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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煦的这个提议,自然是得到了杨成的大力支持,他作为夹在中间的人,其实心里面是最纠结为难的,一方面来自上面的压力他需要承受和面对,另外一方面下面的无奈和委屈,他也心知肚明,承上启下从来都不是一个容易做的事,现在戴煦想出了这么一个化被动为主动的好办法,也算是对他的理解和配合,这种情况下,如果再不积极支持,那杨成这么多年的行。政。工作可就真的白做了。
得到了杨成的支持,戴煦心里也就有底了,开始准备联系向文彦,新闻报道是他写的,也就是说双方如果真的有什么可以被称作是矛盾的地方,那这个关键点也是在向文彦这里。对此方圆并不是十分看好,在她看来,向文彦是无可救药的那一类,戴煦这么做结果八成不会特别理想,搞不好他们这一边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把橄榄枝抛出去,那边却根本不屑于伸手接住。但是戴煦并不担心结果会是什么样,对他而言,即便是碰壁,也不是坏事,这件事他们只要采取了主动,那么接下来不管结果是什么,他们都没有任何的损失。
因为没有向文彦的个人电话号码,戴煦选择通过查号台,直接把电话打到生活报的编辑部去,因为已经临近了下班时间,那边电话响了很久才有人接,得知是找向文彦的,便让戴煦稍等,隔着听筒能够隐隐约约的听到,那边编辑部里有人扯着嗓子在招呼向文彦过来听电话,看样子向文彦因为时间的缘故,已经准备下班离开了,是被接电话的这位报社的同事硬生生的给叫回来的。
过了一会儿,电话有人接听了,向文彦的声音从那边传了过来,可能是因为被耽误了下班时间,所以他的声音听起来略微显得有点不耐烦,但是不清楚对方身份和找他的目的之前,还必须要压抑着自己所有的不耐烦情绪。
“喂你好,生活报向文彦,请问你哪位?”向文彦问。
“向记者,你好,我是A市公安局刑警队戴煦,你应该还记得我吧?”戴煦的声音听起来倒很热情洋溢,听不出任何负面情绪,就好像全然没有过结似的。
向文彦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两三秒钟的功夫,然后呵呵一笑,略微有点嘲讽的问:“这个时间突然打电话到报社来找我,有什么事么?你们不会是想要做点危机公关,让我写文章好好的弘扬一下你们的丰功伟绩吧?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不用说了,我是很有原则的人,新闻报道我只报自己看到的听到的事实,不会去昧着良心替谁贴金抹粉的。我这边已经下班了,你要是有什么正经事就请抓紧时间说,要是没有什么正经事我就挂电话了,超出正常的工作时间,我确实没空和你们去拉大锯扯大锯,想要让记者美言你们,就做好自己的事情,这才是根本。”
“对,你说的很对,不管是新闻报道应该基于事实的那部分,还是我们应该做好自己本分的那部分,我都特别赞同。”戴煦并不介意向文彦的态度,反正这本身就是在他意料之中的反应,“我今天打电话联系你,还确实是为了正经事,所以很抱歉耽误了你下班的时间,就算抱歉,该耽误恐怕也得耽误了。”
“那你就快点说吧,我晚上还有约呢。”向文彦十分不耐烦的说。
“好,那我就长话短说,挑重点,不耽误你太多时间。”戴煦态度很配合的立刻直奔主题,“我们想要贵报帮忙刊登一份寻人启事,是根据嘉年华鬼屋的骷髅山那边找到的头骨进行的模拟复原图,希望能够通过报社方面的协助,尽快确定死者的身份,当然了,为了方便你们刊登寻人启事,一些必要的相关信息我们是一定不会有意隐藏,是会如实提供给你们的,这对你们撰写新闻报道也有好处。”
向文彦听了戴煦的话却并不买账,他在电话那边冷笑了一声,然后说:“戴警官,说实话啊,我不太了解现在你们警察这个职业的入职门槛是多高,受教育程度到底是个什么水平,有一句话叫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估计你肯定能明白是什么意思吧?当初我专程跑去你们公安局,想要采访你们,结果你们一个个的推三阻四,这个不愿意接受,那个不愿意接受,让我四处碰壁,我这人也是比较识趣的,你愿意跟我合作,我当然高兴,你们端架子,我也不会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所以那就算了吧。当初都没有合作的诚意,现在我们报社这边对你们而言,有利用价值了,你就又跑来找我,你觉得这合适么?我看没有这个必要吧?”
“咱们各司其职,你有你的工作需要,我们也有我们的工作纪律,这方面还是彼此互相理解比较好,换位思考一下,可能你会比较理解我们的做法。你肯定也希望能够在新闻报道上面抢占先机,所以现在咱们严格意义上来说,算是相互合作,互利互惠,不存在什么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戴煦话里有话的说。
“呵呵,我觉得倒是没有这个必要了吧。从一开始,我们的报社就是旗帜鲜明的站在了实事求是的那一侧,也可能我们的报道向读者揭露了你们消极怠工,不太积极阳光的一面,所以你们现在希望我们能够改口,能够被你们收买,但是很抱歉,我们是很有原则的报纸。”向文彦在电话那头毫不买账,义正言辞的说,“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因为你们开出来的什么条件,就妥协了,让步了,以后让读者怎么看待我们?那样我们也有愧于‘无冕之王’的称号。所以我们还是珍惜羽毛比较好,坚持立场比什么互利互惠要重要得多。”
因为戴煦是开着免提在和向文彦通电话,所以方圆在一旁虽然始终没有出声,但是却听得一字不落,如果不是极力的忍着,恐怕此时此刻她都已经忍不住要笑出声了,当然,不会是愉快的笑,而是一种类似于气极反笑的反应,她只能遗憾座机还没有能够实现可视通话,这样她就没有办法看见此时此刻向文彦的脸有没有因为说大话而涨红。不过方圆估计他是不会脸红的,能那么淡定的撰写和发表失实报道的人,恐怕脸皮比防弹衣还要结实,说几句大言不惭的话也没什么稀奇。
戴煦见他这么说,也没有再试图做思想工作,简简单单的说了句打扰了,然后就率先挂断电话,挂断电话之后,他吐了一口气,不是被向文彦气得那种憋闷,而是好像松了一口气,放下心来之后的那种反应,折让方圆觉得奇怪极了。
“怎么你在向文彦那里碰了壁之后,还觉得挺轻松似的呢?”她疑惑的问。
戴煦神秘兮兮的朝周围看了看,然后压低了声音对方圆说:“其实,我从最初打电话过去找向文彦,心里面最盼着的就是他能够像方才那样拒绝我。”
“啊?”方圆诧异的看着戴煦,犹豫自己要不要伸手摸一摸他额头烫不烫,会不会也因为天气炎热,一不小心发烧把自己给烧糊涂了,“你不是刚才和杨大队说,是希望通过这个方式处理好和媒体之间的关系,降低影响么?”
“那个当然是跟领导汇报的PlanA了!”戴煦笑了笑,笑容里居然有一点小小的狡诈,“其实我自己最想用的是PlanB。向文彦已经写了三篇针对咱们的报道了,并且他们报社能够同意刊出来,就说明那边的主编或者其他领导对于这种和警方叫板的做法还是支持的,刚才我跟他说了,咱们需要通过模拟复原图刊登寻人启事,这样才能确认死者身份,你觉得这对于他来说最有价值的点在哪里?”
“肯定是咱们到现在还没有最终确认死者身份呗!估计又要说咱们不作为之类的。”方圆已经在担心这个问题了,“他现在不肯和咱们合作,不愿意帮咱们刊登寻人启事,回头要是再写一篇关于死者身份尚未确定的报道出来,那岂不是咱们自己把子弹帮人家装到弹夹里去了?”
“没有那么严重,这就是我要的效果,假如向文彦答应了,他们帮咱们放了寻人启事,到时候就是他们报纸的那些读者自己自发的说咱们消极怠工,吃干饭了。倒不如让向文彦继续那么歪曲事实的报道下去,反正A市的新闻媒体也不是只有生活报一家,我们找别人家帮咱们发寻人启事,效果也是一样的,留着生活报作为不同的声音,独树一帜,继续坚持他们的立场,谁相信,就尽管去信,一个从刚刚一开始就被戳穿的谎言,没有什么大不了,谁也不会当回事,但是当这个谎言被发酵了,扩大了,相信的人多了,最后突然之间被戳破,那股反弹的力量,可够他们受的,向文彦不是说相信舆论的力量么,我也相信。”戴煦说着,嘿嘿一笑,一副对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样子。
尽管他没有把话说得特别直白也没有说的很具体,但是方圆还是听得很明白。
她曾经在看书的时候,看到过这样的一番话,“昔日寒山问拾得曰:世间谤我、欺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恶我、骗我、如何处治乎?拾得云:只是忍他、让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几年你且看他”。
戴煦的待人之道,似乎也正是这一种思路。小事就如之前的林飞歌,她仗着自己的父母可以帮她排除很多的障碍和困难,有了依仗之后就对待工作消极敷衍,拈轻怕重,一个没看住就脚底抹油,总是一副只有她最机灵,戴煦是个傻大个,根本不能奈何她的架势,而戴煦也从来不去纠正林飞歌的这种偏见,任由她去相信自己认为是正确的那种看法,她要遛就遛,戴煦不戳穿,也不叫她回来,林飞歌一直以为自己的计划得逞,洋洋得意,结果到最后实习结束,一同实习的马凯和方圆都得了荣誉,尤其是方圆,因为表现突出,收到了嘉奖,而林飞歌则连参与调查案件的人员名单都没有上去,不管是个人荣誉还是集体荣誉,都和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扯不上,到那个时候她才傻眼,可是不管她有多么的不高兴,她之前越来越不加掩饰的偷懒和敷衍是看在所有人的眼睛里的,除了她自己之外,没有任何一个人替她喊冤叫屈,所以她纵然有一万种不开心,也只能认命。
现在戴煦对向文彦的做法也是同样的道理,明知道向文彦撒谎,编造新闻内容,恶意抹黑他们,却并不设法阻止,听之任之,同时又不放弃通过其他途径积极的与媒体取得合作,这样一来,生活报不仅要唱独角戏,等到这出独角戏越演越大,到最后无法收场的时候,先前他们承受了多少委屈的骂名,之后向文彦需要收拾的烂摊子就有多大,戴煦心里生怕向文彦会同意合作,估计就是担心不能够给他们足够的空间和时间去折腾,以取得最好的教训结果吧。
难怪的之前钟翰曾经说过,别看他嘴巴厉害,但是实际上成天一副和事老模样的戴煦才是真正难对付的狠角色,他对不听劝一意孤行的人那种纵容和放任态度,往往比言辞犀利的把对方骂个狗血淋头还要带来更沉重的教训,领略到什么叫做自食其果。
不知道等向文彦领到了属于他的那个教训的时候,能不能真的反省一下自己,方圆在心里暗暗的猜测,假如像是林飞歌那样,估计就没有什么指望了,她可是一点都没觉得自己有错,眼睛从来都只看别人不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