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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辣辣的8月原本是乔安娜计划进山的日子,但此刻她只能呆坐在空调屋内,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把多玛安葬之后她一直在思忖,自己处于这种孤寂、被抛弃的状况比她经历过世上其他特殊状况要幸福得多。有那么一瞬间她为自己有这种想法大感吃惊,半天不敢出声。“你怎么变得如此冷血,虚伪。”她差点大声叫起来,“假装对多玛的死痛心疾首,在勉强让自己满意命运安排的同时,又希望上天能开恩让自己逃脱命运?”于是,她便停止了说话,尽管她不能说她感谢上天带走了多玛,但她感谢上天为了使她看清自己的生活方式,给了她命运的考验,让她为自己的罪孽悲痛和忏悔。就这样,乔安娜怀着如此这般的心情,通知了吴晓伟。她决定在进山之前告诉他,她回来的真正目的。
当吴晓伟踏进屋子的时候,乔安娜正闭眼躺着。屋子里很安静,连针掉地上都能听见。吴晓伟站在门口不敢往里踏步,深怕惊扰了这份安宁。
“进来吧。”乔安娜依旧闭着眼睛,声音清脆不带任何感情,“这屋子需要点声音。”
“多玛……”
“哦,拜托……”乔安娜睁开眼睛,盯着吴晓伟。
“对不起,昨天晚上我应该……”吴晓伟在乔安娜旁边坐下,满怀歉意的看着她。
“我知道,不用道歉。”乔安娜坐直身体,她轻轻拍了拍吴晓伟,“我捡到多玛的时候它就很老了,我爸说它可能活不过2年,但它跟着我活了这么多年。够了。”
吴晓伟沉默着,双手不安的来回变换着姿势。
“你不用觉得抱歉,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乔安娜苦涩一笑。“晓伟,我想给你看个东西。”乔安娜说着慢慢解开自己上衣纽扣。
“嘿……你……”吴晓伟别过头去,乔安娜的动作吓到了他。
乔安娜伸手掰过吴晓伟的脸庞,让他直视自己的眼睛,“我本打算就这样一走了之。但是多玛的死让我想通一些事情。晓伟,除了梦梦,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吴晓伟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惊呼道:“什么叫一走了之?啊!这是什么?”
“这个东西长出来有一段时间了,”乔安娜顺着吴晓伟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胸口,“最开始只有米粒大小,现在已经长成了豌豆。”
吴晓伟低头仔细的观察那个奇形怪状的东西,黑色的豌豆大小东西像是被什么东西击破了似的,向四周蔓延开它的汁液,使得整个形状看上去像一个没有规则的蜘蛛网。
“你需要马上去做一个全身检查。”吴晓伟一把抓起乔安娜的手,口气不容辩驳。
乔安娜挣脱开吴晓伟的手,摇摇头,“在美国的时候,我爸爸已经替我做了检查,MRI显示我体内的组织正在慢慢的坏死,就好像这具身体曾经被大火焚烧过。而已经死掉的部分无法修复。”她扣上上衣纽扣,“要不他怎么会让我回来呢?”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晓伟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这个女人是因为要死了才回来的吗?为什么?“苏釜知道吗?”
乔安娜摇摇头,“我不打算告诉他。”
“你这算什么?”吴晓伟耸拉着脸,眼前的乔安娜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乔安娜,这么多年,彼此都变化太大了。而最不能让他接受的是,她居然要死了,她怎么可能一回来就要死了。
“你相信前世今生吗?”乔安娜突然转移话题,不等吴晓伟回答她又接着说:“从这个东西长在我身体开始,我就一直看见一个小女孩,和我叫同样名字的小女孩。就像我自己,我确信我小时候也长那样,你信吗?你若见了她一定会相信。可我不信,我确实不信,后来她带我去了一个地方,我见到了我的妈妈,我的外婆,我外婆的妈妈,她们都在那里,在这座房子对面的废墟里。她们让我去一个叫鬼崖的地方,去找那个巨大的木坛,她被烧死在了一个巨大的木坛里,那些叫山鬼的东西封住了她的灵魂并对她下了诅咒,无法保护族人的她将永不得安息。我必须让她安息,让诅咒无法延续,我必须保护这个家族的女人们。”乔安娜突然站起身来,她将脖子上的项链取了下来,“你看,这就是她的,唯一没有被大火焚烧的东西,它从废墟中腾空而起,挂在我家人的脖子上,然后一代一代的传承下来。这么多年来,没人找到木坛,没人能破除诅咒,所以她们都死了。如果我想活命,我必须找到那个木坛,我不想死,所以我回来了。”
房子里一片寂静,这如玄幻小说般的情节匪夷所思,也让吴晓伟不知所措。乔安娜一向性格古怪。吴晓伟把将归结为她工作室那本记事薄让她走火入魔。
“让我再为你做一次检查。”他说。
乔安娜摇摇头,“为什么不告诉苏釜?如果连你都不信,他又怎么可能会信。”
“你们天天在一起,他现在不是你最亲近的人吗?”吴晓伟没发现自己酸到极点的语气。
乔安娜叹了口气,又躺了回去。“我知道你不喜欢苏釜,我也不喜欢文文,哈哈……好了,晓伟。我们没必要再纠结这些事情,不是吗?所有的一切,都没必要。”她深吸一口气,再缓慢的吐出来。“在那个故事里,那古老的故事里,男主角叫多玛,我捡了一只猫叫多玛,你知道吗?这名字可不是我取的,我捡到它的时候,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牌子呢!上面就写着多玛。我试图找到它的主人,可没有任何地方有这只猫的登记。它是从天而降的!就想这窜从天而降的链子,而多玛却又在我出发去寻木坛的当天死在我的面前?”
“娜娜,你必须再去做一次检查。”吴晓伟说。
“我就知道你不会相信我。”乔安娜闭上了眼睛。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病了咱们就得治。你不能指望着……”
“指望着什么?那些迷信传说?”乔安娜瞪着吴晓伟,“中国的医疗比美国的更先进?晓伟,我们家的女人都死了,生一个死一个,生一个死一个,她们永远也活不过26岁。为什么?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如果是你,难道不想搞搞清楚吗?你不好奇吗?”
“我不能让你死!”吴晓伟如鹰一般的锐利的目光直盯着乔安娜,“我决不让你死!”
乔安娜瘫软下去,“谁能掌控生死?你知道我最不迷信,如果科学无法解释,那不妨但切一试。”
“让我陪你去找木坛。”吴晓伟一把抓住乔安娜的手,目光灼灼。
乔安娜非常诧异,这不是她想要的,她不希望吴晓伟陪她去。不!她希望吴晓伟陪她去,但她已经有苏釜了,她有苏釜了,而吴晓伟有文文,文文需要他。她也许回不来,如果她不想吴晓伟跟着她去,可她又为什么要告诉吴晓伟这些,哦,天啊!她终究是一个自私自利的女人,她什么都想要。
“不,晓伟,我不需要你陪我去。”乔安娜摇摇头。
“那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为什么?在这个时候告诉我这些。”吴晓伟站了起来,他毛躁的在屋子踱着步子。“让那个无知肌肉男陪着你?在这种情况下?真的?!”
“我……我……”
“就这么决定了,如果你不想让苏釜知道这些,就让我跟着去。你现在这个样子,需要我在身旁。”吴晓伟在乔安娜身边蹲了下来,“别忘了,娜娜,我可是国内最好的外科大夫。而且我们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