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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惊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从床上猛地坐起的时候，洒在床上的阳光让他觉得心安了一点。可是很快他的心就又揪痛起来。
梦里小珍在受苦，他想过所有一切可能，却从未料到她在受苦，她拼命跟自己传达一个消息：“快跑。”
这是什么意思？他反复琢磨着这句话，却终究没有答案。
再清醒一点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实在可笑，竟然会把梦境当真。他只是想梦见她，不管她是何种样子，能见到就可以。但是心里又一个声音，对自己说：“你真的想看到她痛苦的样子吗？”
这种事情未及多思他就得起床了，他今天有许多事要做，今晚的演唱会一定要圆满，这是经纪人一直以来的期待，他不能辜负任何人的期待，这个道理，在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明白。
季颜从来不曾对他说早安，他甚至不和他一起起居吃饭，只在他需要喝药的时候他才会出现，余下的大把时间，他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不出，这是季颜自己的事，他从来也不过问。
助理一早带着化妆师来酒店给他化妆，化了妆他才能出门，化妆师颇感无奈，他再这样发展下去，还不如让殡仪馆里的葬仪师来给他化，这种病态真的太像一个死人。
但她当然不敢说，她很认真的给他补好妆，告诉他今天下午三点就要开始做准备，他们现在要去再走一遍台子。
有助理化妆师和保镖，他是在人们的簇拥下离开的，所以自然没有看见季颜的房门开了一点，他也一路目送他转弯进了电梯间，然后他便又关上门。
过些天他们就会离开这里回到家去，他也有许多东西需要准备和收拾。
演唱会前夕白小樱很是兴奋，她挽着唐念念一再检查她的票，这时候天已经黑了，她们越往那边走，周围就越热闹，可以看出多是年轻的女孩子，她们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幸福的朝气，要去眼见她们心心念念的偶像。
“别玩手机了，就不能专注的跟我聊天吗。”白小樱不满的搡了搡唐念念：“你看我多好，我都不跟林南聊。”
“因为林南在忙吧，说的就跟你要分手了似的，”唐念念撇着嘴鄙视她：“下午那会儿谁开着视频当着我的面对着手机傻笑的。”
“此一时彼一时嘛，要看演唱会就要拿出那种蓬勃的架势。”白小樱拍了拍手：“相信我，你一定会被感染的！”
“感染什么，流感吗？”唐念念笑嘻嘻的接话，倒是不再看手机了：“我跟肖凯约好了，看完演唱会他开车过来接咱们。”
“那太好了。”白小樱看见那边璀璨闪耀的激光灯：“快到了啊啊啊！”
“先去买瓶水喝——”唐念念拉着她到路边买饮料：“别一会儿你尖叫到失声，我们先做好准备再说。”
“我们进去买，不然会被没收的。”白小樱吐槽她：“一点常识都没有。”
当万众瞩目的明星在舞台上出现的时候，歌迷们和绽开的烟火一样沸腾了，白小樱把唐念念的胳膊攥得生疼，激动的嗷嗷叫：“啊！好帅！”
“好瘦啊。”唐念念感叹了一声，不过白小樱似乎没听见。
一场演唱会办的很成功，白小樱和周围的人一起齐声唱，一起热烈鼓掌，氛围嗨到不行，就连唐念念也有点被感染，心情好多了。看台上的歌手唱得很用心也很专注，他的声音确实很好。
唐念念离主看台很远，如果不是这里人太多她怕昏倒了被踩踏或者抬出去，她倒是很愿意到更前面一点去看看。
倒不是因为多喜欢这个明星，而是觉得他身上似乎没有太多人气……当然，不是排行榜的那种人气，而是……他给唐念念的感觉和医院里那些病重的人差不多，而通常，那种人是不会有这样的奕奕神采的。
时间过得很快，唐念念疑心自己看错，可是看了又看，又觉得好像没什么问题，他这么能唱能跳，灵魂也不像有残缺的样子，只是很弱而已。
说到底，也跟她没有多大关系。
“怎么样？是不是很棒！”她们从演唱会出来的时候白小樱还意犹未尽：“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真人，唱得真好，那么有才华，真是完美的人啊。”
“呈现给你的当然是完美的，但只要是人就有缺点，只是你看不到罢了，明星嘛，你把他当做一个高高在上的仰望也很好，但是千万可别沉迷。”唐念念还是承认了：“当然，他的歌确实很不错，就连我这种老鬼也有很喜欢的。”
“我就说嘛，你会被感染的。”白小樱笑眯眯的：“还有呢？还有什么感受？”
“我觉得……”唐念念眯了眯眼睛，不介意跟白小樱说出这个事实：“我还是觉得他印堂发黑。”
“不会的，他现在这么好。”白小樱拉着她往停车场走，肖凯在那边等着呢：“你一定是看错了，他是瘦了很多，可是看起来状态很好的。大后天签售会，林南也休息，我让他陪我去，让季柯给我亲笔签名。”
“是吧。”唐念念不愿扫了她的兴：“挺好的。”
季柯的状态一点都不好，他下了台拒绝了经纪人的庆功宴：“你们吃好喝好，我先回去了，还得喝药。”
经纪人当然没有强留，他太知道他卸了妆是什么样了：“你今天应该累坏了，早点休息吧，大后天还要在这边签售会，到时候要近距离面对粉丝，多休息，调整调整。”他沉默了一瞬，继续说：“我觉得要不换个大夫吃药吧，总觉得你这也没见好。”
“我觉得很好。”他沉着脸说了一句，当着这么多人，经纪人也不好再说什么，拍拍他的肩一扬下巴，示意他们送他回去。
他急着回去喝药，想在梦里见到他的小珍。
药一如既往的苦，他照例睡下、照例做梦，梦境却没有改变，那些荆棘藤蔓缠上了小珍的手臂，她松开他，试图吼出一声‘快跑’，却总是发不出声音。他看不见自己，也没有转头去看他的身后，但她还是能从小珍的眼眸中看到，那个在身后飘荡着，张牙舞爪面向他的影子。
“最新的死亡名单。”
彼时，地府里又在开月度会，陆酬手下的鬼差们不管多忙，这一刻都要赶来，到他手里领取最新的死亡名单。
“真奇怪啊，我这里又有一个被划掉的名字。”唐念念指着黑乎乎的一长串，那里本应有一个人的名字、性别、生辰和死期，死因和地点，后面还附带一个二维码，用通讯器扫一下就能显示更详细的信息，以便鬼差查询。
唐念念问陆酬：“什么情况啊老陆，这是同一个人吗，怎么两次都又不死了？”
陆酬正把名单分给另外的鬼差，听到唐念念这么问，扭头瞥了一眼：“不死就不死呗，总比灵魂丢了好。不知道谁那边出了错，我们按规程办事不出错即可。”
他拍了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一点：“我们很快要进行一次灵魂普查，到时候上头会提前有通知下来，你们心里有个数，早早做好准备，把手头的事情干好，余下的没事，散会吧。”
唐念念还在低头研究她的纸，这个名字被划去的挺彻底，和上个月差不多，但是唐念念还是隐约看到前头的序号和一个字：17，季。
她眯起眼睛想了想，那个印堂发黑的歌星似乎也姓季，是巧合吗？
“长欢，你那边怎样？”鬼差们渐渐散去，陆酬来到唐念念面前。
“目前一切平静。”她皱着眉想了想：“就是我昨天看到一个人，灵魂明明没什么生气，却还是活蹦乱跳的。不知道算不算回光返照，还有这个——他们一样的姓，跟他有什么关系吗？”
“想从那边问出这个人原本的资料不难，但是他们也是按程序办事的，或许也给不了你想要的答案。”陆酬抱起手臂，看来还能操这份心，说明她最近不太忙：“如果没有暗主的嫌疑我建议你还是别管了，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也是。”唐念念点头：“只是有点疑惑。”
“还是那句话，不用太好奇。”陆酬跟她摆了摆手：“忙去吧。”
唐念念这才想起来问：“那个——”她也压低声音：“追踪器如何？”
“位置没有变化，我在设法与炤联系，希望能够里应外合。”他点点头：“放心，去忙吧。”
唐念念也点点头，听他这么说心里安定了不少：“现在才凌晨四点，我回去还能睡一觉。”
可是季柯却惊醒了，他实在受不了梦里小珍那种绝望恐惧的目光，梦境里她一遍一遍让他快跑，她被囚禁着动弹不得，后面那个张牙舞爪的影子又是谁呢？
似乎是突然间，他脑海里闪过一丝念头，这个想法太突然了，连他自己也吓坏了。
他想起那天季颜两次强调的话：“不要听她的。”
他之所以依赖季颜，是因为季颜总能让他梦见小珍，那是药的缘故，难道这一切季颜都是知道的？他会知道吗？
那他要做什么呢？
这个想法太可怕了，季柯走下床，决定去抽支烟清醒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