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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有了恢复神智的魏甲帮助,现场仍然一片混乱。
好在现在城中所有能活动的活物,目前都有一个目标,就是活着离开这里。
他们需要对抗的只有这个开始破碎并无法挽回的无影城。
所有人都在忙忙碌碌地想办法,齐先生却悠哉悠哉,老神在在,看着崩成碎块的天空,好像在观赏什么难得一见的美景。
黄明懒得搭理他,小学生也紧紧的跟着王岱岳,只有耿佳欲言又止地看他。
李萌戳了她好几下,耿佳还是忍不住偷看。
刚才她模模糊糊地感受到了齐先生以前留在这里的记忆和情感。
太孤寂了,太绝望了。这让她现在还觉得心情低落。
那边魏甲已经勉力控制失控的的无影城,将高楼中的众位鬼差和黑狗们都接到了地面。
他维持着这部分的地面不裂开,周围的地面却开始大范围的塌陷。
魏甲不知道该怎么出去,他看着齐先生。
他们以前见过面,可是齐先生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话。
现在也是这样,齐先生根本不理会他。
狗尿却知道安排:“开始崩塌了!等会外面就能看见了!有人在外面等着接我们!”
狗尿说的不错,很快无影城碎得残破不堪。
这从来不见日月的地方,从天空的破洞中照进了第一缕月光。
洞口有个雪白的影子。
“!”狗尿一下子就跳了起来,急得好像火烧了屁股。
黄明一眼就认出来那好像是白十七。
狗尿急的不愿意说任何话,盯着洞口蹦来蹦去。
好在月光照进来之后,无影城破碎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鬼差们也开始苏醒,就连黑狗们都开始复苏了。
黄明从衣服里抓出莫榭,把他扔在地上。
莫榭破口大骂,声音粗哑恶毒:“是哪个扔我?”
黄明没吭声。
他们可以出去了。
第一个冲出去的是狗尿,一下子就抓住了白十七的毛:“十七老爷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多危险啊!”
声音尖利,显得很恐慌。
黄明不仅侧目。
旁边突然有个黑狗笑了两声:“女孩。约定俗成,童子应该是男孩。”
黄明吃了一惊。狗尿是女孩子给她带来的冲击比魏甲是石头更加大。
她看着狗尿的大饼脸,小细眼,黄皮,怎么看怎么丑。
——但也不能因为丑否定一个人的性别。
她只是惊讶自己从来没想到过狗尿可能是个女孩子,仅此而已。
狗尿一听就脸色不对了,也不说话了。
白十七神色依然明慧通透:“我已经看了二十年,她合格了。”
黑狗放肆的大笑,带着明显的恶意:“你的童子,你说了算。第一次看见不是至阳体的童子,你要是觉得她能保护你,就随便你。”
狗尿还是没说话,但是她偷偷伸出手,抓住了白十七的长毛。
她能保护白十七。
高庆芬一下子清醒过来了,一直在外面等待接应的苏郎到她面前询问,她不耐烦极了,抱着双臂看着天上的月亮计算时辰。
想了想,她突然说:“这次得多给点功德吧?”
苏郎立马就不高兴了:“天天功德功德,你要不是个鬼早就累死八百遍了!根本不值!”
高庆芬懒得搭理他,冲过去问了白十七得到了“有功德”给的答复,就满意了。
齐先生坐在月光下,当他的身体被月光一寸寸照耀,他随着无影城坍塌的速度,身体被迅速化作干尸,并且风化成尘。
他因为无影城的存在不老不死,也终将随着无影城的毁灭而死去。旧的因缘已断。
他的神情很平静,但是眼里微微有些惆怅,好像在遗憾没能看完一场盛大的歌舞。
他等着自己的肉体消亡,也等着灵魂的寂灭。
但他的灵魂却并没有像肉体一样化作烟尘。
耿佳伸了伸手,他被扯了过去。
——他的骨头染了耿佳的血,他们之间,新的因缘已生。
他现在是个有因果未了的恶鬼,更何况——王允之对他笑了笑——东仙的血脉仍在人世,城主之印将代替他和无影城一起消亡。
王岱岳追着那个胖子小学生问:“我妈呢?你没见找我妈?”
王岱岳出生后就没见过母亲,她也不知道亲生母亲是谁,王允之活着的时候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小胖子抱着头乱窜,一言不发。
他一边跑一边笑,王岱岳身上的异于活人的美味气息慢慢湮灭,很快随着无影城的消失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五彩光芒鲜艳刺眼的老雉疯狂的飞往远方,好像害怕又被谁抓到一样。
叫黄明说,这只野鸡用处确实不怎么大——当然也稍微有点作用,为场景加了点光效。
黄明看着热闹,突然感觉一颠。
她也离开了无影城,体形恢复了正常。
魏甲的手臂仍然托着她,动了一下。
黄明扭头看了一眼魏甲,他看着无影城坍塌的尾声,深邃的眉眼间仿佛笼罩着深刻的影子。
她借着魏甲的身高,坐的很高看得很远,重新变回正常体型,仍然坐在魏甲的手臂上有些尴尬。
她有些留恋的伸手按了按魏甲的肩膀,然后轻轻地跳了下来。
魏甲就扭过头来看着她,眼睛里的神情温和明亮。
他是一个性格很好的人,平等宽容的对待每一个人。
黄明一直——很尊重他。
她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她穿回了那件死时穿着的卡其色风衣,仰起头,下巴上的伤口狰狞可怖,可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她看了一眼王岱岳,从风衣的领边抽出了那朵依然娇艳欲滴、馥郁芬芳的红玫瑰。
多谢阿呆给她买了红玫瑰。
“送给你。”黄明没说别的,只是举起了那朵花,盯着魏甲。
不知道魏甲知不知道红玫瑰的意思,大概率是不知道。可是哪怕不知道也没有关系。
黄明就是想,送他点什么可爱的东西。
魏甲微笑着感受着黄明几乎盯穿他的脸皮的目光,暗道真是熟悉的感觉。
他接过那朵玫瑰:“谢谢。”
很坦然的把那朵鲜花配在了胸前。
“……”胸前配个红花,好像新郎。
黄明沉默了一瞬间,伸出手:“我的金铃呢?”
魏甲给她放在手心里。
黄明重新挂在脖子上,让金铃垂在围巾下面。
她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微微发亮。
魏甲低声说:“快要五更了。”
“咚!——咚咚咚咚!”
东方将明,人间百鬼退避。
无影城中的灵魂,也在鬼差的安排下进入了鬼市。
王岱岳和三个姑娘从自己家的床上醒过来。
怪异的一天过去了。
李萌那只少了的手却依然在她的肩膀上。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爬起来……满腹狐疑。
她打了个电话:“妈,吴蓝呢?”
吴蓝死在四个小时前。
被他吸收了部分血肉的李萌被拉入了无影城,“仪式”被迫中断的他没有得到三个人的血,两半分裂的灵魂无法融合,身体也无法容纳这怪异的主宰。
他的身体死掉了。
只是李萌不知道自己的胳膊怎么会回来。
她手指曲张,一切都好好的,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
黄明正在问魏甲:“那只老雉,到底有什么用啊?”
魏甲还没说话,鬼市里孙猎户先说话了。
一脸肉疼,说起话来好像损失了好几个亿:“老雉啊,我那只老雉啊,快变成凤凰了啊!五色光芒,清心静气,更厉害的是,虽然不说真能活死人,但是能肉白骨啊!白骨生肌听说过没有!就这么放跑了?”
魏甲笑到:“既然快变成凤凰,就让人家去吧。更何况,大家连白骨都没了,都没什么用。”
孙猎户嘴唇直哆嗦:“说得好听……不行,太心疼了,我要去喝酒。”
当晚鬼市,一盏盏灯火点亮,黄明游走在各个摊位上,帮刁复徳问了“入梦”纸,又给拼命打工买狗皮的王医生加了加油。
走了一段路,一个老太太突然慢悠悠的从眼前走过。
黄明突然动弹不得,头皮发麻。
她……
还欠这老太太一个九百九十八年的鸡蛋!
从这天起,黄明开始了蹲在地上问阴阳井边的白鸡“什么时候下蛋”的日子。
高庆芬两条腿已经在井里:“跟你说了多少遍了,唉,他是公鸡!”
黄明:“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两个鬼扑通跳了下去。
等到了鬼气所在地,两个人见到了大晚上戴着墨镜的一大一小。
“石头!童利贞!”
石头举起小手招了招。
一切仍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