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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今晚,你是我的

毁你桃花,做我的人 司空子夜 34408 2022-05-09 2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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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去于家,说要订婚,分房睡,引导她出于家大门,一切的一切都在于深然的掌控之中。

  他或许老早就洞穿了她的情愫,所以才用订婚作为这场瓮中捉鳖的关键诱饵。

  沈宁很想流泪,可这会却是心痛到忘记怎么流泪。

  她哽咽,“于深然,你一定没有心。”剪短几个字最后都是从沈宁喉咙深处撕扯出来的。

  于深然的喉结轻轻一滚,脸色依旧平静。

  一时间空气如同死了般静默。

  直到传话女人的声音再度传来,“既然这样,这个女人留着也没用处。老板,现在就做掉。”

  沈宁一听,心口忽而一沉。

  视线中一片漆黑,她很想看看于深然现在会是什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淡泊,还是有那么一点,哪怕是一点点的担心?

  可她根本就看不到。

  咔嚓一声,沈宁的唇缓缓勾起,她实在是太清楚这是什么声音。

  是拉枪保险的声音。

  门口那道慵懒倚靠的声影慢慢直了起来。

  “慢。”

  于深然低低地扯住一个字。

  沈宁轻轻一颤,心有点冷,也有点热。

  她很想知道于深然接下来还会说什么。

  偏偏很久都没人说话,周遭安静的让人害怕,就连一根针掉落下来怕是也能听得清楚。

  她算不清过了几分钟,忽然听见于深然开了口。

  “不要挑战我的权威,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想杀人,我就卸了你手脚插花盆里。沈宁我必须带走。”

  沈宁听完,内心似狂风过境,一片狼藉。

  刚想说点什么,可她感觉有一只手覆上来,立刻就有一种翻天覆地的晕眩感快速升腾。

  醒来的时候,床很软,被子很滑,她迷迷糊糊地缩了下身子,感觉不对劲,双脚磨蹭了几下,还是不对劲。

  她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然躺在于深然的床上。

  “我又做梦了?那一切是梦吗?”她心脏突突直跳,一看自己的手腕,分明有红色的勒痕。

  “不是梦,绝对不是!”她伸手一把掀开被子,可突然有个低沉的声音从耳边滑过。

  “不许下床。”

  于深然从阳台走进来,一身挺阔的西装还是今晚吃饭时穿的那套。

  他身上没有伤痕,完好无损。

  “我怎么从那出来的?绑我的人是谁?”沈宁垂下眸,声音里透满了冷意和陌生。

  于深然看她一眼,瞳仁缩动了几下。

  这个女人好似又回到了当初刚认识时淡漠的感觉。

  两片薄薄的唇轻轻勾起一个弧度,他走进,声音自她头顶落下,“你需要休息。”

  沈宁的心狠狠一疼,他真是狠,就连个解释都不肯给。

  她很想大骂他一顿,冷静下来想想又觉得毫无资格,自己是他的谁呢?明明什么都不算。

  他甚至从来都没有认真的说过一句爱她。

  沈宁收了收眼中雾气,“离毕业不到一周,我要回学校。助理的工作我想结束,至于毕业后,我有没有警队要我会自己想办法。”

  她继续掀开被子要下床,谁料于深然的长臂突然一伸,牢牢锁住她的肩。

  有那么一瞬间,当沈宁说着分明要撇清关系相忘于江湖的话时,他的心竟剧烈地颤了一下。

  “躺着!”

  他说的很凶,很霸道,和平时慢条斯理截然不同,被压低的声音多了几分危险,可又好像透着该死的关心。

  沈宁抬眸,看见他严苛的面色,忽然极冷地笑了,“于教官,我们应该不算很熟。大半夜你留我在你家里休息,我走不应该?更何况……”笑弧陡然僵在了嘴角,她的眼神空洞至极,“更何况我是你毫不在意的人。”

  此时此刻,案件,重重疑云,她通通都不想去想,真的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生平第一次对一个男人有感觉,原来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恋爱,更甚至她的自尊心遭到了严重的打击。

  于深然深沉地叹出口气,低缓地声音扬起,“沈宁,我不会爱你太久。”

  刚刚钻进耳朵里的字是……是‘爱’吗?

  她愣住,双目圆睁。

  下一秒,男人干净分明的手指轻挑她的下巴,低重的声音淌出,“就一百年。”

  沈宁就这么愣愣地望着他,她没有说话,忽然笑了,“于深然!耍我一次不够,两次也不够,你到底要耍几次?”

  在泰国那段经历曾教会于深然,一个人如果连情绪都控制不了,那即便拥有整个世界也终将亲手断送。

  他长身玉立,选择沉默,两根手指却还依然捻着她的下巴。

  沈宁的声线悲凉至极,“我知道,你于深然最擅长窥探人心。没错,我是喜欢你。可你凭什么利用我对你这份心思来一次又一次的欺骗我?请你放手!”

  最后两个字,她说得不轻不重,可于深然幽邃的眼中那么纯粹的黑色却是更加黯淡了。

  他像是早预料到她会反抗,手力提前加重。

  沈宁唇边那么苍凉笑容越蕴越大,生生荡进了眼梢,“于教官,请你放手。”

  于深然陡然结冰的眸子还是那样波澜不惊,一直以来他都是个擅长控制情绪的人,包括……在心口轻轻泛着疼痛的时刻。

  他微凉的手慢慢松开她,沈宁用一种彻底的愤怒目光瞪着他,而后移开。

  她抓了包,从兜里抽出一百扬手重重摔在他脸上。

  于深然的眸轻轻一合,还是在原地一动不动,就如同雕塑一样。

  这种沉默让沈宁的心好似被刀子用力划开个大口子,不停不停的‘流血’,但‘流血’不是最疼的,最疼的心流着血,却没有人给她治一下伤口,哪怕只是简单的捂住。

  纤细的手扬起,她心痛地摘下于深然送的发夹,丢在地上,“这个也还你,还有你送的车,这两天我会把钥匙还回去。不属于我的东西,我奢望了一下,是我的错,现在我清醒了。”

  她很想在最后的时候留给他一个骄傲好看、同样波澜不惊的背影,可她还是抑制不住的狂奔,像个一败涂地的逃兵。

  三楼窗口,一双幽深的眸子始里一道仓促离开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散落在眼底,了无痕迹。

  今天的天空是灰色的,和她此刻的心情如出一辙。

  她打了车,司机问她要去哪,可她一时半会却说不出一个想去的地方。

  “往前开吧。随便去哪?”她虚弱无力地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将视线移向了窗外。

  司机师傅瞧她情绪不好,便也没敢再多问什么。

  车子绕着整个白水市转了一圈,司机回头看她一眼,“美女,你看我车子油表都快跳停了,不然我就把你放在这一片?”

  沈宁思绪的线陡然被剪断,她仔细看了看窗外,这一片是白水市的娱乐区,不但有酒吧附近还有影院。

  先去看电影,等晚上的时候再好好喝一杯,似乎的确是个好地方。

  “就这里下了吧。”她付钱下车。

  白天的时候,她在影院里待了很久,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更算不清到底看了几场电影?

  四场吗?还是五场?又放了什么情节?

  她通通都不知道,整个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

  周遭一对对来往的情侣,而她却只有一个人无人问津。

  她很想找杜小翼发发短信,从包里掏出手机,没电了,黑屏。

  默默的将手机重新装回包里,她死死盯着偌大的电影屏幕,眼神空洞地望出去。

  晚上八点,又一场电影散场后,她慢慢抬手看了下表,起身,离开。

  此时的酒吧街已经热闹非常,她随便钻进一家,开口就要了一打,静静找了个位置坐下。

  酒瓶一个接着一个空了,她的视线有点模糊,望出去好多好多的重影。

  “你喝醉了。”一道低沉迷魅的声音猝不及防地窜进她耳朵里。

  这个声音她分明听过,扭头,是拿起她酒杯喝酒的顾正冥。

  “顾……”沈宁眯着眼睛,扬手指着他,“他……他的哥哥。”

  手腕忽然被他一把扯住,紧跟着沈宁觉得身子一轻,地面刹那间变得好遥远。

  顾正冥一个公主抱就把她紧紧揽在怀中,沈宁像只虚弱无力的小虾米,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只听一个声音落下,“今晚,你是我的。”

  沈宁被放在了顾正冥的车上,她侧着身,鼻尖充斥着淡淡的琥珀气息。

  车内光线很黯昏沉,驾车男人的侧脸忽明忽暗,他的轮廓却十分朦胧。

  刚刚在酒吧那一眼,让沈宁的脑袋有一瞬间想起了他是谁。

  “顾……顾正冥。”她虚软无力地叫了下他的名字,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像是蝉翼,也像蝴蝶的卷翘的翅,静静停在她的眼睑上。

  吱——

  一声急促的刹车声尖锐刺耳。

  漆黑而邪魅的眸缓缓地转向了她,他就像是个冷静而阴沉的猎人,仔仔细细打量着身旁这个神志不清的女人。

  沈宁的身子半侧着,她的身后是车窗外深浓的夜。

  她的脸白皙细致,五官……

  顾正冥的双眼轻轻一眯,“仔细看看,似乎……”似乎是一张看上去很舒服的脸。

  削薄而红润的唇悄然掠过一抹阴沉而魅惑的笑,他突然踩下油门,车速嚣张而冒险,张狂且挑衅。

  道路两旁静默矗立的树一闪而过,车子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下。

  这是他的酒店,是白水市最高级的酒店,二十六岁生日那年,这家酒店成了养父于凌华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车子停下,顾正冥抱着神志不清的沈宁径直去了顶楼最豪华的房间。

  顾正冥觉得抱着她简直就太轻而易举。

  她很轻,身子很软,很热。

  他将她放在圆形大床上,身子半弓着没有着急起身,而是越发仔细地打量眼前这个双目紧合的女人。

  “沈宁。”有着于深然相似声线的低沉嗓音从顾正冥的喉咙里滚出来,带着满满的深意和意味深长。

  他在她身边的空位坐下,一只手轻轻解开了她胸前的几颗纽扣。

  雪白的肤色瞬间进入男人的眸中,在午夜时分,这样一具醉酒绵软的身子无疑是对男人自制力的挑战。

  他微勾薄唇,一条手臂环住了她的肩,另一只手从裤兜里缓缓掏出手机。

  咯咔几下,没一会几张亲密至极的照片很快躺进了于深然的手机信箱里。

  照片发出两分钟,顾正冥仍然没有等到于深然丝毫的回应。

  他起身,在沙发处坐下,顺便开了一瓶酒柜上的红酒。

  纯粹的红色在水晶杯里锃亮剔透,他轻轻晃动着,眼中蕴上一抹思考。

  一口红酒落入喉中,顾正冥放下酒杯,一个电话打到了于深然的手机上。

  嘟嘟声持续了五六秒的时间,电话那头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这么晚了,有何贵干?”

  顾正冥笑了笑,“照片看见了吗?”

  耳畔大概迟疑了一小会,传来的依旧是淡淡的嗓音,“看见了。”

  顾正冥很仔细去听于深然的情绪,但很可惜,丝毫听不出有什么喜怒,实在淡得像水。

  “你不担心我把她给吃了。”

  “与我无关。”

  顾正冥还想说点什么,电话突然就挂了,传来一片冰凉的嘟嘟声。

  男人的眸望向了床上的女人,双眉之间皱起一道深深的鸿沟。

  “于深然啊于深然,如果带沈宁回于家有你自己的目的,那你又为什么为了这个女人的命而答应放弃查案?到底是顾念兄弟之情还是因为在意沈宁?我越是看不懂你,事情的发展就越是有趣。”顾正冥嘴角挑起一抹笑,又喝了口酒,目光始终紧缩着床榻之上那道削薄的身影。

  “于深然,我恨你。我……恨你。”沈宁的身子动了动,嘴里含糊不清的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顾正冥放下酒杯,高大的身躯窜起,一步步走到床边,他往前一探,终于听清楚了沈宁说的话。

  第二天清晨,温暖的阳光照进来落在沈宁脸上,暖暖的。

  她翻了个身,手臂随意一放,掌心下似乎有一团温热的东西,然而这温热的东西似乎在渐渐的……变大。

  “女人,你好大的胆子。”

  一道含着戏谑的魅惑嗓音钻进沈宁耳朵里。

  她猛地睁眼,视线中顾正冥的脸上正挂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沈宁的脑中突然嗡了一下,手也迅速抽回。

  顾正冥不急不缓地撑起脑袋,两道灼热的呼吸打在她脸颊上,像是在故意挑衅着什么。

  沈宁的心没来由的狂跳,她很清楚一个事实,昨晚自己喝了酒,而现在和于深然的哥哥躺在了一张床上。

  视线中的男人,整个上半身都果露在空气中,被子只盖到胸前,但还是不难看出他的身材和于深然一样好。

  出于顾正冥意料的,沈宁用一种极致镇定的口吻发问,不,准确来说是像在审问。

  “我们为什么会躺在一张床上?”

  他坐起身,唇边的笑意渐渐深浓,一直荡进了眼梢。

  他抬手,轻轻滑过沈宁滑如凝脂的脸颊,含笑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我们躺在一块能有多奇怪?”

  沈宁猛一扭头,她没有跟着起身,反而把被子往上扯了扯。

  她虽然感觉自己穿着衣服,但她不确定这一起,身上的衣服是怎样一种状态。

  或许,是凌乱不堪的呢?

  沉了沉心湖,她几乎是在克制情绪般声音沉静到了一个极限,“法律上,被害人如果因为酒精或者失去意识的情况下和人发生不正当的关系,也算xing侵犯。懂么?”

  女人一双清澈的明眸染上灼意,她不卑不亢毫不畏惧地迎着顾正冥漆黑且含笑的眼睛。

  男人的眼轻轻眯起,“看来你真的很干净啊。”

  尾音落定,一串低低的笑从顾正冥喉咙里清晰地淌出来。

  沈宁只觉得脊椎骨一阵发凉,嗓音最终抑制不住地发了抖,“你说什么?”

  顾正冥收了笑意,立体且妖孽的五官陡然严苛起来,“连我碰没碰你恐怕都不那么清楚就来兴师问罪?你这个女人,还真是可爱又特别。”

  顾正冥掀开被子下床,身下一件西装裤好好穿在身上。

  他背对着走向衣架那拿自己的衬衣。

  她快速掀开被子一看,除了衬衣最上面的纽扣松开之外其他衣服都完好无损,她又扭动了几下身子,毫无酸疼的感觉,一口释然的气息快速从她鼻腔里叹出来。

  抬眼,却看见令人诧异的一幕。

  顾正冥后背大大小小数不清的伤痕一下进入沈宁眼底。

  有新伤,有旧伤,有刀伤,还有四五个枪眼。

  “你也是警察吗?”沈宁脱口而出。

  顾正冥正弯腰拿衬衫,听见沈宁的话后,手上的动作微微一滞。

  他快速将衬衫穿好,转过身来盯着她,“曾经是。很奇怪?还是说全世界只有于深然才配?”

  沈宁的心里咯噔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顾正冥并不像,而且这话里好似还带了点敌意。

  他穿好衣服打电话让吧台送早餐到房间来,随后很快打开了悬挂在墙壁上的液晶电视。

  沈宁并没有要和他一起吃早餐的念头,甚至连洗漱都不愿意在这里完成,心中验证了自己昨晚没有和他发生什么不堪的事情就行了,别的,她已经失去了耐心询问的想法。

  “你一个人吃吧,我还有事。”沈宁刚想离开,电视机里却突然传来一则新闻。

  菱华市分尸案已告破。

  她一扭头静静听完报道的内容,狠狠咽下了口唾沫。

  凶手在昨天凌晨自首了?

  简直匪夷所思。那天于深然是怎么说服凶手的?

  沈宁看向顾正冥,背着光的他看上去特别阴郁,她不由的打了个哆嗦。

  她脚步重新迈开,匆匆离开了酒店。

  大门口,她回头看了眼,这家酒店的餐厅是自己和于深然第一次相遇的地方,恰巧顾正冥也带她来了这里,她似乎突然明白为什么于深然会有签单资格了。

  “我还想这些做什么?他的事,以后应该和我没什么关系了。”沈宁自言自语,说的好残破,更有那么点自我怀疑。

  她突然觉得好寂寞,很冷,即便这会阳光那么浓烈的透射下来,又如何?

  今天是周六,沈宁想回家吃一顿爸妈做的饭菜,听听母亲的唠叨,看看父亲抽着烟自己和自己下棋的样子。

  出租车在沈家大院门口停下,那辆张扬又崭新的黑色宾利一下就进入沈宁眼底。

  她的心隐隐作痛,呼吸骤然变得不那么顺畅。

  长吁一口气,她开门下车,若有所思地跨进沈家大门。

  “我来。”低重的男人穿过空气滑进沈宁耳中。

  她一个激灵,猛地提眸,一身简单户外运动品牌休闲装着身的于深然正撩起袖子夺过了父亲手里的刀。

  而地上,一条鲜活的鱼不停的挣扎跳跃。

  母亲陈月华从屋子里出来,笑着迎上来,“小宁啊,你这次行李怎么没带?小张说今天有空,特地过来的。”

  沈宁怔愣在原地,忘了说话,眼睛直勾勾盯向了一脸镇定的于深然。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于深然的唇边缓缓勾起了一抹笑。

  她看了眼父母,迟钝地迈开脚步走到于深然身边。

  他蹲下拍鱼头,鱼身上的粘液溅在了他昂贵的运动服上。

  沈宁的心湖一阵悸动,他可是有轻度洁癖的人,家庭条件那么好的人,何必放下姿态呢?

  这个若即若离像风一样存在的男人,总是这样,不问她愿不愿意就做着一些令人感动的事。

  沈宁站在他身边,一时间像尊木偶,不知道说什么,更不知道做什么才会让自己不那么尴尬。

  恰在这时,于深然抬头,含笑对她说了句,“帮我把衣袖卷高点。”

  打从于深然第一次去沈家,沈宁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必须配合他的言辞和行为。

  她不敢迟疑太久,弯下腰一手握住了男人精壮的手臂,另一手则卷高了他的衣袖。

  杀完鱼,沈北衷想找于深然下棋,他笑笑,“伯父,我想让宁宁带我先在附近逛逛,感受下风土人情。下棋等饭后可好?”

  沈北衷自然是点头,嘴上赶忙说,“小宁,那你就带小张去逛逛。顺便打了个电话让季恺那小子也过来吃饭。”

  陈月华插话,“刚刚我进屋的时候打过了,季恺说有事不过来,今天就我们一家吃吧,有个外人在也不方便。”

  沈宁的心顿时咯噔一下,曾经出入自由的季恺在父母眼里竟然已经成了‘外人’她实在是哭笑不得。不过又不得不舒出口气,上回盘问季恺的时候已经让季恺知道了于深然的职业,如果季恺今天过来,她还真不晓得怎么和父母解释。

  “走吧,带我出去走走。”

  沈宁还在晃神,温和低重的男音从头顶落下。

  她看了于深然一眼,点头。

  两人出了院子,在一条条极具特色的小胡同里穿行。

  街坊们纷纷像看西洋镜似地看着于深然,还时不时会有人上来询问她,“小宁啊,这是不是你男朋友?”

  每一次,沈宁都是一脸尴尬,只能一笑而过,反倒是于深然在旁人问及的时候极度有礼貌地唤一句叔叔阿姨或者是爷爷奶奶便继续前行,好似像邻居们暗示着自己就是沈宁的男人。

  走到巷子转角,两人进了片荒废的芦苇地,沈宁的脚步一停,最终忍不住转身质问他,“今天早上我看见新闻了,箫云是案子已经破了,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做的。据说这个大叔是箫云的网友,一直以高富帅自居。见面后箫云发现受骗,两人争执后箫云才被残忍杀害。我没心思去想那天晚上你是怎么说服凶手自首的,现在案子都破了,我也不是你什么助理了,你还来我家做什么?”

  事实上,案子在破之前他已经转手给了别人。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一根烟静静吸着,他眸若星辰,“我来沈家不是要你给我做什么专案助理,我是来和你父母商量我们订婚的事。”

  烟雾被吹来的风打碎,淡淡蒙着于深然英俊的脸。

  沈宁微微倒退一步,然后冷笑起来,“你说什么?”

  于深然丝毫不在意沈宁笑意中的讽刺,他又是猛地吸了几口烟才丢弃碾碎。

  再看向她时,他平静的双眼中忽然有点锋利,紧跟着,一条手臂快速又霸道的将女人的纤腰紧紧一握。

  他的脸凑近她,低低地问,“质问我之前,你难道没有事要告诉我,昨晚,睡得可好?嗯?”

  沈宁的清眸轻轻眨了几下,没有说话。

  于深然始终紧锁她的目光,像是要从眼神中寻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不动声色观察了好一会,沈宁的眼里除了震惊并无别的复杂情绪。

  于深然严肃的脸缓缓平和了,和料想中的一样,顾正冥并没有对她做什么。

  沈宁酝酿了很久,终于准备开口说话,于深然兜里的电话却响了。

  他掏出崭新的手机接下电话,“哪位?”

  “你连我的号码都不认识了?”一道苍老威严的声音通过无线电传来。

  通话的音量走漏,以至于就连沈宁都听出来打电话过来的人是于凌华。

  不是不认识,而是于深然的手机里是有备注的,用手机的人都清楚,一旦有了备注,电话号码的一长串数字也会渐渐从脑袋里剔除。

  昨晚,就在顾正冥那通电话过后,于深然的手机……四分五裂了。

  风,静静打来。

  于深然和他说了几句,挂掉电话存下父亲的号码,然后才默默将手机揣回兜里。

  两人的视线再度连接到一起,这一眼莫名让气氛变得有点尴尬。

  沈宁轻轻咽下口唾沫,她轻笑,“看来你知道昨晚你哥和我在一起,孤男寡女在酒店里!!然后你今天突然跑来我家说要和我爸妈商量订婚的事。难道你一点都不觉得可笑?”

  于深然依然注视着她,修长身躯站得笔直,他相当一本正经地答了四个字,“并不可笑。”

  这句话彻底的击溃了沈宁忍耐地极限,她抬手,指着他,怒喝他的名字,“于深然!”

  陡然提高的声线并未改变男人眼底的情绪,沈宁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应该这么失控,自己明明什么都不是,有什么资格以这种口吻和他说话。

  一丝自嘲的笑意快速掠过沈宁的眼梢,长睫轻颤,她尽量平静地问,“我们一点也不熟,对你而言我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你利用我得还不够吗?我一个小女子竟然能一次次成为你于深然手里锋利的刀,学校两次,出了学校还是不能幸免。你总喜欢拿我来引出案件的线索,难怪你总是说我蠢,事不过三,我确实太蠢。”

  她明明很想控制情绪的,可是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吼出来,眼泪应声而落。

  于深然盯着她,走近了一步,干净修长的手轻抬,轻轻拭去她脸颊上落下的泪水。

  “说完了没。”低低的声音没了往日的沉稳淡定,多了分复杂的颗粒感。

  沈宁情绪无处释放,干脆一并在今天说个清楚明白。

  她推去他的手,后退了一步,“没说完!你现在就……”

  就离开这四个字最终没有顺利说出口,因为未尽的语声已然彻底淹没在男人两片微凉的唇间。

  沈宁的腰上,一股力量快速将她彻底禁锢在他怀中,他的气息一点点钻进她口中,由浅到深,强势占领她每一寸齿关。

  淡淡的烟草味道融合他的与生俱来的男性气息让沈宁的心间微微颤动。

  如果说那天在沈家的客房,于深然是因为酒精神志不清,那现在呢,他明明是清醒的,这个吻是什么意思。

  未经情事的她完完全全地愣住了,任由他不浓不淡温柔到极致的动作将自己的理智掩埋。

  捧住她脸颊的一只手渐渐松开,紧跟着腰上的力量也随之不见。

  “非用这种方式才能让你闭嘴。”于深然的嗓音里冷冰冰地说着。

  他甚至有些懊恼,自己竟然吻了她,那么冲动地吻了她的唇。

  为什么?

  沈宁还愣着,忘了说话。

  眼前这个男人不单单会处理案子,拿捏人心也实在是一把好手。

  感情里最残忍的事是什么?就是在她苦中作乐不走,在她心灰意冷的时候又过来用温柔将人包裹。

  沈宁的眸中蒙上了一层雾气,她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这么呆呆地盯着他的眼睛。

  于深然轻轻捏起她的下巴,慢条斯理地开口,“我想和你订婚,是认真的。”

  他很清楚,沈宁已经卷入了一场他难以言说的浩劫,而这场浩劫或许在四年前就已经埋下了隐患。他必须有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将沈宁彻底的拴在身边才能保证她的安全。

  男人深邃的眸平静依然,可沈宁的心早就波涛汹涌。

  “又想再耍我一次?”沈宁的声音轻轻抖着。

  于深然英俊的脸又压低了一分,两道淡似薄雾的气息轻轻打在她脸上。

  他说,“我要娶你。”

  异常镇定的语气,毫无拨动的嗓音一个字一个字跳跃进沈宁耳朵里。

  她算不清用了多久才将动荡的心绪平静下来,她抬眸问他,“你要和我订婚,是因为爱我吗?”

  于深然浓黑的瞳仁轻轻缩动了一下,他沉默不语。

  沈宁笑了笑,“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动了要和我订婚的念头,既然不是真的爱,我又为什么要答应?”

  没错。他是说过只爱她一百年,但是当时是为了什么,沈宁心里十分清楚,他不过是用爱这个字来搅乱她的心,逼着她心神不宁出了于家大门,然后……然后成为他引出凶手的一颗棋子而已。

  “到了我这个年纪,爱不爱的还重要吗?我们在一起很合适,但凡我有的,我都能给你。我会负起一个未婚夫该负的责任,这才是婚姻的最终目的。”

  沈宁看着他,突然恨透了自己。

  她从不晓得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会让自己变得如此卑微,他是那么高高在上神秘莫测,而自己却低进了尘埃。

  对于深然,她根本看不透。

  她也十分清楚,如果答应,那么将是一场真正的爱情冒险。

  可为什么自己的心底有个声音在说:要答应,不答应一定会后悔的,沈宁。

  干涸在眼中的泪水再一次滚烫的滑落下来,她噙着眼泪笑靥如花,“我输了,可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

  ——

  再次回到沈家大院的时候,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

  二老迎上来,脸上的热情戳痛沈宁的心。

  她看了眼身边的男人,又很快移开。

  她不晓得身边的男人知不知道这场订婚她在冒着什么样的危险。

  “小宁,小张,你们来的正好,饭菜都做好了,快进来吃饭。”陈月华一张笑脸热情地说着。

  一阵无法言说的疼痛快速窜上沈宁的心口,恰在这时,于深然微凉的大手轻轻牵住了她,“伯父伯母,辛苦了。”

  四人坐上饭桌,沈北衷给于深然的酒杯倒上了酒,这一次比上一次显得愈发熟路了些。

  于深然教养极好地点头致谢,并一一对桌上菜肴夸赞了一番,每一句话都显得恭敬而不刻意,透出一股子强劲的人品魅力。

  三杯酒下肚,于深然看了眼身边惶惶不安的沈宁,随后很快将目光转向了面前二老。

  他含笑,“伯父伯母,今天我来是有事想和你们商量。”

  陈月华和沈北衷互看了一眼,随后异口同声,“什么事?”

  于深然放下筷子,慢条斯理地开口,“下周沈宁就要毕业了,而我今年已经二十八岁,我的意思是想和她先订婚,等她的工作进入稳定状态再结婚,不知……”

  “订……订婚?”陈月华惊了一下。

  于深然轻轻点头,随后从兜里掏出一张名片推向了二老,“这个人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最近在白水市建了一块楼盘,我早上已经和他打过招呼了,伯父伯母可以抽个时间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房子。”

  沈北衷抽了口烟,吐出白雾,“小张,你的意思是让我们看你们的新房?”

  他摇头,嗓音沉稳有力,“伯父误会了,房子是给你们的。刚刚我看过周围的环境,这一片虽然清净雅致,不过没有监控,也没有安保人员,你们住在这里我有点不放心。我朋友的楼盘和我的住处较近,日后方便我照顾和走动。当然,如果婚后宁宁不想和你们分开,伯父和伯母也大可搬来和我们一起住。”

  于深然的话一说完,桌上两个长辈都愣住。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看似简短,却着实面面俱到,把身为父母的他们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

  “小宁,你的意思……”陈月华说不清为什么,心里多少有点不踏实。

  毕竟仔细想来,对沈宁这个男朋友实在是一无所知,比如,他是做什么工作的,又比如,家庭背景如何?

  第一次他上门来碍于客气不能询问太多,除了知道他有一定的经济实力之外,其他的似乎实在是一片空白。

  要是就这样贸贸然答应下来,总也显得唐突。

  沈宁没有说话。

  陈北衷看了沈宁几眼,发现女儿的目光闪烁,脸色苍白,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男人抽了几口烟,丢了烟蒂,“小陈啊,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的人品和经济实力我和小宁的母亲心里有了点数,但我们的了解似乎还太少了点。我们除了你叫张全蛋之外连你做什么工作都还不知道,你看,既然你们已经有了谈婚论嫁的心思,这些总要我们做父母的了解才对。你说是不是?”

  于深然点头,刚想开口说话,沈家大院的门突然被推开,西装革履的顾正冥突然现身。

  他站在饭厅的门边,邪魅的目光扫过桌上众人,“没打扰你们用餐吧?”

  沈宁的心一下子拧了起来,脸色更苍白了。

  反倒是于深然的眼神依旧镇定。

  顾正冥看着于深然,笑了笑,“我爸说你在这,我正好没吃饭。”

  “这位是?”陈月华站了起来。

  顾正冥一脸释然地开口,“我是于深然的哥哥,顾正冥。”

  于深然三个字瞬间让气氛凝固住了。

  沈北衷缓缓站起来,用一种极度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于深然,随后看向门口那道身影,“你说他叫什么名字?”

  沈宁急了,一下窜到父亲身边扶住他的手臂,“爸,你听我解释。”

  不等沈宁说话,于深然深沉的声音扬起,“伯父,我不姓张,我叫于深然,就是四年前没有果断制服歹徒而造成沈青死亡的于深然。”

  沈宁彻底瘫软了,她没料到这种时候他竟然还可以如此镇定自若地说出实情,不卑不亢,宠辱不惊。

  这一瞬间,她才仿佛明白什么才叫心理素质。

  陈月华变了脸,沈北衷更是一把怒甩沈宁的手,抬手颤抖地指着他,“于深然!你是于深然?你竟然敢走进我们沈家,现在还要娶我女儿?”

  顾正冥依旧倚靠在门边,双手盘于胸前,漆黑的双目像是猎人一般望着眼前的这一切,好似视线中的所有人都是猎物,而他极度冷静的看着猎物间互相厮杀的戏码。

  于深然望向顾正冥,眼中有着些意味不明。

  他没有和顾正冥说上只字片语,只是冷静地回答了沈北衷的话,“有何不可?”

  四个字彻底激怒了二老。

  “你……你……”沈北衷的脸涨红,当即气得背过气昏倒。

  沈宁大呼一声,“爸……”

  陈月华见状吓得像是灵魂出窍,一时间木讷的愣在了原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老伴倒入了沈宁怀里。

  于深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赴到沈宁身边,二话不说立刻将蹲下身示意沈宁将人放上来。

  他背起沈北衷后经过顾正冥身边,双眼看似平静却锋利至极,“你干的真漂亮,现在满意吗?”

  顾正冥将脸凑近于深然的耳朵,含笑低语,“还不错。”

  ……

  医院

  急症室门口,于深然倚在墙边,头低垂着,墨色的发丝落在浓眉处,双手盘旋,站姿静默,整个人都透出一股深沉且镇定的气场。

  沈宁则和陈月华坐在长椅上,三人都没有任何语言交流,心中都好似藏着不能与人言说的事。

  医生从急诊室出来,沈宁迅速迎上去,“医生,我爸怎么样?”

  医生摘下口罩,“肾衰竭已经很严重了,你们怎么现在才送来?”

  于深然闻言,脚步沉稳地走过来,默默站在了沈宁和陈月华的身后。

  沈宁咽下口唾沫,“肾衰竭?我爸,我爸只是昏倒啊。”

  “昏倒?幸好昏倒送来才检查出来,不然恐怕等你们发现的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陈月华听得有点懵,“医生……什么是肾衰竭?”

  医生抵了抵驾在鼻梁上的眼镜,“病人双肾坏死,正常人的肾脏每只在十厘米左右,而他的情况肾脏已经萎缩至四厘米,现在有两条路,一条是透析维持生命,另外一条就是换肾。作为我们医生的建议,最好是能够换肾,只是换肾费用昂贵,而且也有很大的风险,如果出现排斥,生命堪忧。可如果保守治疗选择血液透析,那病人承受的痛苦将是持续不间断的。总之得了这个病,钱就是无底洞。”

  陈月华听完这番话,双眼一蕨,差点当场昏过去。

  “妈,”沈宁吓得脸色苍白,一把扶住了她。

  恰在这时,站在两人身后的于深然低低地说,“钱,不管花多少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把人治好,我们换肾。”

  一番果断且霸气的话穿过空气落入两个女人的耳朵里。

  “于深然。”沈宁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说不清是感激还是责备?连她自己都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未来。整颗心都是动荡不堪的。

  陈月华缓过气来,一把推开于深然,扯着喉咙吼,“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管。”

  于深然的身子只是轻轻摇晃了一下,双脚依然固若磐石,稳稳地矗立在原地,“伯母,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恨意,但目前来说最重要的是伯父的健康,和沈宁订婚是必然,就算你不接受我的帮助,我想如果沈宁也执意和我在一起,作为父母你们的反对似乎没有多少作用。”

  他将自己的立场清楚明白地摆了出来,堵得陈月华当场哑口无言。

  如果自家女儿真的喜欢于深然,棒打鸳鸯这种事确实自私又无济于事。

  陈月华的眸缓缓垂下,像是妥协般掉着眼泪。

  沈宁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静静守在母亲身边,不断地帮她擦去眼角的泪水。

  这时候于深然已经默默地掏出了手机,“给我找一个知名的肾脏科专家,立即到白水市人民医院。”

  夜色朦胧,沈宁让母亲回家休息,自己则守在了病床边。

  沈北衷醒来第一眼看见的就是脸色苍白的沈宁。

  “爸,你醒了。”她忙起身握紧他的手。

  沈北衷死死盯着她,“我不答应你和姓于的订婚。你明天就把车还回去。”

  沈宁的脸色一僵,清眸垂下,“爸,对不起。”

  女人的声音掺了哭腔。

  沈北衷粗糙的手从她掌下一把抽离,他坐起身,深深地叹了口气。

  那叹息声在午夜静谧空荡的房间里尤其清晰,叹得沈宁的心一阵接着一阵的哆嗦。

  “对不起?所以你的意思是一定要和他订婚了?”沈北衷的声音很低,且威严。

  沈宁鼓足勇气抬头迎上父亲心寒的双眼,轻轻地说,“四年前我姐姐的死是意外,况且那根本就不是于深然的错。是那个精神失常的人打死了姐姐,不是于深然,我们恨他其实并不正确。”

  沈北衷还是叹气,“既然手上带着枪,就要对得起配枪。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尽守的责任,他没有尽职,就是他的错。”

  沈宁不想再周旋这种文字游戏,怀揣着无奈和心疼缓缓说了句,“爸——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小宁你!”沈北衷气急,可神色最终从寒凉归于平静。

  沈宁的睫毛轻轻颤动,在灯光下落出阴影,“于深然是我第一个喜欢上的人。我不知道和他在一起究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但我真的想试试。爸,或许我这一生,只求你这件事。”

  很久,空气都是凝固的。

  “傻丫头,爸怎么忍心让你难过。好好好,你要和他订婚,我答应,爸答应。”沈北衷突然握住她的手,不停的拍着,可沾染岁月痕迹的眼睛分明湿润了。

  沈宁也哭了,她明白这一次自己为难了父亲,为难了一个从小到大最疼爱自己的男人。

  关于病情,沈宁并未透露什么,当沈北衷提出要出院,沈宁不过是含糊其辞说既然来了顺便做个身体检查,很多报告还没出来,让他安心静养。

  凌晨的时候,沈北衷精疲力竭的熟睡过去。

  沈宁轻轻关上了病房的门,谁料刚一扭头,一道英挺身躯陡然纳入眼底。

  于深然倚在墙边,手中夹着细细长长的香烟,烟雾萦绕,一片白色随着窗口吹进来的风扑到沈宁脸上。

  “你怎么在这?医院不能抽烟。”

  于深然看她一眼,默默将剩下的半根烟掐在了垃圾桶上方的灭烟区,“走,出去说。”

  他转身走在前面,沈宁在他身后默默的跟。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医院。

  住院楼下面是一片草坪,长椅上,于深然坐下,拍拍身边的位置对沈宁说,“过来。”

  他说的很温和,和往常不同,嗓音中似乎夹杂上了疲倦。

  沈宁在他身边坐下,好长一段时间她都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才合适。

  于深然也似乎没有想好要说什么,沉默着,反倒是又从兜里掏出根烟,静静吸起来。

  一根烟抽完,两人还是都不开口。

  沈宁最终忍不住转头问他,“你和顾正冥究竟在搞什么?”

  于深然竟愣了一下,“嗯?”

  沈宁轻抿了下唇,“他今天为什么突然来我家?一开口就让我家鸡犬不宁,我甚至觉得顾正冥像是冲着你来的。”

  于深然扯了下唇角,他低低道,“不管我们搞什么,我会保护你。”

  他的温柔就是这样,总来的猝不及防,就像突然涨上来的潮水,快速得令人无从招架。

  沈宁清冽的眸子分明缩动了一下,她身心俱疲地低头,“我的要求真的很简单,我只希望你不要在伤害我。至于保护,我根本就不奢望。”

  于深然的心轰然悸动了一下。

  这个女人,如此卑微的要求,还有白天那句,‘我不是输给你,我是输给自己。’

  她的卑微真的是因为爱吗?

  什么时候开始的?

  于深然深凝着她,眸底染上了浓浓的考量。

  倒不是对自己的魅力产生怀疑,只是打从一开始认识沈宁的时候,她的身上就有某个女人的特质,这让他心里很害怕,他甚至分不清为什么一次次宁可被误解也要保护她,到底是因为四年前离开的女人,还是因为沈宁本身。

  半响,他忽然问出一句,“所以,即便你父母反对,你还是答应和我订婚?”

  沈宁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点了下头。

  月色下半张素白的脸惹人心疼,于深然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再一次狠狠震荡了下。

  他眯了眯眼,讳莫如深地又问了句,“哪怕,我的过去是你不可想象的东西?哪怕,我的双手并没有别人眼中那么干净?你也义无反顾了?”

  沈宁猛地看向他,撞进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里。

  她说不清为什么,于深然的话瞬间让她从头到脚被莫名的凉意贯穿了遍。

  瞧见沈宁眼中的惊慌,他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我说笑的,蠢。”

  她轻愣了一下,没有说话。

  于深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发夹,一手轻轻将她散落的发绾在耳后,另一手将发夹夹在沈宁头上,“我第一次送女孩子礼物,下次不许丢了。”

  “第一次?我记得你说以前谈过恋爱。”沈宁挑起眉,显然不是很相信于深然这番话。

  他淡淡地说,“真的是第一次送。”

  沈宁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心跳的有点快,脸也有点红。

  或许从未恋爱过的人就是这么容易满足,沈宁并不是最特别的一个。

  之后,他们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很多,有聊沈宁父亲的病情,聊到了订婚的事,也有聊到箫云的案子。

  只是于深然对箫云那个案子究竟是怎么破的一直都在逃避,他甚至还十分严肃地告诉她,那晚绑架的事不能让任何人提起。

  沈宁不知道原因,当然,更猜不到原因。

  隐隐的,她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翌日,天还没亮,陈月华就过来接沈宁的班,刚刚走到转角就看见门口的长椅上,沈宁窝在于深然怀里安然熟睡的样子。

  于深然低头,温柔至极地说,“醒醒。”

  她睡眼惺忪,睁眼瞧见于深然英俊的脸离自己那么近,顿时脸颊红了一小片。

  “小宁,我睡醒了。你去休息。”陈月华看了于深然一眼,这一眼没了昨天的争锋相对,多了几分无可奈何。

  医生说肾源和手术费用是天价,就算扣除医保那部分也是笔惊人的数字。

  沈宁一脸倦容,疲惫地站起身,“妈,你不要担心。我相信爸一定会好起来。”

  “你们订婚的事等过了这一段我们再看日子。”陈月华摆摆手,没有周旋的心力,分明是妥协了。

  于深然送沈宁回家的路上,车内一家广播电台正播着新闻,内容和箫云的案子有关,被害人的家属明确表示案子依然存疑,拒绝警方以破案告结。

  “第一:凶手自首的动机不明。据相关人士透露,此案警方最初获得的线索少之又少,如果凶手不自首,破案时间有待怀疑,可案子竟然离奇般的破了。第二:有人爆料和箫云一直聊天的qq号在昨晚还有人登陆过,也就是说很可能所谓的网骗另有其人。第三……”

  沈宁正认真听着,于深然居然突然伸手关掉了电台。

  她一惊,“干嘛关了?”

  耳畔传来淡淡的男音,“下周就要毕业了,等你毕业之后要处理的案子还有很多。趁着现在神经不用绷紧,好好珍惜。”

  沈宁看他一眼,他目落前方专心开车,声音也极度平静。

  她丝毫听不出什么异常,可碍于女人的敏感,越是这样,她越是觉得于深然在逃避着什么。

  “真正的真凶是你认识的人?对吗?”沈宁突然开口,说完这句话,连她自己都吓到了。

  车子吱得一声突然停在路边,由于惯性,沈宁的整个身子都猛地往前一倾。

  她人还没完全掌控住重心,一具沉重的身躯已悄然逼近了她。

  扭头,差点撞上于深然的唇。

  他一把扣住她的后脑,低低地说,“如果还想做我的女人,就把这个念头给我彻底吞回肚子里。”

  她愣住。

  过分近的距离让她已经根本看不清于深然的脸了,整个视线都是模糊一片。

  回荡盘旋在耳边的是他那句犀利甚至是愤怒的话。

  男人的脸缓缓移开了,沈宁能察觉出他在压下情绪,可他那双漆黑的眼里,瞳白竟然一瞬间布满血丝,猩红得十分可怕。

  在沈宁的认知里,于深然是个极会控制情绪的人,而眼前的这个,真是于深然吗?

  她从未看过他的这一面,危险的像是野兽。

  “对不起。”男人的眉微蹙了一下,可他却再也不敢和沈宁对视。

  缓缓的,沈宁开了口,“如果我一定要知道呢?你就不和我订婚了对吗?”

  “是。”

  一个字深深戳痛沈宁的心,活了二十二年,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竟是这么纠结。

  对他的一切她都模模糊糊,而自己在昨晚,对着病床上的父亲,为难一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只是为了成全自己的心。

  “我们的感情并不公平,我喜欢你,而你呢?我真蠢,明知飞蛾扑火,非要往火里跳。”她失魂落魄地说完,肩膀轻轻颤抖了一下,“你不想让我去知道案子的事,我可以不问。但我们还有必要在一起了么?小时候我妈妈就告诉我强扭的瓜不甜,道理我早就懂了,可惜关键时刻犯了浑。”

  她越说越寂寥,那语气和表情,于深然笃定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

  她伸手去拉车门要下车,于深然快速按下了锁车门的按钮。

  “不爱我就放了我。”沈宁终是抑制不住地冲他吼。

  他依然面朝前方,没有看她,沉默得像是一把刀,时间每过一秒一分,对沈宁来说疼痛也因这份沉默越来越浓烈。

  半响,他淡淡地丢出一句话,“谁允许你离开?我没有。”

  尾声落尽,他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我眼睁睁看着深爱的女人离开过一次,这次我绝不允许往事重演。”

  “往事?”她满目悲怆地笑了,“于!教!官!重演是什么意思?重演需要达到一个条件,对象必须是你深爱的人。而我是吗?我的离开不是重演你什么往事,只是一个你不爱的女人终于不再烦你!”

  沈宁的笑意随着话音落地僵在了眼梢,她无法解释现在的心痛是一种怎样的疼痛。

  毕竟她以前从未爱上过一个人,如果这就是爱情,那她真想说一句,爱着一个若即若离的男人好苦,堪比六月的梅子酒。

  于深然的大手忽然覆盖上她的手背,手温就如同他的声音一样,是凉的,“感情可以培养。我很懒,在一起了就不会分开。你有一辈子的时间来征服我的心,还是说你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等我们订了婚,结了婚,又或者有了孩子,我们会过得和一般的夫妻一样。”

  于深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这番话的。

  从一开始,选择和沈宁订婚就有太多复杂的因素,就在带沈宁回于家的那天,当父亲提出结婚的建议,自己的内心深处明明是惧怕且逃避的,为什么在她二度决然要走的时刻,忽然想有一个家?一个有沈宁的家。

  沈宁盯了他好久,内心不断挣扎,她摇摇头,“我连你为什么要选我都弄不清。”她一把将手从他掌心抽离,声音好似碎掉了,“我不想一直过着每天去猜你心的日子。哪怕我知道今天我这一走,还是会想着你。”

  沈宁知道自己特别丢人,眼泪像断线的珠子忽然一颗颗的坠落下来,怎么也止不住。

  于深然眸光一痛,从兜里拿出块手帕一丝不苟擦去她所有的泪水。

  她不断掉眼泪,他不说话,只是一次次的擦,直到她的双眼干涸,再也流不出任何温热的东西来才收回了手。

  他眸似星辰,“等时机成熟,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包括能说的,和不能说的。”

  再一次的,她输了,只因是她先爱上的他。

  ……

  沈宁顺利毕了业,按照她之前的提议,她的工作申请表也提交到了于深然所在的警队。

  日子好似又恢复了平静。

  于深然动用一切的朋友关系为沈宁的父亲联系好了肾源,他邀请的肾科专家也很快赶到了白水市。

  一直到手术前一天,沈北衷才知道了自己的病情。

  他平时爱好看报纸,对这种病还是有一定的了解,手术后若出现排异现象会危及生命,他死活不愿意上手术台,倒不是因为怕死,而是怕自己连女儿的订婚仪式都看不到就走了。

  母女俩怎么都说服不了沈北衷,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深然这个对心理十分透彻的专家来打这场心理战。

  于深然匆匆赶来,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撞进了沈北衷不再友善的目光中。

  “麻烦你们都先出去。”这是于深然的第一句开场白,直接而简单。

  沈宁和陈月华互看了一眼,一前一后离家了病房,关上了门在走廊静等于深然的谈话结果。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病房的门开了,母女俩赶忙进去,只见床榻之上的男人沉沉地说了句,“我接受手术。”

  两个女人全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了于深然,他正拿着一次性水杯喝水,眼底绽开了淡淡的笑意。

  手术时间是在两天后的下午,晚饭之后,沈北衷让陈月华留下,看向沈宁说,“你把家里的东西收一收,从今天开始你就住到深然家里去。”

  沈宁有一瞬间在想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痛恨于深然四年的父亲,不但同意了两人订婚,甚至还亲手将她推向了他。

  决定要走到一起的两个人要住在一间卧室里,那感觉肯定和之前两次截然不同。

  他会不会提出那种要求?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男人。

  于深然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地扯动唇角。

  一条沉稳有力的手臂紧紧揽住她的肩,他嗓音温润,“伯父,好好养病。”

  沈宁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身子已被于深然的手臂力量牵引转了身。

  外头星辰灼亮,两人的影子被夜色拉得很长。

  沈宁的脚步特别慢,于深然却耐心极好,配合她的速度静静陪在她身边。

  夜风打落了一片叶子,沈宁的脚步也陡然停下。

  她皱着眉,偏头看向他,“你和我爸说了什么?他怎么会突然就变了态度?”

  于深然讳莫如深地笑笑,修长手指随意地抬起指了下她的鼻子,“要是连你父亲都搞不定,那我心理分析的学位就白拿了。沈同学,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跟着我,你收获的远比爱情值钱得多。”

  沈宁渐渐对他的自恋习惯了,而且她潜意识里也坚信于深然有这样的能力,“能告诉我具体内容吗?”

  男人含笑的眸子轻轻一眯,“喔,我也没说什么,要是概括一下只有一句话。”说到这,他停顿了下,随后像个大男孩般双手置进了口袋,英俊的脸微微俯下,低低地继续道,“我对你父亲说,你已经怀孕了。如果想见到孙子出世,最好快点接受手术好起来。”

  男人鼻腔间灼灼的温度在她脸颊还没有完全消散,可她的脊椎骨上却是迅速窜上一抹凉意,像是顽固的爬山虎,不停的向上攀岩。

  “什么?你居然这么骗他!”沈宁的声音有点抖。

  于深然从兜里抽出右手,轻轻在她额头弹了一下,“所以我仔细想了想,若是让谎言变成事实,似乎只有一个办法啊。”

  男人的嗓音该死的低润醇厚,沈宁撞进他好似深潭的目光里,心脏和声音皆是一颤,“于深然!你……”

  成年人的潜台词无需多说,沈宁当然知道于深然在暗示什么。

  脸蛋该死地又热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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