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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忙。”打过招呼之后，这个穿着单薄连衣裙的情敌很快又说。
方晴皱了皱眉：“我怎么称呼你。”
“芍药。”她抬了抬手腕，方晴看到她的手背上有一朵血色的、盛开的芍药花，就好像一个胎记，可是胎记通常是不可能这么好看的：“我必须先向你确认，你真的很爱他吗？
芍药冲她绽开笑容，笑容里带着一抹素净的妖。即使方晴这样从来骄傲的人，面对她也有些莫名的自惭形秽，她本以为她会控制不住对这个女人破口大骂，质问她为什么要夺走自己的丈夫，可是碍于自身修养，这些话终究是说不出来。
方晴的目光冷下来：“不管我爱不爱他，你都休想坐在我的位置上。”
“我之前跟你说的很清楚，我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芍药摊开手掌，举眸望着她：“我向你保证，我们钱货两讫之后，我再也不会在你眼前出现。”
方晴握了握钱包，她的手在发抖，时至今日，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丈夫竟然背叛自己，她觉得自己本不该输给任何人。
“你只是为了卖东西给我，就不惜拆散我的家庭吗？我不明白……你到底是什么人？”
芍药莞尔一笑，眼底的泪痣随着收敛的笑意舒展开，她微微扬了扬眉，语气非常动听：“很久以前我遇到过一个男人，他跟我说对我是真心的，会永远爱我，可是后来他害怕我、离开我。永远是时间，这个不奇怪。可是真心……”她略一沉吟，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我看过，人心就是一个肉块儿而已，一开始会跳，后来就不跳了。我不是很懂，人类的真心到底是什么东西，我要找很多人试一试，男人、女人、年轻的，年老的，等我找到答案，我就不会再找了。”
方晴皱了皱眉，她觉得女人的精神应该有点问题：“这就是你破坏我家庭的理由？我真的——真的不能明白。”
芍药很诚恳：“他也曾经说过真心对你，但他还是变了。你说你真心爱他，我想知道你的真爱是不是纯粹的，我真的不是很懂。无论如何，你都要照我说的试一试，反正它又不贵。”
方晴打开钱包，给了她一张红色的钞票，她的药只要一百块，方晴实在是不懂，除了有精神疾病以外，还有什么可能会促使着这个叫芍药的女孩为了一百块钱大费周折。
芍药很满意的接过钱，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盒子，然后她把它打开，呈至方晴面前：“吃掉吧，吃了它，他应该就会永远爱你。”
方晴很快抓住了话题中的关键：“什么叫‘应该’？”
“我在尝试，因为我还是搞不懂人类的心，我不知道给你的是不是你想要的。”芍药笑着说：“你可不要耍花样哦，我会知道的。”
她说罢转身离开，方晴细细打量着盒子里的一颗红色的药丸，它看起来就像一颗红色的麦丽素，该不会是毒药吧……
“这个——”她抬眼想去搜寻芍药的踪迹，可是目所能及的街道上，已经寻不到那个白色的踪影了。
回到家的时候丈夫还在用手机聊天，他们这些年早就习惯了这样相对无言，偶尔好好聊聊，总是以争吵收尾。
“行行行，你对，你都对，好吧？”丈夫永远留下这句话给她，然后瞪她一眼，抱着被子离开。
现在，她很确定他已经不爱她了，却在那个叫芍药的女孩问出“你是真的爱他吗？”这句话之后无言以对。
爱与不爱，她已经不知道了。她只知道他们的婚姻有着人人羡慕的开始，她现在有钱有势，决不能在感情上不完整，毕竟那么多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话虽如此，来路不明的药她不敢轻易入口，她试图缓和与丈夫的关系：“今天回卧房睡吧。”
“不了。”丈夫头也不抬：“明天走得早，免得吵醒你。”
方晴轻笑一声：“你说，咱们现在的日子过着还有什么意思？”
丈夫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的表情上辨别这句话的真正含义，须臾之后他也淡淡一笑，低头继续玩手机。
“我跟你说话呢！”方晴发起了火：“你想跟我离婚是不是！”
丈夫皱着眉头放下手机，坐在沙发上默默和她对峙了一会儿，然后他叹了一口气，显得颇有些无奈：“你说得对，你都对，我忙了一天只想安静会儿，行吗？”
于是方晴安静了，她转身回了卧室，重重带上了门。
“吃掉吧，吃了它，他应该就会永远爱你。”
这个声音回荡在她脑海里，方晴觉得头脑发木，心却越来越坚定。不能离婚，不能被人看不起。
她很想念曾经的他，那么诚挚而年轻，她太想念那个少年，以至于从来无暇去想自己还是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
她心一横，拿出那个药丸吞下了肚子，这样很好，很好是不是？就算是毒药，这样一死了之也没什么不行，至少这样，她会永远横在他们之间。
她看不见，红色的药丸落入她的胃里，甫一落定，就好像有了生机一样渐渐生出脉络，那些脉络融入她的胃壁、慢慢向外，直到在她流淌的血液中生了根，一直凝结到她心口，生出一个暗红色的肿块。
这个夜很长，远在郊外的一片荒废的树林里，芍药盘腿坐在树丛之间闭目养神，她似乎在感知着什么，微微转了转脑袋，皱了皱眉。
“哎呀，大意了。”她的声音很轻，有点懊恼：“又失败了——没关系，再找吧。”
方晴也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滋长出了这么多的恨。她只是睡着睡着，被突然起来的愤怒点燃，所有的根源都指向她的丈夫——客厅外的那个男人。
她把青春奉献给他，那是最好的年华和青春，现在他们都事业有成，他却背叛了她，要跟她离婚。
她怎么就这么恨！
黑暗中她轻轻拧开了客房的门，坐在一旁注视着熟睡的丈夫，这张脸她曾经爱过，可是或许很久以前，她就不再爱他了。她不懂什么好聚好散，只是觉得两个人本应至死纠缠。
到此为止吧，真的够了。
她抄起床头柜上的台灯朝着丈夫的脸砸下去的时候，心里觉得无比舒适和痛快。
唐念念很准时的到达了门外，由于鬼差和人间的保护机制，她并看不到方晴的脸，看到四溅的血污，她不禁撇了撇嘴：“真残忍啊，是不是？”她弯腰捞起男人的魂魄，看着他被砸扁的的脸，啧啧了好几声：“走吧走吧，下面会帮你整个容，入轮回的时候不会太难看。”
鬼差总喜欢跟灵魂对话，这是他们漫长寂寞的职业生涯里养成的习惯，虽然唐念念很清楚它们总是处于混沌，不太能跟她对话。她心下也有些唏嘘，不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这个人要对他如此残忍。
积怨涌上心头，方晴一直砸到丈夫血肉模糊、累得筋疲力尽才停下。
仍然是黑暗，她站在原处，盯着那张已经辨不出五官的脸，心口突突跳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生根、滋长着，让她觉得自在又痛快。
天亮之后又是新的一天，明媚的阳光似乎能照散夜晚的一切愁云惨雾，下午的时候肖凯下班很早，到古董店里去找唐念念和白小樱的时候，把这个新闻带给了她们。
“他老婆自首了之后非说自己着了魔，她本意是不想杀人的。真的有人会着魔吗？我觉得那都是托辞，科学范畴上说算是激情杀人吧。唉……”肖凯一声长叹，坐到了沙发上：“一天天的真是累。”
“竟然是自己老婆杀了丈夫，这是多大仇啊。”唐念念给他捏捏肩膀：“晚些小樱要去找林南，咱们两个吃饭去。”
肖凯嘿嘿笑着点点头：“听说林南同事的老婆去世了，现在怎么样了？”
“今天一天都没见他，还在帮忙呢。”白小樱叹了一口气：“刚才还给我发微信呢，说他同事状态非常不好，林南说怕他想不开，这就一直在那边看顾着，等过了这一阵再好好劝劝他。”
“他们结婚十一年了，朝夕相伴，想想都难受。”肖凯也叹了一口气：“经常和死亡打交道，现在越来越难习惯了，虽然知道有生死轮回，但是咱们过着的也就这么一辈子而已。”
“就是说……”白小樱也有些惋惜：“真不知道要怎么过下去，这种失去挚爱的感觉……不过站在她妻子的立场上想想，一生能遇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真好，”她转念一想，变得有点哀伤：“不知道我死的时候林南会不会也恨难受，似乎我不希望他难受，也不希望他不难受，真矛盾。”
“你还是想点好事吧，年纪轻轻的。”肖凯哭笑不得的瞪了她一眼：“不要胡思乱想，林南对同事都这么上心，更何况对你了。”
“就是。”唐念念附和道：“你这个问题简直是吃饱了撑的，都说了中午那个辣翅是我的。”
白小樱欠过身去打了她一下：“我看看一个辣翅你能不能记我一辈子的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