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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来的两天过得很平淡，白天工作，晚上回宾馆，季柯知道自己还要在这个城市停留上几天，然后他将启程到下一个城市去继续巡演，时间就这样在指缝里流逝，看不清过去和前路，当然，季颜将会陪他一起。

　　梦境依旧清晰的折磨着他，他原先是盼着睡觉，现在又有些怕睡觉，想到梦里那双绝望的眼睛，他总会心如刀绞。

　　不得不承认他越来越把那个梦境当真，他开始怀疑季颜，尤其是看到他愈发容光焕发的脸，季颜的闪耀和他的病容对比在一起一定无比鲜明，他不用照镜子，只要站在他面前就感觉到了。

　　这样一个光芒万丈的人，怎么甘心只做一个医师呢？

　　短期筑起的信任高墙一旦坍塌，会比任何关系的摧毁都来的可怕，季柯不敢推倒它，因为他深信不疑，一旦他不再雇佣季颜、不再喝他的药，他或许就再也梦不见小珍了。

　　话虽如此，一旦种下了怀疑的种子，信任将很难再重建，季柯开始怀疑季颜，开始怀疑之后就对他多了几分注目，然后自然而然，怀疑就更多了起来。

　　他似乎从来不吃饭，每天除了送药就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待就是一整天，之前季柯也忙，倒是没发现什么奇怪之处，在酒店里定个外卖也是常事，可是成天成天的不出门，任谁都会受不了。他试图去敲季颜的门，找各种借口想进他房间看看，可是季颜永远把他拦在门外，似乎这是一个人应该遵循的礼节。他似乎永远不徐不疾、不卑不亢，这么一个人，实在是个软钉子，让人拿他毫无办法。尤其是他端来药的时候，那种无形的威慑力让季柯觉得有些齿冷，就好像他假如拒绝喝这碗药，他就会变成张牙舞爪的妖怪向他扑过来。

　　“为什么我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有天他找理由又去敲开季颜房门的时候，他提出了心底的疑惑，并且表示：“我们能借一步说话吗？站在走廊里谈这个不合适吧。”

　　季颜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就到顶楼咖啡馆吧。”

　　咖啡馆很安静，高档酒店的顶楼，这个点儿没什么人在，他们坐在窗边的角落，服务员上咖啡的时候偷看了季柯好几眼，季柯觉得，她应该是在看他涂了几层粉也遮不住的病态吧。

　　“你想问我什么呢？”彼时，季颜修长的手指交叠着，他的手很好看，指节修长，和他的儒雅气度一样。

　　“人家都说中药见效慢，但我从没听过药有反效果……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想问问清楚，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斟酌着自己的措辞，怕得罪季颜：“是我的体质太差，不好调理吗？”

　　“药一直在发挥它应有的作用。”季颜依旧面带微笑，举手投足间一派从容淡泊：“你的精神也好了很多，不是吗？”

　　“精神好了，身体却差了。”季柯皱了皱眉：“这是正常的吗？还是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哀悼我了。”

　　“你真幽默。”季颜垂下眼睫淡淡一笑，抬眼正视着他：“一百一十天，一天都不能差，我们之前说好的，我也告诉过你，否极泰来，你会好的。”

　　季柯皱起眉：“我从没听过有这样的药，哪个医生也没有这么霸道的。”他说完这话转念一想，他好像从来没听说过他是从哪个医院来的，他是经纪人介绍来的医师，当时他生无可恋，他们找了人，他就信了这个人，可是快三个月了，他连季颜的底细竟都没有仔细问过。而且经纪人一早就劝过他，不要再喝这个人的药了。想到这里，季柯不觉有些心惊。

　　季颜轻声一叹，眉目间流露出淡淡的失落：“你还是听了她的话吗？”

　　“谁？”季柯盯着他，也不打算退让：“你说的她到底是谁？”

　　季颜自嘴角牵起一抹笑：“既然都这样了，总不会更差了，试一试怕什么呢？”他说罢敛住笑意，牢牢盯着季柯的眼睛：“不喝药就没有梦，余下的你自己考虑清楚即可。”

　　他说罢站起身，打算离去。季柯也站起，他犹自不信般，带着些许的戒备与迟疑：“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我喝药跟做梦果然有关系，你知道我梦见了什么，你也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对不对？”

　　季颜转身面对他，阳光洒在他身上，依稀有点光芒万丈的样子，就好像，他夺去了本该属于季柯的璀璨般。

　　“我不跟你提梦，是因为梦里的我与你是对立的，你我的情谊不及你对她的情谊，始终如此。可即便如此，我都要把这件事做下去，从不后悔。”季颜牵起一抹笑，带着一丝淡漠的决绝：“而你必须选择相信我，因为事到如今，你无路可退。”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去，季柯有点惊惶，也有点疑惑。

　　这带着些许警告般的说辞，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经纪人打个电话：“那个人你究竟是从哪里找来的？”

　　经纪人闻言叹了一口气：“说出来也不怕你怪罪，当时我也是遍寻医生无法，你那个状态根本没法上台，寻死觅活的样子你自己还记得吧。是他找到我的，他向我毛遂自荐，说能让你好起来。你也知道他那个人，天生就带着一种让人信服的感觉，我心想他总不能害死你吧，死马当活马医，就试试吧。结果……结果我都说了让你别再喝药了，是你非要相信他，你为什么问我这个，你发现什么问题了？”

　　季柯没有再说话，沉默片刻以后他明白了，这些美其名曰关心他的人为的也不过是他能带来的利益而已，他们甚至没有问清医师的身份、没有问清药的来路就孤注一掷的去试了。

　　“那我和一个试验品有什么区别呢？”他苦笑着问出这句话，经纪人立刻否决了。

　　“季柯，话不能这么说，当初是你一味的信他的。你现在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你跟我说我替你想办法，可不能又像当初那样自暴自弃了，明天的签售会——”

　　“我怀疑他是鬼！这样算是我疯了还是他疯了？你怎么帮我，帮我找个神婆？我谢谢你了！”他对经纪人吼出这么一席话之后把电话扔到一边，那种极度的压抑和失落又回来了，这是让人窒息的感觉，他很害怕、想驱赶，却无能为力。

　　是了，是梦境太让他难过了，不然他愿意一直在梦里活下去，即便在现实中越来越形容枯槁，他也不会介意，只要梦里的那个姑娘，他们能永永远远在一起。

　　电话又响了，是经纪人，季柯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了电话。

　　“你别生气，如果你真觉得他有问题，我会替你想办法，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这些办法。”经纪人叹了一口气：“既然你说出口了，有些事情我也不怕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不管多难，不要影响你的生活。”

　　“我答应你，签售会和接下来的巡演我一个都不会耽误。”他木然的说出这句话：“你说吧。”

　　“你说要找神婆，我不会觉得你疯了，因为我这些天认真捋了捋这些事，也发现了不对头。你知道这个人是我在那儿找到的吗？”他叹了一口气，徐徐说出口：“他是你女朋友生前的医师，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信任他有从医资格让他试试给你看病的。你要知道季柯，我也怕担责任，三无人员我也不会找他过来的，就是因为他给人看过病——当然，人是不在了，但是我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术业有专攻嘛，万一可以呢——”

　　剩下的话季柯已经听不下去了，他从‘他是你女朋友的生前的医师’之后就没在听了，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乱成一团，小珍梦里绝望的哭喊还萦绕在他耳边，听经纪人这么说罢，他愈发的难以心安。

　　“他是小珍的医师，所以也可以说，是他亲手造成了小珍的死。”

　　“可不能这么说啊季柯，”经纪人一口就否决了他的话：“人有人命，怎么可以说医生不尽心？他或许尽了全力但是回天乏术，但你不能说人是他害的啊……这样，我明天让助理去找你，签售会之后，他会带你去找个当地的高人，你把什么事情原原本本跟他说，让他帮你解决，好吧？千万不要想不开，就算是要搞清真相也要活着才有希望是不是？”

　　“他是小珍医师的事为什么之前没有告诉我。”季柯还在纠结于这一点，直觉告诉他，似乎这就是问题的关键。

　　经纪人无奈的叹了一声：“哎呀季柯，他不让我提啊，再说我提这个干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为什么抑郁吗？我说了让你更难受吗？”

　　“知道了。”他淡淡说：“没有你的责任。”

　　一听到没有责任经纪人似乎松了一口气，他嗯了一声：“那你明天等助理过去，签售会之后带你看一个当地的高人。上个月咱们不是来过这边吗，就离咱们吃饭那个酒店不远。”

　　“嗯。”季柯敷衍着，挂断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