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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弘业看了看杜鹃,笑着问她:“其实你现在心里头已经有答案了对么?”
“也不能说是答案吧,但是至少能猜到个大概了。”杜鹃也没打算瞒着唐弘业,“刚才陈园长也说了,当初范季影上班的时候精神状况不大稳定,心不在焉,魂不守舍,十有八九是跟家里面的夫妻感情这一方面有关系,假如是这样的话,以咱们对林杰的了解,八成就是林杰在外面有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而且还因为自己的心神不宁,心不在焉,在工作中出了那么大的事儿,这个遭遇听起来是不是感觉特别的耳熟?她后来之所以会那么同情黄立雯,又帮她保住工作,又请她吃饭,陪她聊天,帮她开解因为婚变带来的那种痛苦,这估计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感同身受吧,毕竟她自己曾经有过差不多的经历。”
“嗯,而且说起来,咱们之所以会认为范季影这边人际关系比较单纯,而林杰在外面招惹了别的女人,还结下了梁子,肯定嫌疑比较大,林杰最初跟咱们说范季影工作性质特殊,所以环境比较简单并不是主要原因,真正让咱们把关注重心都转移到了林杰,以及林杰的那一段外遇上去的,就是黄立雯。咱们去找黄立雯了解情况的时候,她对范季影那边的情况几乎等同于只字未提,从头到尾都在大讲特讲林杰的外遇,一直在把咱们的视线往林杰外遇的那个方向去带。”唐弘业听了杜鹃的话,就知道她和自己又默契了一次,想的完全是同一件事情。
“是啊,陈园长方才说的那些,其实有一点,她没有强调,但是我觉得有很明显的主观推测的成分。”杜鹃回忆着之前陈巧珍的讲述,“那个小女孩儿出事之后,爷爷奶奶是当众露面的,父亲是有过直接通电话的,这应该都错不了,但是陈巧珍说孩子的父母如何如何,是自动把孩子的母亲给和父亲划为一个整体去看待的,而不是两个独立个体。问题就来了,孩子的母亲,假如说是一个精神正常,具有行为能力的健全人,孩子出了这么大的一档子事,从头到尾孩子妈妈都没有现身过,就好像压根儿不存在,或者是被排除在外了一样,你觉得正常么?”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孩子妈妈从头到尾没有过表态,但是这并不能够代表着她和孩子爸爸一定是打成了意见上的统一。”唐弘业点点头,“范季影算是我见过的够自私自利的母亲了,就算是她把自己和丈夫的荣辱富贵放在了孩子的安危生死前面,林开朗真的出了事,她也还是备受打击,非常痛苦的。只要那个当年的小女孩儿,她的母亲比范季影更有人性一点,就不至于从头到尾不声不响。”
“你记得之前黄立雯的故事版本是什么样么?”杜鹃问。
“记得,她说她跟她老公青梅竹马,走出校园就走入了婚姻,她老公创业的时候她也跟着一起吃过苦,结果后来那个男人发达了之后,就不能同富贵了。”
“对,她确实是这么说的,但是每个人在说自己的故事的时候,恐怕都会有意或者无意的按照对自己比较好的版本去进行修饰,黄立雯对咱们说的也好,之前对她身边所有人说的也罢,未必都是假的,但是也肯定有投人所好的成分。如果她不是有这样的一个故事作为背景,你觉得范季影会对她那么怜悯么?会处处护着她还不说,还把她带到自己的家里面去开导么?”
“黄立雯当初那么说到底是几分真几分假,她本人的身份来历,要是从她开始查,只怕也不会特别顺手,所以咱们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那个小孩儿到底是谁先查出来,这样一来就可以顺藤摸瓜了。”唐弘业觉得胜利在望,整个人也都精神百倍起来,完全不同于之前努力保持乐观心态的那种样子了。
两个人回到了公安局,开始根据陈巧珍提供的孩子出事的时间区间,着手开始锁定当年那个出事的孩子的身份线索,虽然陈巧珍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回忆起来那个小孩儿的姓名,哪怕是一个囫囵的印象都没有,按照她自己的话说,可能是一种大脑本能的抵触,一种自我保护似的遗忘,但是有了那个孩子大概的出事时间,至少可以锁定那一段时间里面被注销户口的同年龄段的小女孩儿,加上范季影工作的那所幼儿园是一所老资历的公立幼儿园,所以在当年还没有放宽政策之前,是要求入园的孩子一定要有本地户口才可以申请,这也就意味着那个孩子的户口一定是和祖父母在一起的,那么自然就一定是在A市范围内了。
另外,根据新生儿落户口的相关规定,孩子只能选择跟父亲或者母亲的户口落在一起,并不能抛开父母而选择落户在祖父母的户籍上面,所以在这个小女孩儿出生的时候,她的父亲应该是和祖父母同在一个户籍上面的,这样一来,她父亲的姓名和婚姻状况等等的个人信息,想要掌握起来也可以省很多时间。
根据陈巧珍提供的时间范围,他们很快就锁定了一个在当年的九月中旬注销了户口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出事的时候年纪只有三岁半左右,从系统当中可以查得到的死亡原因是意外造成的食物中毒,孩子姓崔,名字叫崔小羽,从户籍上面可以看到,她的父亲名叫崔有志,户籍是在孩子出事之后的一年多才从原籍迁走的,迁去的是一个距离A市很远的城市。
更有趣的是,在崔有志的户籍迁走之后,大约又过了两年多,崔有志的父母,也就是当年出事那个孩子的祖父母也办理了户口的迁出,从迁往的城市来看,应该是去投奔自己的儿子的。
崔有志在户籍信息上面登记的婚姻状况是再婚,婚后育有一子,很巧,现在也是三岁多的年纪,和他之前的女儿崔小羽出事的时候年纪相仿。
但是可能因为崔有志和自己的妻子以及前妻,从来都没有把户口迁至一处过,所以造成了婚姻状况相关的信息严重滞后和空缺的问题,除了登记了一个再婚之外,从系统内并不能够直接查到他相关的配偶信息。
这样一来,两个人就只好去了一趟民政局,从民政系统那边查询这个崔有志的婚姻状况,还有具体的配偶信息,尤其是前妻的那一部分。
这一查,还真的和他们之前的推测分毫不差,崔有志的上一段婚姻,配偶的名字就叫做黄立雯,根据系统内登记的证件号码,杜鹃确认了一下,并不是什么同名同姓的巧合,这个黄立雯,就是他们之前打过交道的那一个。
并且黄立雯与崔有志的婚姻存续期间,也恰好涵盖了崔小羽的出生和死亡这三年多,黄立雯和崔有志离婚的时间,则是在崔小羽死后不到一年的时候。
这也就意味着,因为想要躲避前夫逼着离婚的要求,所以才在三四年前逃到无亲无故的A市躲藏,试图阻止前夫的离婚计划这个说法,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黄立雯跟她前夫的婚姻早就在那之前就已经解体了,并且她也根本不是因为无法生育才导致了丈夫的外遇。只不过这些信息,她本人不说,即便是用人单位也是没有办法,更没有权利去调查的,自然就成了一个秘密。
确定了这件事之后,很多之前的疑问也就跟着迎刃而解了。黄立雯因为之前经常出入范季影家中的缘故,再加上和范季影是一个工作单位的,对林开朗自然是十分熟悉,不管是用了什么样的借口,想要让林开朗放弃原本去补课的计划,偷偷的去跟自己见面。并且在林开朗被绑架之后,明明都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并且还在对方要求下录制了求救的录音,却还是会毫无防备的吃下被掺入了全株秋水仙的食物,最终导致了中毒,这也就变成了非常容易理解的一件事。
原本杜鹃和唐弘业一直有疑问的就是,为什么林开朗作为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心智已经相对比年幼的小孩儿成熟了许多,在那种情况下,明明应该是保持警惕的,却为什么会没有丝毫防备的就大量的吃下了对方准备的食物。现在黄立雯的身份一被查出来,之前的那个疑问反而就解释得通了。
所谓的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就是被绑架的人质,因为自己的人身安全和性命全部都掌握在了绑匪的手中,生死全由绑匪来掌握,因此就会很容易产生一种对绑匪的依赖心理,认为只有对方能够得偿所愿,自己自然就性命无忧。
林开朗当时在那样的一个处境下,结合他与黄立雯的熟悉程度,黄立雯和范季影的亲密关系,除了类似于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那种心理反应之外,他还对黄立雯多了一种基于熟悉而产生的错误认知,认为平日里对自己安全无害的黄立雯,即便现在似乎是变了一副面孔,充其量应该也是为了图财,并不会对自己下毒手去害命,所以只要自己的父母按照黄立雯的要求提供了赎金,自己自然就可以平平安安的回家去,他并不知道这种一眼就能够被认出来的熟人作案,反而生还的几率更低。黄立雯如果从最开始就暴露了自己的身份,那这就只有可能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她压根儿也没有打算或者让林开朗离开自己面前。
对方是黄立雯,为什么林开朗并不是被人用比较寻常的方式杀害,而是选择了在食物当中掺入秋水仙,就也有了再合理不过的解释——当年的崔小羽,就是在夜里面因为无法离开教室,又冷又饿的情况下,因为年纪幼小而选择了饥不择食的啃吃了教室里面种植的花卉,而恰恰那里面就有一盆范季影养的秋水仙。
这就属于典型的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最最原始的报复手段了。当初范季影因为什么样的原因而间接害死了黄立雯的孩子,之后黄立雯就用一模一样的方式夺去了范季影孩子的性命,所谓的赎金要求,不过是拖时间的烟雾弹,又或者黄立雯在这个过程当中追求的就是一种猫捉弄老鼠一样的乐趣。
杜鹃和唐弘业回忆起来,都很清楚的记得当他们所有人都还不知道林开朗早就已经死了,还以为他仍然在绑匪的手中被控制着的时候,黄立雯和其他一些幼儿园里面的老师一同到医院里面去看望范季影,她一进门就拉着范季影哭的肝肠寸断,一副为范季影担心和害怕的模样,现在想起来,杜鹃和唐弘业仍然觉得她当时的表现简直可以称之为无懈可击,包括后来配合调查的时候表现出来的种种,也是不露丝毫的破绽,这种心理素质,也是让人不得不表示佩服的。
“你说这黄立雯,她这是筹划了多久呢?心里估计恨范季影已经恨到骨头里去了吧?做了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居然还不赶紧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合适的借口离开,反而在范季影面前经常出现,她这是想要欣赏范季影痛失爱子之后的撕心裂肺么?欣赏一下自己报复的成果?”唐弘业叹了一口气,“这身份一查明白之后,作案动机就非常的显而易见了,只可惜,这动机再怎么显而易见,咱们现在缺乏能够直接给她定罪的直接证据,贸然出手的话,万一搞得很被动怎么办?”
杜鹃没有说话,微微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杜鹃,杜鹃!”唐弘业看她没反应,又叫了她两声,“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黄立雯的计划……搞不好并不是到范季影这里就打住的,所以咱们真的要抓紧时间有所行动才行。”杜鹃回过神来,有些担忧的对唐弘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