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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超迷思

又见花枝招展 帘卷西风烈 7712 2022-05-09 21: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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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茶道班?茶道也能健身?”

  “你这就不懂了,茶道是修身养性的,可以健心,现代人的心态太浮躁,在滚滚红尘中有一方净土能有条不紊地喝口好茶就是修练。日本茶道中有禅道。金砂俱乐部是韩国人办的,日本人和韩国人差不多,可不是把什么都揉和在一起了。”

  招展最关心的是工资能不能比仁道高。苏丽想当然地认为一定比仁道还要高,因为金砂收的会员费要比仁道的高出一倍多,那里是高档住宅区,都是有钱人嘛。教练的工资不应该低了。

  正在这时,朱妍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的门口,苏丽先看见她,叫道:“朱小姐,好久不见了。”

  朱妍轻倚门框并不进来,似乎怕沾了屋子里的邪气,只是向苏丽微笑着点点头,那眼光也是蜻蜓点水般地似看非看。招展叫朱妍进来坐,朱妍依旧没有迈进办公室的意思,只是向招展招了招手。招展乖乖地跟着朱妍出去了。俩人来到一个拐角,朱妍好像不经意地问:“刚才苏丽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她好久没来俱乐部健身了,瞎聊呗。”

  朱妍打量了一下招展道:“是不是她又鼓动你去淘金坑的金砂俱乐部去当教练?”招展迟疑了一下问:“你去过金砂俱乐部?你怎么知道在淘金坑有个金砂俱乐部?”朱妍怔了一下,大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招展道:“你来深圳的时间短,当然不知道金砂的名声,我没有去过,可是我知道它的名气很大。我还是那句话,你千万别去,我都是为了你好。”

  招展问为什么?朱妍的眼神一点没有缓和的迹象,她告诉招展,在金砂俱乐部当教练的都是在全国或者国际上得过奖的健美冠军、艺术体操选手,人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你呢?只是你们那一个小小艺术学校毕业的,在仁道还能对付我们这些人。那里的富人常出国,眼界高,如果看出你的水平来,不喜欢你,起哄让俱乐部开除你,看你下得来台下不来台,脸往哪搁?以后就是再回到仁道,也张不开口呀!招展心里不痛快,脸上就不高兴起来,眼睛躲避着朱妍,脚无故地踢着地上的一个被人喝空了的软包装盒,她把怨气都撒在那盒上,在那变形的空壳上又踩上了一脚。朱妍又担心她是不是缺钱,因为母亲来了,招展的负担可能重些。朱妍表示,如果是为了钱的事情,她拿出一笔钱来孝敬干妈,每个月一千够不够,两千够不够,她保证每个月都把钱打在招展的账上。招展实在很意外:“我们怎么可能要你的钱呢?”朱妍淡淡一笑说,钱用身外之物,失去了再挣嘛,可是……。她要招展保证不要去淘金坑。要招展现在就跟苏丽说不想去金砂,就在仁道扎根儿了。招展说,只是说说而已,那有人家上竿子硬要拉人头的。

  “这又是你的不对了,万一人家苏丽认真替你办了事情,回头来问你,你又不去,不是让人家白费力嘛,虽然只是张张口的事情,可是你会给人留下一个很随意、说话没有信用的印象,以后你再托人家办什么事情,人家可能就会推辞你。在深圳这样一个商业社会里,你一定要学会这些与人交往的规矩,要不然,你不会交到朋友,在深圳也混不下去。”

  这时,在长长的走廊尽头出现苏丽的影子,她正东张西望地找什么人,远远看见招展,边往练功房走,边叫她。招展忙回头答应着。朱妍将头扭过去道:“别理她,尽量少跟她在一起。我觉得她是个危险人物,跟她在一起会有灾难的。”

  中间休息时,几个跟苏丽很熟的人围着她看她手上的戒指,苏丽很骄傲地竖起自己的左手让众人看个仔细,那手势好像是美国总统宣誓就职时摆出的造型。而招展则站在离人围很近的地方,喝着杯子里的水,看着苏丽的表现。这堂课结束了。苏丽临走对招展说:“我在楼下等你哦!你可得快点。”苏丽走后,朱妍则过去对招展说:“招展,丁超约好叫咱们一起去吃饭,今天他请客。”招展道:“苏丽跟我说在楼下等我,怎么办?”朱妍:“这好办,跟她说一声,你有约在先就是喽。”招展当然很愿意跟丁超在一起吃饭,对于苏丽也只好对不起了。苏丽倒还大方地说:“好啊!咱们以后再约。”

  丁超还是忘不了照片上魏华支那神秘的微笑——似有却无,就像他面对招展时的心景一样——似是而非,都是一种假像。魏华支的微笑现在看来带有嘲弄、捕捉不定。而招展的相貌是一种假像,是思念人的一剂鸦片,让人沉醉在这种虚幻中。丁超就是这样,他终究没有摆脱这种状态。魏华支在丁超的脑海里成了删节号,可是删节号没有延长多久,就被警叹号打断了。那就是招展的出现——那个在脑海里渐渐隐去的形像,突然在现实生活中找到了模版,陡然间变得那么真实,真实得几乎可以拿尺子来量它的长度,可以拿温度计来测它的温度,还可以拿胶片来感受曝光……。跟招展接触时间长了,招展的一招一式,带着现实生活中的常人的温度,又有一种小女子的青葱颜色,初见时的那种虚幻才又慢慢从丁超的脑海里退去,接受了眼前这个活泼可爱的小妹妹——刘招展。

  可是招展母亲的出现,真真是让丁超茶不思、饭不想,又苦思冥想了许久,他被一个类似于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样的一个千古难题绕糊涂了。招展到底跟她母亲像不像,招展既然跟魏华支像到被人认错,那么她们的父母是不是也很像。这个问题把丁超折磨得够呛,他今天叫招展来吃饭,是有一种说不出口来的目的——就是把那个渐渐忘却的形像再温习一遍。吃饭是一个好的机会,人在此时最能卸去矫饰,五官的运动量也最大,按丁超的逻辑是:可以拿尺子来量,拿温度计来测,可以量化的。

  “谢谢你,丁帅哥……。今天是谁的生日,还是谁的毕业纪念日,要不是你们相识第几天的纪念日?”招展笑意盈盈地坐在丁超的对面时,丁超才回过神来,眼前的这个人不是魏华支,而是刘招展。

  朱妍人已经坐在餐桌边,可是还对苏丽念念不忘,她对招展分析说,她手上戴着的戒指肯定是一个男人送的,而这个男人能送她这么一件贵重的东西,俩人的关系肯定不一样。招展:“一定是她的男朋友送的。”朱妍那双美丽的大眼睛轻蔑的一转,摇摇头,鼻孔里哼了一声说,一定不是她男朋友送的,如果是男朋友送的一定会戴在无名指上。而只能戴在中指上的戒指,就表明了人家只是给她送一件普通的没有特殊含义的礼物,要是有含义是也:并不想跟她结婚,只想跟她那个……。

  丁超对朱妍的行为很奇怪,在他的印像中她是个话语不多,从不说别人坏话的人,可是为什么她偏偏对那个叫苏丽的人不依不饶呢,一顿饭中,光说苏丽就谈了大半顿饭的功夫。

  招展让丁超复习了魏华支那张神秘的脸,也明白了温故而知新的道理。他抽着一颗烟,在烟雾升腾虚无缥缈间,他知道一切虚枉都会随着这烟一样散去,只有眼前的招展是个能喘气、会大笑、会生气、更会吃饭的活人。丁超还是憋不住问了一句:“招展,你在你们家,长的像谁?”丁超不看朱妍也能感觉到,朱妍的一双美丽眼睛正死死地盯着他。可是他还是问了,也在等着招展的回答。招展看着窗外,好像她像窗外的某个人,唯独不像她家里的人。她想了想道:“其实我长得不是很像我爸,也不是很像我妈,应该是综合了他们俩的特点吧!”

  也许是丁超的问话,让招展联想很多,当时她想回答说自己长的最像魏华支,却没有说出口。可是又勾起了对魏华支的兴趣。

  第二天,招展给丁超打来电话,话语间有点迟疑,她说想向他了解一些魏华支的情况,是不是俩人真的很像。丁超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意思,这还用问吗?一定非常像,如果想知道那人长什么样,现在就照照镜子,马上就知道了。招展说,自己照镜子和见了那个人感觉是两码事儿。你丁超是没有碰到过这种事情,想像不出来。丁超是想不出来招展的感觉,招展教他,如果想知道有人像他,就去照镜子。丁超被逗笑了,这不是把话又说回来了吗?招展问,他那是不是有很多魏华支的照片,她想看看。丁超也有一个要求,要她把她现在所有的照片都带来,包括父母的,全家的。招展答应了,丁超把他们见面地点就定在了丁志宏的办公室里。

  丁家叔侄和招展都认识,很快就走入了主题。

  丁志宏拿出一直珍藏的魏华支的照片,一共有三张,两张是近景,背景是一片末花期的桃树,她身穿一件鹅黄色的外衣,其中一张,魏华支头微微往下低着,眼睛看着镜头,头发拢在脑后,额前只飘落了几绺刘海,一眼望去能感觉到春风轻抚的节律,那双细长朦胧的眼睛含笑地望着镜头……。招展拿起这张照片,吃惊地张大了嘴也睁大了眼,她怔怔地看着照片上的魏华支道:“这……这……,太像我了,简直就像是照镜子,我也有这样一张照片,不信我拿给你们看。”招展忙从挎包里拿出一个厚厚的影集,翻到某一页,将照片抽出来,放在魏华支那张沐浴春风的照片旁边,丁志宏和丁超凑上一看,大吃一惊,同时张大了嘴也张大了眼道:“天啊!竟然有这么像的两个人。”这两张照片似乎像是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同一光圈、同一种心情下拍的,连气氛都很像。

  招展说,自己的这张照片,是在去年春天里的某一天,当城外的桃花开了的时候,跟着同学们去踏春,在桃树下留的影,同样的姿态、同样的眼神、同样微微低着的头、同样向后拢着的长发、同样额头飘落的几绺短发。唯一不同的就是,招展背景里的桃花更加灼灼繁盛,而她则穿了一件绿色的大毛衣,好一个桃红柳绿。相看一下魏华支的背景上的桃花,则有些疏离飘零,显然是在花季的末期……。

  他们又翻看了其它几张照片,如果混在一起让别人看肯定分不出谁是谁来。可是没有任何两张照片上的气氛、心情、季节、景别相似到要超过那两张“桃花盛开的地方”。

  丁志宏把卫红叫了进来,指着桌上的一堆照片,道:“小卫,你来看看,这照片上的人是谁?”卫红摆出一幅精明状,挨个儿看着沙发上的三个人,从他们的眼神中知道其中必定有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头来,心想必不能让自己陷入别人挖好的陷阱,向人示弱。她将照片一一仔细看了一遍,又仔细一一看了一遍,然后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老板,丁志宏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所以她更加不放心,更加觉得这是个陷阱,又打起一百分的精神,又仔细看了一遍。这种小心持续的时间足够长到她自己都失去了耐心,她迟疑道:“这……不是……,就是眼前这位小姐嘛?”丁志宏、丁超、刘招展仨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地笑了。

  卫红一见此情形就知道自己终于被他们给耍了,掉进了他们精心挖好的坑里,心中很是不平“这不成心让人出洋相吗?”退出丁志宏的办公室后,卫红越想越不服气,操起电话就拨通了张燕燕的电话,她神秘地将刚才的事情一股脑告诉了张燕燕,问:“你说他们在干什么?神神秘秘的。”张燕燕一听卫红的描述就大致猜到了几分真相,她虽然离职了,可是职业素质还残留在身上,便轻描淡写地嘱咐卫红道:“你如果想在丁老板的公司干,就要有眼色,让你做的事情你就去做,不告诉你的就不要打听,这是这家公司的规矩。”卫红放下电话,心中更是不服气了。

  丁志宏和丁超又把招展带来的几张刘家的全家合影拿出来翻看着……。丁超对于招展父母的相貌大失所望,因为他们哪一个都不像魏华支的父母之一,可是说出的话却是:“你和你母亲一点都不像呀!”招展也端详了一阵照片,说:“我跟我爸爸还是像的,只是他现在老了,脸皮也松了,眼皮也耷拉下来了,腮也塌了,所以就不太像。你等一下,我这里还有一张我爸爸年轻时的工作照,是从工作证上剥下来的。”

  丁超拿着这张工作证上撕下的照片,照片上的人确实年轻了许多,大约二十七八岁的样子,倒是跟招展有点几分相像,那照片上的年龄和招展现在相差不大,五官的差别也不大,但也说不上绝对很像,丁超想也许是因为男性和女性的气质差别,造成了父女二人在相貌上的疏离,所以说侄女像姑姑,外甥像舅舅,就是这个道理。女孩子要从父系家族中的女性成员身上找特征,男孩子要从母系家族中的男性成员身上找特征。还有一个特征就是:招展的五官没有特别的缺陷和特别的优点,她的父亲也是这样,所以二人看起来应该相像。

  “招展的父母没哪一个像魏华支的父母!”丁超有些失望,有关魏华支和刘招展的事情越来越让人钻牛角尖,丁超也快被自己不断涌现的新想法给搞糊涂了,有关她们俩人的问题像一团乱麻。干脆忘掉吧!反正警方已经接手,不关自己的事情了。可是这件事情是好忘的吗?丁超又在想……。丁超嘱咐招展千万别跟朱妍说起他还藏着魏华支的照片,怕她不高兴,干脆就连他们今天见面的事情也不要提起,省得费口舌,招展当然不会跟朱妍提起这次和丁超的会面,这是她自己心中的一个秘密。这样一点醒,招展反躬自问:自己背着朱妍来找丁超难道只单单为了几张照片嘛?这样一想招展心中有愧,似乎对不起朋友……。招展盯着那桌上的照片发呆:“这人现在在哪儿呢?”这样问来,心中坦然了点儿……。

  一直没有说话的丁志宏知道招展很迷惑,可是魏华支来找过他的事情,连丁超也不能告诉,更何况招展了,所以面对她的困惑,他也无能为力,只好说了一通连自己也不相信的鬼话,他说每人可能都有自己的一个影子,只是别人没有你幸运,你还知道有一个人的存在,可是我们也许终其一生,也不知道在茫茫人海中,还有一个这样的影子。招展想想也有道理,可是她还不死心:“丁叔,你能不能告诉我,魏华支到底做了什么,警察为什么抓她呢?她是不是坏人,还是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你能不能跟我讲实话?”丁志宏思考半天,只是说:“招展……,好些事情在没有找到魏华支之前都不好说,只有她出面接受警方的调查取证,才能给她所做的事情定性质。所以说她是个什么性质的人为时过早。再说了,你难道很在乎她干了什么嘛?为什么在乎呢?”

  招展的眼睛投向桌子上摊开的照片,那魏华支正神秘的向她微笑着,和她并排摆在一起的正是自己的照片,同样的微笑、同样的眼神,像那天拍照时清朗的天空一样透明单纯。“因为……,因为她是我的影子,她有时在我的前面出现,有时在我的后面出现,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我都爱惜自己的影子,不愿意让别人踩着她……。”

  招展说完这些,用牙齿咬着自己的下嘴唇,将嘴唇咬出一条白色的线,她笑道:“‘踩影子’是我们小时候常玩的游戏,如果……谁的影子被别人踩了,就像猫被踩住了尾巴一样会大叫起来,追着赶着一定要踩一回别人的影子,这才算赢回点面子。”

  这是有关影子的游戏,只是这出戏不知是影子爱上了真身,还是真身爱惜影子……。

  这天,赵胜突然接到刘招展的电话,在电话里这个姑娘吞吞吐吐地说想找他谈点事情。

  虽然此时是岭南最炎热的八月天气,可是茶楼里强大的冷气机轰轰烈烈地开着,穿着夏装的赵胜一进茶楼,还是打了一个寒战。在临窗的一个座位上,招展正静静地等待着赵胜,灿烂的阳光从侧而照在招展的身上,将她的身躯勾勒出一个金灿灿的轮廓。她眼前摆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热气在她眼前慢慢散开。她一抬眼看到赵胜,忙站起来。待二人坐下后,赵胜问她有什么事情来找他,是不是又有谁把她认错了?

  招展摇摇头:“赵队长,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些……魏华支的情况?我想知道她到底犯了什么事情?”赵胜道:“小刘,请原谅,在案子还不明朗的情况下,我不能跟你透露太多的细节,这是我们的纪律,你能理解我吗?其实也是为你好。”

  从小到大,招展可以为镜子里的那个人做的任何事情负责,可以保证镜子里的那个人,不做违法的事情,没有能力做好事的情况下,也保证不做坏事。可是到了深圳……才知道,这样的话,她不敢随便再说了,因为镜子里的那个人不是自己,自己做不了镜子里的人的主了……。

  招展和丁超的这种迷惑绝对是病,也极具传染力。赵胜也恍惚怀疑眼前的这人是不是就是魏华支本人呢?因为魏华支最近的活动太频繁了。

  自从见到招展的那一刻起,赵胜的脑子就被分裂成了两部分:一部分恍惚间正在跟魏华支聊天,另一部分则聆听着招展的话。赵胜安慰招展,他保证,这个案子了结后,他一定把魏华支的事情告诉她。招展还是不死心,追问赵胜魏华支是好人还是坏人?赵胜反问道,魏华支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影响她做人的标准吗?招展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赵胜劝她别太钻牛角尖,她们俩人没有什么关系,相隔十万八千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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