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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几天就该过年了，整个澹州城里一片热闹景象。卖烟花爆竹的，卖酥角、煎堆等各色果子甜品的，卖各式各样新巧灯笼的……乐涯一个人在人流里挤来挤去，却怎么也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春联。
她自己在家写废了八九张红纸，却依旧不满意。往年都是她用粗棍蘸了墨汁写的，缁黟也从未说过什么。今年他出去转了一圈，再不肯用她写的对联，用他的话说----穷气！乐涯觉得不过是那么个意思，哪里值得较真，但无奈缁黟倔强，非要字儿个个饱满圆润，她灵机一动，准备出来买两幅，哪知街上什么都有，却没有卖春联的。
“小鹅姑娘！”于仁看见乐涯东瞅西看，不知在寻什么，就喊住她，看能否帮得上忙。
他听了乐涯的苦恼笑道：“就是这事儿啊！你不知道，这春联书写可有讲究，书法好的呢，自己写；不好的呢，找人写；为的就是自己能取个如意的彩头；除非家里揭不开锅了，要不出来卖字，尤其在这时候，是会被人瞧不起的。”
“这有什么？好歹没偷没抢啊！”乐涯虽然不解，但还是接受现实。
于仁看她没精打采的模样，瞬间福至心灵：“你可以找个人写啊。”
“我哪儿认识什么书法大家？万一写的还不如我呢？”乐涯犯愁道：“再说，给人添麻烦也不好。”
“嗐！我给你推荐这人你认识，字儿写得好，又爱助人。你就掂一斤果子过去，他准乐滋滋地给你写。”
“是谁？”乐涯被于仁说动心思。
“我们赵大人啊！听说他那字儿可是师承大家，写的好看得很。咱们这儿很多百姓都是找他写的。”
赵书青一个人宅在自己的后衙小院儿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行！那我也找他写写。”乐涯听于仁说得那般容易，终于下定决心。
于仁看着乐涯离开的背影，暗自给赵书青加油：“人都给你送过去了，接下来就看你的表现啦！”
当赵书青薅下最后一朵玫瑰的花瓣时，正好听见下人来报：“大人，小鹅姑娘求见！”
“快请！”反应过来来人的话，赵书青一阵欢喜，话脱口而出，才发现后院里自己造的一片狼藉。他匆匆把花瓣踢到桌子下边，又正了下自己的衣帽，才拿起本书装作翻看的样子，等她进来。
乐涯提着一兜点心和一尾鲜鱼走到赵书青跟前：“大人！”
“小鹅姑娘！快请坐！”
“这些礼物送给大人……”没有了分析案卷时的敏捷逻辑，和雄辩口才，在他这个半生不熟的人面前，乐涯的话不多，也没什么技巧。
“无功不受禄，就是有功，本官也不能受啊！小鹅姑娘有事就直说吧！”
“听于大哥说大人书法极好，能否为民女写几副春联？”
“这个好说！”赵书青一听乐涯的请求，心里乐开了花。乐涯才思敏捷，说他没有挫败感那是不可能的，今日能有机会展示自己的书法造诣，他求之不得呢。
“你先想想对联上的内容，我去取纸墨来。”
赵书青铺开“银掺”正丹纸，用镇纸压住，一手提着狼毫笔看向乐涯。
“就写：人期勿药有喜，我自立心不欺；百草回春争鹤寿，千方着意续松年。”乐涯略一沉吟，随口说道。
赵书青再次晃神，知道她才思敏捷、缜密也就罢了，哪料文采立意又再次把他碾压：“好句！”他苦笑承认后，屏息凝神、运笔炼达，不多时两幅对联就写好了。
乐涯好奇凑过去观看，只见正红的纸面上，箔金碎片星星点点，墨痕未干的字点画丰厚饱满，结构阔大端正，果然比她瘦削的笔体更显贵气。
“大人的字真好看！”乐涯由衷赞叹。
就在乐涯夸赞之时，赵书青已把横批也给她补好了。
两个人等着墨干，站在那里静候，都有些尴尬。
“前些日子我去看了孙氏，看她那模样，怕是生产的日子正赶在过年这几天，到时候怕是还要麻烦小鹅姑娘。”
“没问题，我看她最近身子骨调养的不错，稳婆说胎位也正，就等着瓜熟蒂落了。如过需要，我会为她再开几剂助产的方子。”
眼看墨迹已干，乐涯就要离开，赵书青才心一横说道：“小鹅姑娘家里可还有事？如果没有，咱们不如今日结伴再去看看孙氏，顺道给她带些年货什么的。”
“我弟弟在家等我吃饭，我得在晚饭前回去。”乐涯迟疑一下答道。
赵书青：“没问题。这春联不如我派人给他送去，再帮你们贴上可好？也省得你们爬上爬下的麻烦。”
“如此就有劳大人了。”
乐涯随赵书青一同往孙氏家的方向走去。街上人来人往，比她先出来时还要热闹。
赵书青偷眼看一下身旁一袭青衣的乐涯：“先前几次见姑娘就穿一身绿衣，这次又是青衣，姑娘喜欢这些颜色？”
乐涯一愣，没想到赵书青对自己的服饰也会留心，嘴角一弯：“大人叫我小鹅就好。这衣服颜色我都是随意挑选的，顺眼就好。”
“街上人车混杂，不好前行，我知道一条小路，不如从那里过吧。虽然人不见得会少，但比这里的环境要好上许多。”赵书青看他们也买了不少红糖、鸡蛋等补品，就向乐涯建议道。
“那就麻烦大人带路了！”
赵书青带着乐涯左突右拐，很快钻入一条宽敞的巷子，巷子口人也不少，把巷子里的内容遮住了大半儿，但透过人群的间隙，乐涯闻到一股混杂的花香。原来赵书青把她带到了澹州有名的花市一条街。
赵书青手里掂满了礼品，还主动走在前边给乐涯开道。挤进人群，才看到这里路的两边都摆满了各种花，有含苞待放的，有怒放正艳的；水仙、百合、玫瑰、杜鹃、剑兰、茉莉、栀子……花市一直摆到街角拐弯再看不见的地方。
有了馥郁的花香，还有姹紫嫣红的颜色，再走起来，就觉得没那么不耐烦了。乐涯跟在赵书青后边，东看看、西瞅瞅，兴致盎然，不知不觉地脚步也放慢下来。
赵书青留意着乐涯的目光，又买了两大束鲜花，一束金桔，一束剑兰。乐涯见他再拿不下，就帮他把花抱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