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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叫什么名字?”
洛书递给她一块沾了水的帕子。
女子不卑不亢的接过,擦了擦脸,“朝华!”
洛书笑笑,拿起桌上的药瓶子递给她,“好名字,你娘家在何处,我送你回去!”
朝华一听,惊的瞪大了眼睛,“姑娘您不是让买下我条命了吗?”
洛书道“你的命从来只属于你自己,我当前些那老太太的面这么说,只是不想她以后再去纠缠你。”
朝华眼中浮涌出感激,她从坐塌上起来,跪在洛书面前,并拒绝了她的搀扶。
“姑娘你救我一命,又替我伸了冤屈,我自愿追随姑娘,至于我娘家,呵,嫁出去的女儿,哪里还有回去的道理,若是再回去,怕是过不了几年,哥嫂便又要将我送出做妾了!”
洛书垂眸仔细打量了朝华一眼,“听你的谈吐不似乎普通村妇,且名字也取的颇有学识,为何会沦落至此!”
朝华淡淡一笑,“我祖父是燕京城中翰林院大学士,因政治斗争失利,被流放这边境地带,后来家族没落,哥哥不务正业,不思进取,便成了如今这副样子……”
洛书轻叹一声,“你若是个男子,定有一番作为。”
朝华双眸水汽氤氲,“可惜我生成了女儿身,不得不屈服于这世道。”
洛书将她扶起来,“如此,你便跟我去燕京吧。”
朝花方才松了口气,“还不知如何称呼姑娘?”
洛书想了想,“我还没有想起来,等我想起来了,再告诉你!”
朝华疑惑的看了她一眼,又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车队外的人马,担忧的望着她。
洛书被她警惕的眼神逗笑,“放心,我不是被绑架。”
朝华见此,也低声笑了起来。
马车外,赫连玦不着痕迹的看了看掀开了一角的车帘。
放慢了速度,身后有人跟了上来,半步远的距离。
“去查查,这女子的身份,不要声张!”
“是”
……
彼时长安城。
叶沉脸色沉郁的仿佛要滴出水来。
他一把将那折子扔在地上。
王锡爵只觉得这议政殿里的空气都要结冰了。
他自与叶沉相识以来,还从未见过他如此大怒。
王锡爵悄悄的捡起那折子,只见火漆密封的口上还沾着血迹。
上面字迹淋漓的写着,“钦差大人不所所踪,送嫁仪仗队全员覆没,元敏公主被赫连玦返程接走……”
“王锡爵,这长安城的事,暂交你与叶霁……”
他还未说完下一个字,王锡爵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大呼一声,“陛下,万万不可……”
“朝之将立,诸心未稳,陛下此时不宜离朝啊!”
叶沉冷哼一声,眼中薄凉如霜,“金人如此大胆,在我国境内便敢动手伤人,朕若能忍,定然被这天下人耻笑无能”
“可是陛下……”
他冷冷打断,“不必再说,朕意已决,御驾亲征!”
王锡爵脸色铁青,见此情形却也无可奈何。
隆庆一十九年,八月初一。
天元帝增派三十万兵马驻兵云州,陈兵夏金边界,彻底切断了梁国与金国的通商之路。
时近八月,金国将在一个月之后,便要入冬。
没有了梁国供给的粮食,将有很多百姓会冻死饿死。
于是金国老皇在得到这个消息的的时候,气的哆哆嗦嗦的从病床上爬起来,一面骂着叶沉不是个东西,一面言辞恳切的修国书一封,送到了边关。
内容无外乎是想问问,你究竟想怎么滴,有什么要求尽管得,只要让我们过去这冬天,一切都好说之类的。
当然,这些两国高层之间的秘密,在洛姑娘这里是无法得知的。
她在半个多月的行程之到,终于抵达了燕京城。
赫连玦对外宣称她是和亲公主,自然有单独开辟出来的驿站供她居住。
但是不知道赫连先生给老皇帝吹的什么风,竟然直接把她接到了赫连块的王府之上了。
洛书对此也虽有些反抗,但也无可奈何,但在暗中让朝华悄悄打了一把匕首,放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赫连玦的王府比她想象中在高雅一点。
从外界看,建筑风格与众多金国的王府的风格并无异样,琉璃金瓦,红墙朱廊。
若是进了里面,方才发现,更偏于云州那种徽派建筑。
洛书被安排在院中最安静的一角。
除却那随处可见的白桦林,这院子里,种的最多的便是竹子。
已进八月,天气渐渐转寒,而那庭前翠竹依旧茂密苍翠,颇是喜人。
洛书一直在想着,既然是来和亲,那么是否要进皇宫金国老皇帝见个面打个招呼什么的。
但是为啥到现在还没有人来找她谈谈未来发展以合作计划呢。
她站在那茂密的林丛前,脑中有是一帧帧碎掉的图缓缓开始拼凑。
但奇怪的是,每当她试图去看清楚那画面之上的人时,便头痛欲裂。
于是索性也不想了。
朝华这姐姐很会照顾人,也从不多言,办事又利落,极是忠心。
“姑娘又在发呆,燕京一早一晚天气寒冷,不比长安,还是披上披风吧。”
她从后面为她披上。
忽然一声戾响,空气仿佛被人刺破一般,一只带着倒刺的长鞭,破空而来。
直击朝华面门。
洛书一惊,一把将朝华推开,她看清了那鞭上的倒刺,将身上的披风一卷,抓在了那鞭尾之上。
这才看清楚了那偷袭之人的样貌。
竟然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
那女子眉目凌厉,长眉高高的扬入鬓角之间,双颊如霞,唇若凝脂,肤色是典型是金国女子的小麦色。
一头茂密棕色发辫被编成无数小鞭子,额头间坠着一块蓝色孔雀石。
是个美人!
洛书抓着那鞭子的一角不放,隐约有血迹缓缓渗透出来。
那鞭上的倒刺纵是被披风给包住了,依旧刺破了她的掌心。
她来不及去思考,狠狠一松,又是一紧,那女子身形不稳,一个踉跄向前。
洛书将她那鞭子一绕缠在她身上,手臂狠狠的扣在了她的脖颈之间。
那姑娘一身的花香之气,熏的她头晕目眩。
却又不得不死死的锁住她的喉咙,怕她再暴起伤人。
那女子气的跺脚,试图想挣扎,奈何,她锁的太紧,越是动,却是连呼吸都困难。
洛书眸底生霜,“为什么伤人?说!”
彼时有侍从自外面跑来,见此情形一脸惊慌,“公主,公主不可!”
那侍从想上前来将那女子救下,被她一眼瞪了回去。
“刚才她出手伤人之时,不见你出现,现在过来装好人,晚了!”
说罢又狠狠一勒。
那女子的被勒的双眼一黑,几乎背过气去。
“敏敏,快放开她!”
赫连玦穿着朝服,从外面大步走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子。
那男子细长的眉眼,五官深邃,鼻梁挺拔,身量与他不相上下,却较纤弱一些,有种阴柔的美。
洛书看着赫连玦大步走来,却依旧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你让她给朝华道歉,我便放了她!”
赫连玦看了那女子一眼,浓黑的眉宇间涌上一丝的怒气,“卓晏,快道歉!”
洛书下意识的松了松手臂,以让那女子能说出话来。
卓晏挣扎着,“让我给一个下贱的女婢道歉,毋宁死!”
洛书冷笑,“若说下贱,怎可与你这瞪偷鸡摸狗之辈相比,我素闻,金国女子同男子一般文可上朝堂,武可入战场,怎么到你这里,便只会这种下作手段!真真是丢尽了金国女子的脸面!”
卓晏被她说的极是羞愤。
一双眼睛求救似得看着赫连玦。
赫连玦也不理会,只声道“做错了事,就要道歉,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卓晏自知求救无望,压低了声音道“对不起。”
“你是属蚊子的?”
赫连玦身后那阴柔男子极不厚道的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卓晏脸色更加难看,她狠狠的咬着嘴唇,“对不起!”
“不是对我!”
“朝华,对不起!”
卓晏终于忍受不住大声呼喊出来。
洛书满意的将她往赫连玦怀中一推,讽刺道“洒那么多的香粉,不怕蜜蜂来围攻你吗?”
卓晏见此,心中一喜
赫连玦接过她后,将卓晏推给了身后那阴柔男子。
阴柔男子惊的一跳,赶忙将手中的女人扔到后面的丫鬟手中。
赫连玦大步上前,一把抓起她的手。
见才他便已看见,她的掌心的血迹。
这一打开,更是吓了一跳,玉白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一片。
洛书固执的要将手抽出来,她潜意识里不喜欢和他接触。
但他力量大的惊人,愣是一点都无法撼动。
赫连玦回头看了卓晏一眼。
卓晏只觉得那眼神冰冷里带着杀气,瑟缩的站在了阴柔男子的身后。
阴柔男子一瞧情势不对,赶忙上前道“听说国主最近抱恙,请了医圣大人前来,不若我去给公主求些生肤止血药,或者让医圣大前来?”
赫连玦道“不必,求药便可。”
说罢从怀中掏出锦帕,将她的掌心包住,眼中竟是愧意。
“抱歉,没能保护好你!”
洛书适时将手抽走,退后一步。
“没关系,贱人年年有,今年特别多,防不胜防!”
她下意识的说出口,却发现似乎这些语言好熟悉,但不像是她的风格。
赫连玦一怔,随即失笑。
“你笑什么?”
赫连玦道“没什么,你能这样适应我很开心。”
开心个屁!
受伤的又不是你。
洛书心里骂道。
“她是我母亲那一脉的亲戚,从血缘上来讲,是远房表妹。”
洛书了然,嗯,这自古以来表哥表妹自成一对的事屡见不鲜。
“如果你想纳她为妾我没意见,脾气暴了点,但长相不错。”
赫连玦琉璃色的眼眸狠狠一收。
握着她的手也下意识的收紧了些。
洛书嘶了一声。
他方才松开。
“你说什么?”
“我说若你要纳她为妾我没意见”
赫连玦的眼底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裂开,琉璃色的眼眸里,滑出一浓的化为开的忧伤。
那忧伤如同蔓延开来的罂粟花,明知带着致命的毒药,却无法拒绝。
若你纳她为妾,我没意见?
这句话,时隔两年,他再次从她嘴里听到。
那些往昔青葱岁月里的记忆,在紫藤萝花开放的时节,便已彻底凋谢。
那些他以为她她再也无法想起,再也无法记起的东西,似乎更有以另一种方式慢慢的回来。
他是该欢喜,还是该忧愁。
或许她能记起那些流年岁月里,纵马轻歌的年少,或许她能记起少年悸动的初心,或许她能记起,那样一个不染事非,虔诚可靠的他。
那些还未来得及便已死在初春里的紫藤花般的爱情,或许还可以重新找回来。
但……
赫连玦忽然深深的吸了口气,那般丝丝的钝痛,在每一根神经末梢蔓延。
还来得及吗?
洛书被他的脸色吓了一跳。
微微一哂,“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脸色这么吓人做什么!”
赫连玦方才回神。
他那般丰神俊朗的脸上,再次绽放了只属于她的温柔笑意,“以后不可再说这种话。”
说罢下意识的就要拍她的脑袋。
洛书近几日补的不错,身形也利落了不少。
全靠赫连先生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那些名贵药材。
她极快的闪身,出手拍开了他的爪子。
“我拒绝你像拍狗一样的拍我的脑袋!”
赫连玦失笑,手背之上,还残留着她的温度,阴霾的心情,仿佛开始放晴了。
“好,不拍了。”
“我还有事,先回去了,后天朝会再领你入宫面圣。”
说罢他转身离去,行至门槛处,忽然回头,“朝华,公主的药记得每日叮嘱她喝,还有,生股膏,我稍后派人送来!”
朝华盈盈一拜,“是”
赫连玦方才离去。
……
坐了六只兽的屋檐下,一盏铜铃随风摇曳着。
朱墙琉璃瓦下,斜斜伸出一只早梅的树干。
几个花苞已从那岁月斑驳的皲裂之中伸了出来。
窗台下,悠然的开着几盆栀子花,清香亦然。
半卷的疏帘之下,赫连玦立在那窗前,身后站的是那阴柔男子。
“耶律,你说一个人彻底忘记了过去,还会再想起来吗?”
耶律瑾闻言,细长的眉眼轻轻一挑,失笑一声,“你究竟想问什么?从长安回来便是这副得行,你可知大夏的皇帝陈兵三十万在边界,你究竟从长安带走了什么?”
赫连玦看着窗台下的那盆栀子花。
丰白的花朵,在肥厚的绿叶之间,显得极是娇俏,像她笑起来的样子……
“还能带什么,无非是缔结合约的内容,且如你所见,和亲公主而已。”
耶律瑾淡淡一笑,“据说大夏新帝挑起战端的理由是怀疑咱们的人偷袭了送嫁仪仗队,且杀了二品朝中大臣,你从长安来,不知这些消息是否属实。”
赫连玦微微抬着,看着那檐角间的风马,“利益而生的和平,不过是建立在双方互惠的条件之上。”
“可为了一个朝中二品大员被杀,也不至于御驾亲征啊。”
耶律瑾提出了自己的疑惑。
赫连玦笑而不答。
“既然现在两国关系紧张,为何你还要让公主进宫?”
耶律瑾继续问道。
赫连一笑,琉璃色的眼眸里光华万丈,“必须如此,才算光明正大!”
耶律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异样的神情,在赫连玦转身之后,便已消失不见。
他还是那般安静的站在他身后,不远不近。
“这几个月来,辛苦你了,这府上的大小事务扰你清心。”
耶律瑾一笑,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伸到一半,忽然拳了起来。
“谢什么,我们是兄弟!”
“卓晏是什么时候来的?”
赫连问道。
“晏郡主是五日前到的,她听说你要娶妻便从塔里木草原奔来,据说塔里木王都不知情。”
“找个时间,把她送回去吧。”
赫连玦喟叹一声。
“我是不会走的!”
哐当一声,被人从外打开。
卓晏手执着玄色鞭子,双目通红的站的门外,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