一双像有万千星辰坠落于此的眼睛,也是他记忆深刻的眼睛。
二人并肩往俞安家的方向走,一路上陈渠也像是终于憋坏了,开口说了好多话。
“我爸妈离婚我能不伤心吗,我那是怕他们离婚离得太有心理负担,所以我才说得那么大义凛然。”
“这段时间学习压力也挺大的,好不容易有进步了我也不想再退步回去,你说人都是这样的吧,看惯了高处的风景就再也不想掉下去。”
“我爸受伤了,我恨啊,也许他不是个好丈夫,也不是个非常合格的好父亲,但他绝对是个好医生啊。他做错了什么,手术失败很正常吧,哪个医生敢保证自己做手术是百分之百成功的,世界上最牛逼的专家也不敢保证吧。他们家属再难过也不能伤害医生吧,医生的家人也会难过啊。”
“烦死了,我真的要烦死了。”
俞安没有搭话,陈渠需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供他倾诉的对象。沈驰不行,他们本身也只是君子之交。楚渠不行,因为太熟悉了反而不好意思开这些口,显得那么矫情。老师不能说,爸妈不能说,要说最合适的人,也就只有俞安。
他们彼此掌握着对方的秘密。
一路上陈渠的嘴就没停过,俞安也安安静静地听着,意外和谐。
走到俞安家楼下,陈渠有些不舍的看了他两眼,毕竟他现在回家也就一个人,实在有些孤独寂寞。
俞安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竟然主动开口:“要不上我家去坐坐?上次你说想看兔子的。”明明是想请陈渠去他家,却还非要拿兔子当借口。
于是陈渠就顺着兔子爬,立刻点头答应了。
二人上楼,一开门,一团浅棕色的不明球状物体就猛地弹了过来,陈渠吓得一缩脚,刚脱了一半的鞋子又被他一脚踩了回去。
而俞安却不然,反而面露喜色蹲下来抱起了那团物体,还递到陈渠面前给他看。
“你看,板栗。”
听了这话,陈渠才定睛一看,俞安怀里那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正是他朋友圈里的那只兔子。陈渠是很喜欢小动物的,只是爸妈都说麻烦就不许他养,所以这一见到这么毛茸茸的兔子心情一下变得非常激动。
板栗是一只浅棕色的垂耳兔,两只又长又软的耳朵耷拉在两颊边,两腮鼓鼓,两颗相黑宝石一样的眼珠被脸上垂下的毛遮住。
陈渠问:“我可以摸它吗。”
俞安抱着板栗往屋子里走,陈渠也跟在身后,两人一起坐到沙发上,陈渠凑近俞安轻轻抚摸着他怀里的兔子,从头顶一路向下摸到了尾椎骨,一不小心就抓到了兔子毛茸茸的小尾巴。
板栗似乎受了惊,双腿一蹬从俞安的怀里跳走,然后撒丫子狂奔……狂跳,跑远了。只留下了一抹白色的残影,这兔子全身浅棕色,尾巴居然是一团圆圆的白色小球。
两个人行注目礼一样盯着飞奔而去不知道哪里去了的兔子,俞安开口:“看到了吧……所以我才不想把它放出来。”
陈渠看着不知踪影的兔子,讪讪一笑:“哦呵呵呵呵……我也懂了,确实挺调皮的。诶对了,你画了那么多画,可以让我也看看吗。”
这就是属于没事找事了。贸贸然来了别人家,实际上两个人也都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毕竟都各自心怀鬼胎。
俞安本来也正尴尬,所以顺着台阶下,点头答应了,领着陈渠去了自己画画的房间,刚走到门口俞安突然脑子里电闪雷鸣山崩地裂——他偷偷画的陈渠还都在里面摆着!于是刚刚要开门的手微微颤抖,然后快速收了回来,陈渠注意到这个小动作,面露疑惑。
“那个……你能在外面等我一下吗?我有点东西要收拾一下,两个人在里面不好弄,我这里面挺小的。”俞安眼神闪烁,不太敢看陈渠。
“啊?哦……好。”陈渠答应了,想想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隐私,也就释然了。
俞安开了门进去,没有欲盖弥彰地关门,快速收拾好了画的陈渠,然后塞进了大柜子里。陈渠也是绅士风度,即使门开着一条缝他也没有偷看。
为了不那么明显,俞安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画画的工具,好显得他是为了收拾这些东西才进来的。
弄好了一切,俞安才又把门推得更开,请陈渠进门。
陈渠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墙上挂了许多裱起来的画作,各种类型都有,风景,人像,动植物,想象作,什么都有,画风也不太统一,据陈渠观察应该是受到俞安心情影响的。
突然,陈渠注意到了一幅画,上面画着四个少年的背影,目测背景是他们一起去鬼屋的时候走过的剑南桥,而河边种满了楚渠那天谈起过的杨柳,天空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画得非常逼真,清澈透亮,陈渠根据身高也大概能判断出来四个人,只不过他们是并排走着的,这与那天的真实情况又有所不同。
陈渠望着这幅画望了很久,久到俞安出声叫了他的名字他才回神。
“你……你很喜欢这幅画吗?”俞安小心询问。
陈渠尴尬地笑了笑,又想难道是俞安要送给他?于是他说:“啊,挺喜欢的,不过……”
“不过”还没过出来,陈渠就被俞安打断了。
“喜欢也不送给你,因为我也喜欢……其他的你可以选的。”俞安笑了。
“噗……”
陈渠第一次听见俞安开玩笑,觉得十分新鲜,坏心情也慢慢被收拾起来,打包成一袋,然后一起扔出窗外。再环视一圈,一幅盛放的玫瑰映入眼帘,陈渠指了那幅图:“我要这个可以吗。”
俞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这是他刚转到一中那一天画的,非常有意义。想了想走过去取下了那幅画,抱着画出去了,陈渠跟在他身后,看见俞安把画扔在了鞋柜边上靠着,心里知道这是怕他走的时候忘记拿走。
“嗯嗯……我想起个事情,我们还没写作业。”俞安醍醐灌顶。
“……”陈渠抬头看了一眼挂在墙上的钟,都已经九点多,今天晚上的作业又多得很,“那写作业?”
俞安一只手提了一个书包,搬到了茶几前,又把茶几上剩下的零食全部搬开扔到沙发上,两个人盘腿并肩坐在地板上,把作业翻出来摆好,埋头苦写。
俞安写作业前总是会把所有作业全部拿出来,然后叠在一起,再把记作业的笔记本放在一旁,做完一样打一个勾,这样就可以避免有没做到的作业。陈渠有样学样,也这样做了,效率莫名其妙地提高了。
看着那一堆书一点一点变低,心里总是有莫名其妙的斗志。坏心情不知道怎么的,被一扫而空,两个人都完全沉浸在了学习里面。
陈渠直起身体伸了个大懒腰,俞安偏头看了他一眼又继续写题,没过几分钟,俞安突然感觉到肩膀上多了一个重物,陈渠的脑袋已经撞在了他的肩膀上,闭着眼睛睡得熟。消失了好几个小时的兔子也蹦了出来,趴在俞安脚边,将脸埋在俞安身上。
俞安不忍心叫醒他,再抬头一看时间,竟然已经快十二点了,于是俞安麻利地写完了剩下的题,又顺便做完了陈渠的题,小心翼翼转过身体扯过沙发上的被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房间里突然断了电,更加不方便摸回卧室,二人膝盖相抵,肩膀相触,头靠在一起,睡在了一片黑暗的包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