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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集
燕星的妹妹燕林长得很漂亮。她的脸蛋软滑细腻,肤若凝脂,唇若红樱,似橱窗里令人爱不释手的洋娃娃。
刚出生,这个小姑娘就获得了全家人的宠爱。她是燕星的妈妈与继父所生的女儿,意义不同,获得的关注也多,是燕星所艳羡不已的人,也是她不能比拟的对象。
继父没把她当作亲生女儿,虽不至于虐待,却并未有过好脸色。所有浓浓父爱,父女亲情都只给了燕林一个人。
然而燕星没有嫉妒燕林,更没有对她饱含恨意。因为燕星也如同父母一样,深深爱着这个小姑娘。
燕林会牵她的手,亲昵地喊她姐姐。晚上也会抱着自己的小被子,蜷缩到燕星的怀中,与她一同取暖,互诉秘密。
因为姐妹俩亲密无间,导致继父与燕星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可以说,是燕林慷慨大方,将充盈的阳光分了一点儿给燕星。
这一切,都中止于2003年。那一年,燕林死了。
这个原本就由她为中心构建的幸福家庭就此支离破碎,一切都回归了原点。
继父与母亲的矛盾频频出现,面对燕星也没有好脸色。亲生母亲甚至抓着她的手腕,撕心裂肺大吼:“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您在说什么?”
“啪嗒。”某根名为亲情的弦在脑中断裂了。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妈妈崩溃地捂住脸。
燕星惨兮兮地笑,将她嵌入皮肤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说:“没关系,我理解的。”
一切都无法回到过去,也可以说,被巨石砸中的湖面无法短时间内恢复平静。其乐融融的假象已经被撕裂,再也无法愈合。
她迫切地想找到燕林,让迅速咬合的生命齿轮走得慢一些,让所有故事恢复原样,回归原点。
她是个可怜人,只能通过燕林,卑微地讨要一些家庭温暖,就像是一只挤入人皮肤深处,如饥似渴汲取血液的蚂蟥。
可惜,燕林已经死了。
那么,还有找吗?
当然要找,只有一点点挖出燕林的痕迹,感受她生前的轨迹,才能让燕星获得安慰。
很奇怪吗?无法理解吗?可世事就是这样的。
人得有一个活下去的目标,而她的目标,就是一直搜索有关燕林的故事,包括她的死因。这样偏执的人,仿佛只有找到燕林背后的秘密,等一切尘埃落定,才会停手。
燕星啊,要毁了那个杀死妹妹的人。因为是那个人以游戏的心态,肆无忌惮毁掉旁人的生活,熄灭别人赖以生存的光。
必须要让他付出代价,也必须复仇。她要找出真相,延续自己与燕林的故事,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目标。
也可以说,燕星和艾黎是同一类人。
她们都急不可耐想向世界证明自己的存在,不被世人所遗忘。
人活着,都是有痕迹的。她们不断寻找死者的死前轨迹,事实上就是为了证明自己。
艾黎问:“那么,后来呢?”
燕星调整了僵直的坐姿,舔了舔下唇,手指收缩蜷曲,是紧张的表现。等了很久,可能是她咽了好几口唾液之后,终于说出口:“我想找到她,所以去她的学校找她的同学。”
“同学们都说了什么?”
她迫不及待想跟艾黎证明什么,从一叠笔记中翻出一页。哗啦一声,其他的纸张应声落地,四散飘零。
“别急,慢慢说。”
“一个叫舒淇的女学生说,燕林消失的前一天,好像找过姜舒。姜舒是他们班的尖子生,成绩好,长相也好,很多女生爱慕他。我想,燕林也可能是其中之一。她告诉过我,她喜欢上一个男生,但是不敢表白。我像是普通家长那样循规蹈矩劝她别早恋,高考重要。她很生气,再也没有和我说过话了。如果当时我能像普通女孩一样,倾听她的心事,和她说更多的话,她是不是就不会被杀了?”
艾黎有些生气,她突然抬高声音,说:“别傻了,她还是会死,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什么?”又来了,那种焦躁不安的感觉。
燕星下意识握住手腕,指腹在腕骨留恋不去。那天晚上被母亲紧握的感觉,一如既往痛苦。她的指甲很长,没有修建好,长了嶙峋的尖刺,稍一用力就扎入皮肉中,如同现在这样。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艾黎道歉,和她母亲所说的话一模一样。
讨厌,非常讨厌,这种情绪将她淹没。
燕星迷茫了一瞬,惨兮兮地笑:“没关系,我明白的。”
“你找过姜舒吗?”
“找过。”
“他说了什么?”
“他说,燕林曾和他表白。”
“是这样吗?”艾黎自言自语,冥冥之中,有线串起来了。
如果燕林曾和姜舒表白,那么她就是祁升的情敌之一,毕竟祁升和姜舒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恋爱。面对燕林明目张胆的火辣告白,人非圣贤,谁会不起恨意呢?
毕竟她大胆到全班都知晓了此事,知晓她对姜舒的心意,包括祁升。
艾黎问:“燕林是怎么失踪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失踪的?你们是如何察觉她失踪的?”
“她两天没去学校,我们才发现她失踪了。”
“两天?什么意思?”
“放学后,她给我们打过电话。她说她晚上不回家吃饭,在同学家里睡,一起吃。没等我回复,她就挂断了电话。就这样过了一天,第二天晚上,我们才知道燕林没去学校,又等了一个晚上,没找到人,我们就选择报案。她说睡在同学家,可是班里没有人承认自己曾和燕林接触过,直到几天后,见到了她浮肿的尸体。”
“她死了。”
“如果我第一时间发现她声音里的异常,或许……”
“都过去了,事情过去十几年了。”
“对。”燕星清醒了,原来她毫无作为,浑浑噩噩度过了十几年。
明明那天的情形,还犹如昨日一般清晰,惊恐与畏惧的情绪亦然。
艾黎抚了抚略干的唇瓣,问:“也就是说,燕林在打电话的那一刻还活着。而她的死亡时间,就是在挂断电话与寻到尸体这段期间。”
“对,我记得很清楚,是五十六个小时。”
五十六个小时之前,燕林还活着,语笑嫣然;五十六个小时之后,她就死了,只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只能凭借记忆去怀念她生前的音言笑貌。燕星又开始颤抖了,因为是她亲手放下座机电话的,如果她察觉不对劲,再追问一句地点,是否一切都会发生变化呢?她的未来究竟是不是幸福的?
她的脑海,很快被燕林占据。她好像看到了,燕林泡在蔚蓝色的大海里,白皙的脖颈被滑不溜秋的黑色鱼尾勾住,一点一点拽入深海……
突然,燕林睁开眼睛,僵硬地启唇:“救我。”
啊——
这是燕星的梦魇。
艾黎写下时间:五十六个小时。
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完整计划,当务之急就是查清楚,这五十六个小时,燕林都做了什么。
如果艾黎没记错的话,那时候祁升还没和姜舒恋爱,自然不会变成犯罪嫌疑人,也不会被警察紧追不舍。那么十几年前,她的不在场证明,估计就是一个谜题了,谁知道她做了什么呢?
祁升的姑父作为狗头鳗少女献祭案的犯罪嫌疑人,警方怀疑他杀了燕林;而燕林恰巧又和祁升有关系,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这一切,真的只是偶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