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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漫长的等待中，好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终于，抢救室的灯灭了，手术室的灯也灭了。

　　抢救室的医生出来的时候，颔首摇头，宣布了王磊的死亡。

　　而手术室的主刀医生走出来的时候，向王春华深深鞠了一躬：“手术过程中引发大出血，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也许，刘天这一次是赌输了，他没能赌得过死神的脚步，也没能如所有人的愿，顺利下手术台，健康回来。

　　顿时手术室外被很多复杂的声音笼罩，王春华和刘小警嚎啕大哭的声音，张芸抽泣的声音，聂磐一声一声渐渐沉重的喘息声，医生们说话的声音，还有护士走来走去的声音，病床被推出来的声音。

　　这些声音混杂在一起，听起来就变成了一种声音，那就是压抑。

　　慢慢的，这些声音好像都淡了，钟婷似乎忘记了流泪，只是呆呆地后退，不停地后退，她觉得站在这里，就只有痛苦的感觉而已。

　　她没能第一时间找到王磊，如果早一点的话，可能王磊就不会死成了，她更没能在早上来见刘天最后一面，据说，刘天早上看到大家都在，还问起了钟婷和孟深，可是她没能赶过来。

　　大家都说，刘天是带着笑容进手术室的，可是她，连看他最后一次笑容的机会都没有抓住……

　　刘天葬礼那天，大雨倾盆，大家都说，刘天这样一个优秀的刑警离开人世，连老天都在为他惋惜，警局里所有的警察，包括局长，都身着警服前来为他送行。

　　而刘天也是穿着一身的警服火化，然后进棺入葬的，全是完成了他一生的心愿。

　　钟婷、刘张九合、沈城巍、聂磐还有孙甜这几个人，是穿着一身黑衣站在警队最后，大家都是心情沉重，其实说起来，谁也都不愿意相信刘天去世这件事情，从发病到现在，也没有多长时间，人却已经不在了。

　　王春华搂着刘小警，和自己的父母，以及刘天的父母站在最前面，望着墓碑上刘天穿着警服的照片，这些天，她一直稳重地操办着丧事，或许有时候默默垂泪，可是她很坚强，各方面都处理得体。

　　此情此景，她却哭不出来，连眼泪都没有。

　　刘天，你总说自己是一个好警察，却不是一个好丈夫，但是你又是否知道呢？在我的心里，你先是一个好丈夫，然后才是一个好警察。

　　结束后，大家都离开了，每个人都对王春华说着节哀，王春华也只是轻轻点头，大家想送王春华回家，她也摇头拒绝，只是让钟婷和刘张九合帮忙把刘小警还有四位老人送回家。

　　当刘天的墓前只剩下自己的时候，王春华扔掉了雨伞，任凭冰冷的雨水无情地打在身上，淋湿每一寸皮肤，头发黏在脸上，她狼狈至极。

　　可她浑然不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然后紧紧抱着冰冷的墓碑，把脸贴在刘天的遗像上。

　　这个时候，她才终于大哭起来，哭得声嘶力竭，眼泪混在雨水里，不知老天会不会觉得她是在无病呻吟呢？

　　所有人都叫她坚强，可是只有王春华自己知道，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让她每天牵肠挂肚，再也没有一个人，忙的时候夜里回来，会悄悄钻进被窝然后轻轻抱住她。

　　他说自己不是一个好丈夫，可是王春华却恰恰认为，一个一身正气的丈夫，一个从不会花天酒地的丈夫，一个只要不回家，她就清楚他是在加班而不是出去喝酒的丈夫，一个会让他心安的丈夫，一个每天面对罪恶，回到家之后却还是能告诉儿子要善良正直的丈夫，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样的男人更好的丈夫吗？

　　不会了，她再也不会遇到这样一个男人，再也不会了。

　　“刘天，这一辈子，我就跟定你了，也只有你一个丈夫，你不是和我说过，如果遇到好的人，让我再嫁吗？我今天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嫁给任何人，我一辈子只守着你，你活着我守着你这个人，你死了，我守着对你的思念，咱们俩是一辈子的夫妻，你别想赶走我。”

　　……

　　晚上刘张九合回到家，看到桌子上放着好几道菜，爸爸在厨房里忙碌着，从他的身后看，爸爸的头发整体都发白了。

　　“爸，怎么弄这么多菜啊，今天是什么日子啊？”刘张九合走进厨房，帮着爸爸忙活，爸爸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嘿嘿笑了两声：“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爸想弄两个好菜，咱们爷俩好好吃一顿。”

　　“特殊的日子？”不是妈妈的忌日，不是妈妈的生日，也不是爸爸和自己的生日，更不是爸爸和妈妈的结婚纪念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

　　“是啊，特殊的日子。”

　　“那您今天不用去值班了？”

　　“不值了，以后都不值了。”爸爸低着头，自始至终没有抬起头来看刘张九合一眼，一直闷头弄菜：“今天是你爸我彻底失业的日子。”

　　刘张九合怔了怔，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啥事儿，就是吧，有个比爸年轻的人来干这个活儿了，说是我年纪大了，不合适干这个活儿了，你爸我失业了，这不是嘛，把工资给我结了，爸去买了一堆好吃的，咱们爷俩好久没一起坐下来好好吃顿饭了。”

　　确实，刘张九合的爸爸今年也已经六十岁了，年纪确实是大了，有更年轻的人当门卫，自然就不会再留他继续工作了。

　　刘张九合沉默着没说话，只是帮着爸爸把菜都弄好，然后端上桌子，两个人洗手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刘张九合才跟爸爸说道：“爸，其实你不用出去工作了，我现在收入也不算低，我可以养你的。”

　　他的话让爸爸夹菜的手僵了僵，爸爸吃下一口羊肉，然后又喝了一口白酒，道：“爸是习惯了，习惯了养你了，这一年来，都忘了，其实我儿子有能力赚钱养家了。”

　　刘张九合仿佛是在一瞬间长大的，快到他恍惚还以为刘张九合是个处处需要人照顾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