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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致刷着牙，哼着小调，正想着待会儿去二食堂吃早饭，忽然想起冯莘，便从厕所里探出头来，看向正坐在桌边发神的冯莘:
“冯莘，你要去吃早饭吗？二食堂最近来了几个新的师傅，听他们说手艺很好呢。”
冯莘这孩子，自从那天去救了急后，回来便一副神不守舍的样子，这都好几天了，还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
他记得，上一次冯莘这样的时候，是教学楼起火事件后，冯莘发现遇难学生的尸体后，精神恍惚了好几周，眼看着要从那阴影里走出来了，如今又碰上了这回事儿。
周致叹了一口气，冯莘这个人哪里都好，只是……见冯莘没有反应，周致正准备再说一次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冯莘的回答。
“好。”
冯莘看了照片上的人好一会儿，照片上的人扎着爽利的马尾，正笑眼盈盈地看着他，冯莘默然地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相框反扣在了桌上，拿出手机，神情复杂地看着手机里的短信。
莫徐死了。
冯莘一闭上眼，就想起那双透过手机屏幕注视着他的眼，那双属于莫徐的眼，那双锐利的眼。
他总觉得，冯莘给他看的两张莫徐的照片上的莫徐有些不大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呢？他却说不出来。
冯莘仔细回想了一下昨天在河边见到的场景，那艘属于参赛选手莫徐的船，停在了第一个签到点到第二个签到点之间。
那么莫徐应该是在签完到之后没多久落了水。
对于这次莫徐的死，学校给出的解释是莫徐是溺水而亡，也积极组织了相关责任人对莫徐的家人进行赔偿。
但莫徐真的是溺水而亡吗？
那双锐利的眼似乎在某一处看着他，笑容阴森地等着他的答案。
冯莘在心底打了一个不确定的问号。
周致洗漱好后，冯莘和周致便一起出了宿舍，向二食堂走去，他们住的宿舍原本有四个人，前不久另外两人之间闹了矛盾，最后，两人都搬了出去，因此，寝室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冯莘，你尝尝？”周致贴心地给冯莘夹了两个奶黄包。
“周致，我怎么觉得你这么像一个人呢？”冯莘用筷子夹起包子，咬了一大口，浓郁的甜味立刻充盈在喉舌之间。
冯莘皱了皱眉头，喝了好大一口绿豆才解了这奶黄包的腻。
他实在不是很适合这些太甜的东西，比如奶黄包，比如粽子。
“像谁？”周致睁大了眼。
“我妈。”冯莘弯起嘴角，把剩下的那一个奶黄包夹了回去。
“你小子……”周致的话还没说完，便被冯莘皱着眉打断了。
“嘘……”冯莘做了一个小声的手势。
周致一脸茫然，冯莘却是一边淡然地扒拉着碗里的绿豆稀饭，一边听着邻桌一对情侣的对话。
“说起来，那个莫徐不会游泳吗？怎么就溺亡了呢？”
“谁知道呢？不是有句话叫做‘夫善游者溺,善骑者堕,各以其所好,反自为祸。’吗？”
“听朋友说莫徐之前还得过校运会上的游泳冠军，倒是可惜了。”男生有几分唏嘘地说道。
周致这才恍然大悟，那天冯莘去救的不就是这龙舟赛的急吗？难怪他这么专心地听着邻桌的八卦呢。
龙舟赛的选手溺亡这事这几天在s大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在s大的贴吧里的热度几乎要赶上之前图书馆起火事件、体育馆起火事件、教学楼起火事件这s大史上的三大疑案的热度了。
但随着这件事的发酵，校方很快就出来辟谣并坚称这次溺亡事件只是意外，但即便如此，这件事仍被许多学生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
“我当时还和羊穆讨论呢，谁会第一个到签到点？结果莫徐居然是最后一个到签到点的，更奇怪的事情是他整个人看起来……怎么说呢？总之给人的感觉怪怪的。本来比赛之前，我们都以为莫徐会得第一呢，毕竟他在所有参赛选手中，是身体素质最好的那一个，而且他是上一届龙舟赛的冠军，比其他人多了一届的经验，这一次他单独参赛，我们都很看好他呢。”女生咬了一口酱香包，一脸的惋惜。
冯莘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最有可能夺冠的选手，有过一届参赛经验并且得过游泳冠军的人，真的会溺水而亡吗？
那双锐利的眼似乎又在哪里浮现，默默地看着他。
“我也挺看好他的，真是可惜了。”男生说道。
“糟了，我又要拉肚子了，自从比赛那天起就开始拉肚子，真是……”女生忽然捂着肚子道。
“那我们快走吧。”见女友面露不适，男生也不由地多了几分慌张。
男生站起身来就要收拾桌上的东西的时候，冯莘忽然放下筷子，飞快地走到了邻桌。
那一对情侣都奇怪地看着冯莘，冯莘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随即道：“同学，不好意思，我想了解一下莫徐的事，你方便留一下联系方式吗？”
虽然冯莘的要求很奇怪，甚至可以说无礼，但那女生愣了一会儿后，还是给冯莘留下了她的电话号码。
***
冯莘一回到宿舍便拿出手机，拨通了那女生的电话。
“你好。”电话的另一头传来一道悦耳的女声。
“同学，你好，我是今天早上找你要联系方式的男生，不知道你现在方不方便和我说一说龙舟赛的情况呢？”
“我现在不是很方便，不过你了解这个做什么呢？学校已经确认莫徐是溺水而亡了。”
“我想再确认一下，这对我很重要，拜托了。”冯莘言辞恳切地对着手机说道。
许是被冯莘的坚持打动，冯莘能听得出来女生有几分犹豫。
“好吧……我现在还有一些事，要不我晚一点把当天我所见的事整理一下，发你邮箱吧。”
冯莘心中一喜，连声音也拔高了一度，道：“麻烦了，我的邮箱是……”
“好，那我先挂了，再见。”
“再见。”
冯莘刚挂了电话，就给魏章发了一条短信，他想要那天魏章给他看的两张莫徐的照片，顺便想联系一下莫徐的好友，了解一下莫徐的生平。
冯莘合上手机，闭上眼，看着那双锐利的眼。
一曲悠缓的钢琴曲响起，冯莘猛地睁开眼，点开手机屏幕。
是魏章发来的消息。
魏章办事很有效率，很快就给冯莘发来了那两张照片，还有莫徐好友柳然的联系方式。
冯莘坐在椅子上，不停地看着那两张照片，随即，停在了那张没有戴着墨镜的莫徐的照片上，他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双锐利的眼，沉默了很久。
冯莘忽然喃喃道：“莫徐，你真的是溺亡吗？”
没有人回答他。
***
冯莘约了莫徐的好友在学校的一个咖啡厅见面，他到的时候，莫徐的好友，柳然已经到了。
柳然戴着黑框眼镜，上身穿着白色t恤，下身则穿着破洞牛仔裤，但一脸的憔悴却是再多的青春气息也无法掩饰的。
在柳然身上，冯莘看到了莫徐的影子，锐利又不失温和。
或许朋友之间，都有各自的影子。
“你好，我是冯莘。”冯莘用勺子搅着杯子里的咖啡。
“你好。”柳然有几分疲惫地看着咖啡厅外的人流。
“我想问一个问题。”
“你以为，莫徐是溺水而亡的吗？”
柳然抬起头，奇怪地看了冯莘一眼，道：“难道不是吗？”
“但我听说，莫徐会游泳，而且还得过冠军。”
柳然眼神一黯，默默地啜了一口咖啡，道：“我开始也不相信，但是……事已至此，连他的父母都接受了溺亡这个事实，没有我相不相信的余地了。”
冯莘道：“我以为，这件溺亡之事背后藏着疑点。”
柳然道：“什么疑点？”
冯莘道：“我听说莫徐做了尸检，你知道莫徐的死亡时间吗？”
柳然沉默了一会儿，随即，用锐利的眼神看向冯莘，道：“我凭什么相信你？又为什么告诉你？”
冯莘自嘲地笑了笑，道：“也许会你会觉得奇怪，但我那天也曾一起寻找莫徐，我见过他的照片，我觉得，他的死，并不简单，当然，这只是我的直觉。”
虽然冯莘也很希望，这只是一场意外，而不是人为。
冯莘有时候也觉得很奇怪，同样是溺亡，或许对其他动物来说，这并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对于人类，死在自然手里和死在同伴手里，却是不同的。
柳然盯着冯莘看了好一会儿，随即道：“死亡时间是上午8点到12点之间。”
冯莘拿出一个小本子，用铅笔迅速地在上面记着：
莫徐
死亡时间：8点到12点
“冯莘父母不相信莫徐是溺水而亡的，坚决地要求做了尸检。”柳然舔了舔嘴唇，又补充道。
冯莘写字的手一顿，道：“你的意思是，莫徐的父母也不相信莫徐是溺水而亡的？”
“何止是莫徐的父母，连我也不相信。”柳然缓缓道，平静的语气里夹杂着许多难以沉淀的哀伤。
柳然又接着道：“莫徐是一个很有原则的人，他平常锻炼之前都会做好热身，游泳时也是十分谨慎，我以为，他不会出事。”
“这次莫徐参赛你们有去观看比赛吗？”
柳然摇了摇头，道：“龙舟赛那天我有事，因此就没有去，如果知道那是……”
说到这里，柳然的表情忽然变得痛苦了起来。
冯莘又接着问道：“那莫徐的父母去了吗？”
柳然依旧摇了摇头，缓缓道：“那天莫徐的父母恰好也有些事，因此那天也没有去。”
“那龙舟赛那天，有莫徐的其他朋友在场吗？”
柳然依旧摇了摇头。
一阵悠扬的钢琴曲响起，冯莘说了声抱歉就点开了手机。
是那位女生发来的邮件。
冯莘把手机放进口袋里，拍了拍柳然的肩膀，道：“抱歉，勾起了你的伤心事，我有事要先回去了，你也保重吧。”
冯莘正欲转身的时候，柳然忽然叫住了他。
“冯莘，莫徐他真的不是……”
冯莘转过身，昏黄的灯光均匀地落在他身上，柳然只听见他缓慢又坚定的声音。
“我会找出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