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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釜在乔安娜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那个缩小的黝黑的自己，悬在两滴晶莹剔透的水珠里，分毫不差，包括嘴唇的线条，以及所有的一切，她的眼睛仿佛两粒神奇的褐色琥珀，把他完完整整包裹在里面。她的脸正对着他，仿佛一块精致易碎的乳白色水晶，泛着柔和恒久的光芒。不是生产线上造出来的那种刺眼的强光，是什么呢？是蜡烛那微微跳动的柔和光芒。眼前这个美得惊人的女孩，刚刚宣布他是自己的男朋友，这突如其来的女朋友，来的太迅速，让他不知所措……

　　此刻，她的朋友们都离开了，只剩下他们两人，苏釜本来要离开的，但当乔安娜宣布他为自己的男朋友后，他竟然忘了动弹。

　　乔安娜说道：“不好意思，刚刚的事情希望你不要介意。你介意吗？”

　　“不，我，你……”

　　“哦，你有女朋友了？你结婚了？”

　　苏釜笑了。“不，我没有结婚，也没有女朋友。”

　　乔安娜舒了一口气，“噢，那当然。我的意思是，你看上去这么年轻。”

　　“你觉得我很年轻？”

　　“恩，当然，是的，也许我们可以从朋友做起，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等苏釜回答，乔安娜接着说道：“你说的对，我要穿越神农架。”也许是觉得尴尬，乔安娜立刻转移了话题，随手从桌上拿起一本杂志假装翻阅。多玛躺在她的腿上，屋子里的温度刚刚好，甚至有些冷，丝质的披肩从乔安娜肩上滑落下来，露出她白皙的肩膀，苏釜看得有些痴了，乔安娜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呢，170的身高和他的180相当般配呢。

　　“你听说过野人吗？据说神农架里如今还住着野人呢，如果我能寻到他们，那就太有意思了。”

　　苏釜将目光从乔安娜的肩膀移至她手上的杂志——《美国国家地理》公司的客户资料上标注乔安娜是这家杂志的特约摄影师。

　　“我以为你们会是一个团队。”

　　“恩，本来是的。”乔安娜放下手中的杂志，转而抱起了多玛，小东西顺从的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但是，我的partner生病了，so，就只剩下我了。别小看我，我攀越过很多峻岭，我还穿越过亚马逊雨林呢。这个地方没问题。”她思索着顿了一下，然后兴致勃勃从沙发上跳将起来。“你跟我来……”

　　苏釜看着乔安娜像个孩子似的一跑一跳地朝楼上而去，他矗立在原处，不知进退，显得有些不自在。乔安娜走了几步发现苏釜没有跟上知道他一定是误会自己了，于是又倒回去招呼他，并笑称苏釜多虑了，她虽然从美国回来，但还是货真价实的中国人，从小受着爷爷奶奶的传统教育，她只是想让他看看她的工作室而已。

　　苏釜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别致的工作室，二层和一层的风格完全不同，二层完全是艺术空间，设有大面积开窗和阳台，一条幽暗的大理石前廊从二层入口一直通向室内，将他们引到被天光照亮的画廊。画廊和小型露天阳台相接，室外景色如画作一般展示在他们面前，空间尺度和自然光照相得映彰，体现了一种来自与日常生活的愉悦感，这完全就是一个大型摄影棚。画廊左侧是一个封闭的房间，此时乔安娜正推开那扇厚重的门。房间里摆放着各式相机，摄影机，以及一些户外活动器具，摄影器材，如果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这是在人家中，苏釜会认为自己走进了一家高档的商店，除了角落不起眼的小型书架外，这个房间几乎全是高档商品。

　　乔安娜径直走到房间角落最不起眼的书架旁，然后席地而坐。她拍了拍身旁，示意苏釜也坐下来。多玛瞄的一声，迅速从乔安娜身旁窜出去。似乎这书架藏着什么危险的东西。乔安娜唤了一声多玛，但它远远在躲在门外，与乔安娜遥遥相望，不肯亲近。乔安娜说，多玛不喜欢这里，每次她来房间多玛就只呆在门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苏釜看着多玛，一种莫名恐惧感袭击了他，多玛似乎处于一级戒备状态，他曾见过猫在面对可能发生的危机时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他妈养了三只猫，每次猫和邻居家的狗发生抢夺食物的冲突时，它们就是多玛这表情。苏釜感觉这房里不止他们两人，似乎有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你知道这楼盘没有修建之前是什么？”苏釜突然莫名冒出一句。

　　“什么？”乔安娜盯着他，那双褐色琥珀眼睛是如此摄人心魄。

　　苏釜摇摇头，对自己的疑神疑鬼有些尴尬。“看到多玛的表情突然想起一些事情。”

　　“你看见旁边那栋房子了吗？”乔安娜放下准备拿书的手，她对一切神秘事物都很感兴趣。记得小时候，她奶奶为了不让她夜晚出门，恐吓她说七星岗城门那些雕塑的战士会在月圆之夜活过来，变成尖牙利嘴的厉鬼，并把他们看见的小孩统统带走，剥了皮烤着吃。于是那个暑假，她天天晚上都趁爷爷奶奶熟睡之后偷溜出去想一窥恶魔的真面目。她发现这个过程特别有意思，想到这里乔安娜站起身来，伸手指向隔壁一栋被绿色植物包裹住的建筑，“看见了吗？那是一座废墟，在修建这些别墅之前就存在的，风水师告诉开发商老板不能动那栋房子，她看上去真的很老了。如果不是那些绿色植物包裹，你一定可以看见剥落的墙壁，真不知道屋子里有什么。有时候，我站在这里往外面看的时候，就觉得有一双眼睛与我遥遥相望，就在那屋子里，三楼的某个房间，你看见那些想黑洞一样的窗户了吗？对，就是那里。”

　　“哦……”苏釜发出干瘪的笑声，他顺着乔安娜的目光看过去，那确实是一栋非常老旧的房子了，有5层楼高，每层楼都有很多窗户，大部分连窗棂都没有了，只剩下黑压压的一个四方形洞口。透过那些窗子，看不见屋内任何东西，除了黑暗。“她？这么旧的房子可不会有什么人，如果有一定是附近调皮的孩子。哈哈哈哈，我想那些都是无稽之谈，没有拆除可能是因为价码不够。我可不相信这些鬼神论。”苏釜还想说点什么，突然一个人影在那三楼黑呀呀的窗户晃了一下。那一刻他感觉到自己的喉间被一双如铁钳般的手掐住，他有些呼吸困难，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你怎么了？”乔安娜见状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苏釜猛地挣脱开她，“噢，没事，阳光晃得头晕，我没事。”

　　乔安娜有些担忧的看着他，他已经坐回原处，刚刚苏釜的动作让她有些尴尬。乔安娜很快调整过来，又伸手从书架上取书，然后在苏釜旁边坐下来。

　　“哈哈哈哈，我也不信那些。多玛只是不喜欢这个房间而已。看见你身后那兽皮了吗？多玛特别讨厌它。相信我，那些都只不过是吓唬小孩子的，我奶奶也干过这样的事，你知道七星岗闹鬼吧，我奶奶就用这个吓我。不过我一点也不怕。哈哈哈，后来她就不吓我了。就制定一些烦死的规矩来约束我，简直比那城墙下的厉鬼更可怕。”乔安娜做一个鬼脸，翻开书。“你看，这都是我收集关于山鬼的资料。”她翻看的其实不是一本书而是一个记事薄，里面有从报纸上剪下来的新闻，还有一些照片。都是些很旧的东西了。当她翻开那本记事薄的瞬间，多玛发出了“呜呜呜呜呜”的低吼。乔安娜对多玛竖起食指放在唇上，多玛立刻安静了下来。

　　“这是什么？”苏釜被一张已经发黄的老旧画纸吸引，他指着已经模糊不清的图画，那是一张手工绘制的简单图形，虽然简单但是表达的意思却非常清楚，图形总共有三幅画面，图一中有两个人，看得出来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男人手持长矛，女人手持短刀，他们面前是一个巨大的木塔。第二幅图形男人和女人都没有变化，只有木塔中间发生了些变化，有一些圆形闪着亮光的东西凸显在木塔的四周，第三幅图女人和男人还有木塔四周的圆色亮光都消失了，木塔燃起了熊熊大火。

　　乔安娜凑过头去，瞄了一眼苏釜手中的图纸。“哦，那个呀，那是我奶奶的，她最喜欢的故事，没有之一。”

　　“什么故事？”苏釜问道，他的眼睛一直盯着那张图中那个持短刀的女人。

　　“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熊山也就是现在的神农架原本是山鬼的巢穴，后来有一游猎族首领病重四处寻医问药，无意中发现了这座高山，族中巫师认为此山中必有能医治的良药，遂进山寻药，果不然，他们在这山中找到良药并治好了首领的重疾。这熊山四处生长奇花异草，气候怡人，还有各类奇珍动植物……对于生性喜好掠夺的游猎之民简直就是天堂。于是整个族人便在山中安顿下来。可好景不长，某天夜里族中所有刚满16岁的少女全部莫名失踪，这对于游猎之民来说可是天大的事情，那时各游猎之民可掠夺之物少之又少，而女子遂成为各部族掠夺的目标，部族女子理所当然成为族中珍贵财产。但他们定居于熊山后便不再掠夺，过上了与世无争的普通生活，而山中除了他们亦无其他部族，于是部族巫师卜卦断定山中必定有专吃少女的食人妖，后来他们在西山一处悬崖绝壁发现了失踪少女的物品，便派人到山崖下一探究竟，但所有下崖的人也都全部有去无回。为了保护族中少女们，巫师便提议将所有刚满16岁的少女们都集中在一起保护起来，虽然此举起到一定的防范作用，但仍有少女失踪。后来，经过多年的抗争他们最终和山中妖怪达成协议，每年向他们献出一名族中最美的少女。就这样族人和山鬼和平相处了很多年。直到多年后一位首领决定献出自己的女儿——萝拉公主，那是一位非常漂亮勇敢的公主，她手持短刀、身披自己从大狗熊身上拔下来的皮毛，英姿飒爽……俊俏聪慧的萝拉公主是所有男人都梦寐以求的妻子人选。

　　公主不愿意就这样被献给山鬼，她下定决心要结束族中少女噩梦，和山鬼拼个你死我活。这副画就是萝拉公主与山鬼们决战前后。这个帅气的年轻人是萝拉公主唯一的爱人。”乔安娜指着萝拉公主身旁的年轻人，那图画可一点都看不出脸部轮廓，从身形能看出那时人们对英雄和帅气的审美——高大威猛是必要特征。

　　“哦……”苏釜的眼睛始终未离开画中手持短刀的女子，在那一瞥眼的瞬间，萝拉公主正回眸对他微笑。哦，天啊，那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微笑。身披兽皮短袍的公主对她投以魅惑的一笑便冲进了火海，萝拉为了自由、正义，勇敢的与邪恶势力抗争。苏釜眨眨眼睛，萝拉的笑容消失了，那只不过是一张再简单不过的画而已。

　　“这是一个传说，只是一个故事而已。”乔安娜摆摆手，从苏釜手中的拿走图画。“那个木坛实际上是神农为了向天帝复命而建的，无人知道建在什么地方，我很想去找找看呢。嘿……你为什么不同我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