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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点踏进焚尸间，宫绅士和老样子坐在椅子上喝着小酒的张强军打了个招呼，站在门后面换上工作服，把换下来的衣服随意缠成一团塞进储物柜里，动手忙活起来。
“师父，今天天气这么好你怎么没去爬山啊？”
检查着焚尸用的各种机器轨道，宫绅士开口强迫自己分散注意里，把脑子里程圣放给自己看过的那段高能视频打散掉，面无表情下是一颗烦躁躁的心。
张强军啧啧嘴放下酒盅，伸手捶了捶那条旧伤的腿，从窗口处看了眼窗外的明朗，“今天有大雨，你带伞了吗？”
“你腿又疼了？”
宫绅士停下手转头看着张强军，接着道:“师父你回宿舍休息吧，这里太阴寒会加剧你的痛感。”
张强军收回视线看向宫绅士，看他一副精神焕发的模样，便点了点头，微皱起眉头道:“伞留给你了，下班了早点回来。”
“知道了师父，我以后回自己床睡觉。”宫绅士扶起站起吃力的张强军，不由担心道:“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没事儿，去接尸体吧，送来了。”
随着葬礼主持人马哥的到来，一阵浓重的悲伤涌进焚尸间，宫绅士也松开张强军的胳膊伸手把装在纸盒里的尸体从窗口接了过来，瞥了一眼坡脚往储物柜走去的张强军，心里有点担心他的身体。
“开始焚尸。”
听见马哥的话音落下，宫绅士启动传送带看了眼装尸纸盒里的尸体，只见一个面容苍老的男性老者闭着眼睛，一脸祥和安宁打断模样，怀里“抱着”一个看上去有些年头的围棋盘，两只手腕上各戴着翡翠手镯，脖子上挂着一条大金链子。
第一次看见带了这么多陪葬品的死者，宫绅士低头揉了揉被闪到的眼睛，听着马哥念着送别咒，抬头看向窗外张强军一高一低的走姿，分神想着下次问问鬼魂有没有偏方能治腿疼的。
死者家属都在窗外看着液晶显示屏上的焚烧景象和过程，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趁着众人不注意面色悲怆的走进焚尸间，扑上焚尸台压在下身入了焚尸炉的尸体上，动作着就要往上爬，嘴里说道:“老头子你等等我啊，我马上就起找你了～”
宫绅士大惊回神，迅速暂停传送带，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冲进来的其他家属甩到一边，撞在桌子沿把上面的酒瓶撞下来摔在地上，啪的一声。
不过这响声没人注意到，死者家属正悲痛担忧的安抚着扒着尸体不放手的老太太，倒是马哥走进来走进来问了宫绅士一句。
他问:“焚尸间的门怎么没报修?遇到情绪激动的家属容易出意外。”
“这位奶奶是死者的老婆？”
宫绅士不答反问，微微皱着眉感受着大腿上的撞击痛消散，直直盯着焚尸台上的动静。
“没错，谷老先生是出名的长寿老人，今年120岁，比他老婆大了两轮半，一号那天夜里无声无息的就走了。”
“这样啊。”宫绅士点头，有些羡慕的看着那露出被压扁纸盒的死者的脸，要是他也能活到120岁就好了，就不用怕别的鬼再来找他要时间了。
一群人抽噎着扶着颤颤巍巍的老太太离开焚尸台，宫绅士面无表情等着他们离开焚尸间，没料到那老太太走到他面前时突然举起手里的拐杖往他身上打。
“让你烧我老伴儿！打死你个小兔崽子！让你烧我老伴儿……欸、欸、欸欸、欸打死你……打死你……”
宫绅士错愕，反射性护着头，感受着拐棍砸在身上的微微痛感，盯着老太太愤怒的眼睛不知该作何反应。
第一次被死者家属打，他很懵逼。
其他人没有阻拦老太太的动作，甚至有两个中年男人也用愤怒的目光盯着宫绅士，拳头握的紧紧的护着老太太不会摔跤。
马哥在老太太没动手前就出了焚尸间了，他知道焚尸间的邪乎，站在大开着的门外摸了摸眉骨上方画上去的褐色浓眉，看着宫绅士打不还手的样子，悄悄勾了勾唇角。
虽然老太太的力气不是很大，但愤怒让她越来越有力气，配合着那突然一起上的家人们对蹲在地上打断宫绅士群殴了半个小时才喘着粗气缓缓住了手，最后抬起拐杖按下传送带的按钮，慢吞吞走出焚尸间……
其他家属又踹了蜷在地上的宫绅士几脚，一脸晦气打断疾步离开焚尸间，连个等骨灰的人都没留。
这时，从焚尸间唯一的窗口中伸出一只胳膊，大手把那即将进入焚尸炉尸体颈部戴着的大金链子迅速扯下，跟着那一只镜头快速消失在窗口的一角！
然而这些蜷在地上咬牙忍痛的宫绅士浑然不觉，他缓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爬起来，扯下被蒙在头上的白裙子，木着脸穿在一丝不挂的下身，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扶着墙站起来看了窗口外的马哥一眼。
“你回去吧，一会我把骨灰送到暂存室。”
宫绅士语气的冷凛让马哥颤抖了一下，急忙解释道:“我不敢进焚尸间太久，对不起！”
“没事儿，你去忙吧，”宫绅士现在不想说话，摆摆手一瘸一拐走去把房门关上，然后用桌子挡在后面，坐在桌子上掀开裙子把扎在腿上的碎片一个个拔出来，双眼通红愣是没落一滴泪下来。
他也不知道是谁用碎片划花他有型光滑的大腿的、也不知道是谁把他裙子拔下来套在他头上的、也不知道是谁把碎片扎在他肉里面的、也不知道是谁往他老二上踩的、也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但是他知道他并没有避过人性的丑陋，在焚尸间里焚尸还是得面对形形色色的死者家属。
你烧他亲人他有道理跟你急，动手打你敢还手吗？
就跟医闹差不多，不过宫绅士比较惨的是没有同事和他一起抗啊？
伸手摸着揉进进不少酒瓶碎渣的右侧屁股，宫绅士赶紧从桌子上下来，冷着脸思考自己要不要起诉这一家有施虐倾向的奇葩们，总不能让他们觉得外地人好欺负啊！
地面上带血的碎片反射着从窗口照进来的微弱光线，焚尸炉的炉门已经关闭住了，里面的尸体正在进行充分燃烧，没有一丝的异味烟尘溢出来，有的只是焚尸间的温度升高。
宫绅士伸手抹掉额头上被疼出的汗，看了眼染成部分红色的白色裙子，又看了眼用护腕遮住的右腕伤痕，一瘸一拐的走过去关闭传送带，爬上去趴在窗口晒着太阳，想起什么又爬下去拿起放在桌面上的手机，给入殓师小郑发了条信息就放下手机。
【请把上午的尸体全部顺延半小时送来。】
随后他伸手按了按不适的胸膛，皱着眉把桌子归位，开门走出去在洗手池边洗了把脸，突然觉得四周暗了下来，扭头抬头看了眼天空，只见乌云蔽日，把之前的明媚掩了个干净。
呵！倒是会呼应我此时的心情。
宫绅士吐掉嘴里的水冷笑，对着流水用洗手液洗了洗手，看了眼染红的左侧白裙，抿着嘴计算着时间，只能在午饭时间去卫生间洗洗澡了。
在他默默收着120岁高寿的死者骨灰时，天地之间下起了瓢泼大雨，伴随着闪电雷鸣，早上十点的点阴沉的厉害，那急雨看上去有点恐怖。
自己这幅样子宫绅士没把骨灰送去暂存室，而是把看上去挺贵的骨灰盒放在储物柜下的角落里，陆续焚完上午的剩余三具尸体。
12点45，他接上水管，穿着张强军的黑裙子扯着水管进了卫生间隔间，随便冲了一下身体就冷着脸出来了，把撑着雨伞站在雨中的时双汇吓了一跳，手里的宫保鸡丁盖浇饭差点没掉在地面上的积水中。
宫绅士也看见他了，点了点头继续卷着水管没在搭理他，赤着脚踩在地板往焚尸间走去。
把水管放进储物柜里，宫绅士看着拎着外卖站在门外的时双汇，问他，“今天怎么没撒丫子跑了？”
“宫哥，你没事吧？”
显然时双汇是看见宫绅士嘴角的伤和一瘸一拐的走姿了，他目露担心，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插进裤兜里摸索起来，片刻后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膏药来，伸出手往前跨了两步把外卖和膏药都放在桌上，然后转身跑出焚尸间拿起雨伞就狂奔起来，好像后面有猛鬼追他似的。
宫绅士愣怔，他刚才还在心里痛斥人性的丑恶，眼下这个话少怕鬼的送餐员竟然送了他一张膏药?这温暖来的让他心里复杂极了，盯着膏药看了半响才拿起来撕开保护纸，掀开衬衫把膏药贴在胸膛上。
暖的烧心。
用左屁股坐在椅子上吃完午饭，宫绅士摸着好了很多的胸膛，看着窗外丝毫没减小的大雨，勾唇撤出一抹苦笑继续忙下午的工作。
人啊，好像比鬼厉害多了呢？
程圣用三重攻击对付他的时候，他一旦冲出那些幻境便会毫发无伤，顶多一身冷汗心跳入擂罢了。
可是被人恶意攻击他真的是会流血的啊，而且那痛迟迟不消，一按就痛。
不行，我一定要起诉他们故意伤害！妈的自己送来死者遗体来烧的，我按下按钮还成了杀人凶手了？！
宫绅士用脏掉的把裙子把地上的碎片灰尘擦了干净，把裙子丢进垃圾桶里那手机查询法律援助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