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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怎么又会是他？！他，怎么会在此时出现？”
安慕儿很是有些惊讶，心中不由自主的嘀咕一声，一时之间似乎有点反应不过来一般。
“啊，你谁啊？想干什么？快点放开我，想杀人是不是？啊，杀人啦，这医院的医生想要杀人啦、、、、、、”
却还不由得安慕儿做太多感想，便就见那男人再次扯着嗓子叫嚷了起来。跟先前那般蛮不讲理一般，同样是很大的声音、很大的动静，但这次，他那洪大的嗓门之中却很明显少了刚才得理不饶人的气势，变成了一种哀嚎一般，同时就见他被卓恩轻轻抓着的那只手臂，连同半个身子都僵硬了一般，伴随着嘴里的叫嚷，很有些夸张的歪向了一边。
“你，你要干什么？快点放开我大哥，你想要做什么？”
很显然，那另外的两男一女也被他这一嗓子给吓住了，便也同时都无心恋战，丢下先前被他们围攻的那名护士站内的配药护士与围观的病患，一起朝着这边靠拢了过来。那女的更是故意尖叫着冲着卓恩嚷嚷。
“原来你们也会痛、也会怕啊？！也知道这是医院，是吗？好吧，你们到底是做什么的？来医院闹腾些什么？”
便见那卓恩带一些冷傲的扫了那几人一眼，语气依旧冷静的出奇。同时，他轻轻将自己那只手从那男人手腕处移开，抬了起来，两只手很自然的在胸前交替拍打了两下，然后摊开十个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眼前仔细的打量着，似乎是怕有灰尘沾染在了上面一般。
听卓恩这么一问，那几人中一个年纪略长的胖男人便接上了他的话语，双手叉腰，大声嚷嚷道：“居然问我们是谁？那我告诉你，我们是三十四床秋易生的子女！听清楚了吗？我父亲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你们这医院简直就是耽误人的地方！杀人凶手！所以你们得负责、赔偿我们的损失，给我们一个说法！”
哦，原来这几个人，是三十四床那位秋大爷的子女啊！听他这么一说，安慕儿跟在场其他人员一样，才感觉恍然大悟了过来。
可是，那位癌症晚期的秋大爷，不是根本就没有子女的吗？刚明白过来，安慕儿却又是感觉到一头雾水一般。自从她来到这里、知道这个科里有这么一个病人开始，就从来没有见过他有什么亲属子女的过来探望过啊。她只知道那位秋大爷因为肝癌晚期，肚子被腹水鼓得高高的，瘦的皮包骨头，每次她拎着拖把到他所在的病房拖地，都会听到他痛苦的呻吟声。因为身边没有陪伴的家属，却又生活不能自理，会有一个钟点工按时间约定过来照顾他。但那个钟点工似乎对于自己这份职业很是不满意，所以，安慕儿便常常会遇到那个钟点工面带嫌恶的在秋大爷的病房帮他做些什么。有时候，那个钟点工可能心中有什么烦恼，会将病房内的凳子盆子什么的摔的“砰砰”作响，连医生护士都看不下去。但秋大爷却自始至终都只是半闭着眼睛在那里忍受，大概是怕万一自己说错了什么，那个钟点工就不会来了吧，所以，他从来都只是睁只眼闭只眼装作不知道那般。有时候他疼痛起来，细心的安慕儿会发现他眼角有浅浅的、浑浊的泪痕，她就会拿一点纸巾，轻轻的帮他擦掉。这个时候，秋大爷会微微睁开眼睛看她一眼，依旧不说一句话，但她还是能在那种浑浊的目光中感觉到一种感激的光芒。
从她开始做护工、走进他的病房做清洁，知道有他这么人开始，他们之间始终都没有讲过一句话，或者说，除了听到他痛苦的呻吟之外，她从来都没有听到过他讲过话，但常常，从他的病房走出来的那一刻，她感觉到心中总是有许多的压抑、难过和很复杂的东西。
都说最美不过夕阳红，但当她每天亲眼目睹着一个老人悲伤孤独的暮年之后，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去理解那句话的真正涵义。
但现在，在秋大爷去世之后，也就是说，今天去世的那位病人，应该是秋大爷之后，他却突然就冒出了这么几个子女来，那么，他们在他病情晚期、那么痛苦的时刻，又去了哪里呢？怎么就从来都没有像今天这么在乎过他们的父亲呢？甚至来看他一眼都没有？
“哦？真是奇怪了，秋易生老人还有子女吗？他在这里住了这么久，这我可是头一次听说。”
就在安慕儿心中满是疑问的时候，随着耳边传来卓恩淡淡的疑问声，她便才确定，原来吃惊的真的并不只是她一人。
“真的假的啊？我怎么有点不敢确信？你们有什么证据吗？”
却见那卓恩说话之间，轻轻抬起左手来，仔细打量了下袖口，大概是发觉白大褂袖口处的纽扣开了，便用右手细长的手指去轻轻将它们扣合了起来，继而，又抬起头来朝着那人看了一眼，语气里似乎满含着戏谑与心不在焉。
“什么？什么什么？证，据？您可真逗啊！我们原本就是亲生父子，来医院给老父收尸，还要给你出示什么证据不成？你这是跟我开玩笑呢吧？”
那个胖男人一愣，先是莫名其妙的左右看了几眼，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般，继而便又抬手指着卓恩，满脸的哭笑不得。
“你装什么装啊？哪个病人住院的时候，你们医院不写病历？不清清楚楚的写上有没有子女、有几个子女等状况啊？你还敢说你不知道我父亲有子女？是觉得理亏了吧？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说，就不会有人找你们麻烦了？”
四人中那个女人，自也是不甘示弱，斜着眼睛看着卓恩，一板一眼的说道。
“哦，病历上果真有写，看起来，你们确实是真的子女啊！连这个都知道。”
卓恩却只是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嘴角一个微微的笑容，带着一种浅浅的嘲讽。
却还来不及对方作何应答，他便就抬脚向前走了几步：“嗯，好了。既然是真的子女，过来处理后事的，是吗？对于自己亲人的离去，表示承受不了、一时无法接受，是吗？那么，想要全面了解具体情况，是不是？那好，这里是医院病区，不准随意喧哗吵闹！跟我来办公室谈。”
大概是被他这么轻描淡写的一番语言给震闷了一般，那四人见他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去，先是面面相窥了一番，继而，其中一个又嚷了起来：“啊？不让，我们大声喧哗？那可以啊，但你们得给我们一个说法啊，我父亲、、、、、、”
他的话语还没有讲完，刚刚走了两步的卓恩突然又停下了脚步，猛然转过身来，看着他们，两道目光冷峻的可怕：“说法？好。知道你们的老父亲准确的去世时间么？哦，我忘记了，你们不知道。秋老先生凌晨四点十一分十三秒离世。在为病人做完检查、确切病人已无生命体征之后，我们的值班护士在四点二十分开始通知病人家属，却联系不到。因为你们的电话一直无人接听。直到六点十分，终于算是联系到了，通知了你们。但是请问现在是几点？”
说到这里，卓恩停顿了一下，抬手看了一下手腕，继而继续了下去：“上午，十点一刻。你们直到现在才算露面。因为家属不到，我们的后期工作无法正常进行，整整六个小时，老人只能继续躺在那张病床上，甚至连停尸间都不能送。这一切因为什么？就因为在那本病历里面，清清楚楚写着，老人育有三子一女！而你们此时前来，却是连你们老父亲的尸体都顾不得去看最后一眼，就在这里胡乱闹腾，试图想要从医院得到什么赔偿？所以我真的不敢确信，你们是真的有证据能证明自己是亲生的子女么？”
卓恩几乎是一口气说出了这一番言语，在场的人员不禁都开始暗暗叹息，同时，有几个年长的病患，忍不住已开始悄悄指责那几人：“唉！这样的子女，真是不孝啊！秋大爷走的好孤独好可怜啊、、、、、、、”
“啊，爸爸，爸爸啊，你怎么就悄悄儿走了，让我看看你啊、、、、、、”
那几人先是哑口无言的站在那里，继而不由自主的低下了头去，接着，那女的首先脸上挂不住了，假装悲戚的哭了一声，匆匆朝着老人病房那边走了过去。
“好了，还需要了解什么，跟我到办公室。我十一点钟会有手术，只有半个小时可以给你们。”
卓恩见状，却只是不卑不亢的淡淡说了一声，继续不紧不慢的往前走去。刚走两步，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抬手从白大褂口袋内掏出了一张打印的字条，边走边低头读出了一个数字：“嗯，还有，你们欠我一万零四十三块八毛。我帮秋大爷补交的最后一个月医药费。这里有详细的账单记录。”
那三个男人听闻，都没有做声，只是悄悄相互交换了下眼神，似乎各怀着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