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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原来你察觉到了啊。”孩子抚摸了下自己的眼睛，无奈的说道，“我是第一批在这艘船上留下眼睛的人之一。”
“还有呢？”听到孩子不再说话了，陆琴韵继续问道。
孩子那唯一的眼睛之中透出了无奈的神色，最后有些痛苦的闭上了单眼：“我是船长的孩子。”
……！
陆琴韵惊讶了，此时莫尧也不由的抬起了眼睛看着旁边的孩子，孩子无奈的伸手拿起了一直背在身后的帽子带上了，彻底挡住了脸庞。
“如果可以的话，可以把所有的事情告诉我吗？”陆琴韵虽然还趴伏在莫尧的怀中，但是心情已经平复了，不着痕迹的从对方的怀里出来，陆琴韵蹲在了孩子的眼前。
“即使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孩子被帽子挡住了眼睛，陆琴韵不知道此时的孩子有什么想法。
“哎……”陆琴韵轻轻的叹了口气，伸手扣在了孩子的帽子上，力道很轻，但是感觉到孩子的身体微微的停顿了一下。
“你看，我摸得到你。”
“呵呵，你果然是个不错的家伙。”一旁的道士无奈的笑道，腐烂的脸庞上似乎也挂上了淡淡的笑容，“被你发现了啊。”
“嗯，在这里，唯独你们三个是特别的。”陆琴韵伸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无脸面具是因为没有成型的孩子的怨气而聚集而成的，而道友，你应该也是由于另外的某种原因才会一直呆在这里的吧。”
“是的。”此刻的道士也没有任何的隐瞒了，“的确是这样，我无法让自己就这么修炼了，我没有办法解救这些灵魂，我的心情不允许我就独自就这么逃脱升天，我会找所有在船上有能力的人，但是却依旧是一个个的害了他们，我无法原谅自己。”
“所以你的怨气尤重，最后成为了这条船上的亡魂啊。”陆琴韵有些感慨，“如果说之前我还不承认你是一个合格的道士，但是现在我承认了，你是一个很好的道士，你深刻的记得你的责任，你的能力。”
“……谢谢。”
陆琴韵看到了，在道士的那张脸上，陆琴韵看到了欣慰的笑容，仿佛是想开了什么，也是得到了认同的笑容，陆琴韵的胸口有些酸酸的，却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安慰他。
“不用安慰我，我早就想开了。”道士说道，“只是我无法就放任着这些可怜的灵魂一直徘徊在这里，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够解救他们。”
莫尧始终在一旁淡淡的听着，眼神却看向了不远处的甲板，又一次仰望着黑色的天空。
“你的灵魂，能够拯救很多人呢。”陆琴韵听到对方这样说着，却并不理解对方所要表达的意思，而道士虽然是看着陆琴韵，却仿佛并不是在和陆琴韵说话，“很多人，都能够从你身上得到救赎。”
“说说吧。”陆琴韵却已经不知道要如何与对方对话，抚摸着孩子的脑袋，淡淡的问道，“告诉我好吗？”
你是孩子，是在这里最长的孩子。
在你寂寞的时候，在你孤独的时候，你是否也在想念着在这条船上的某个亲人，一直就这么孤独的到了现在。
孩子似乎是在沉默，陆琴韵却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却也同样放不下在甲板上消失的沈飞扬和莫莉。
陆琴韵回过头去，眼神看着莫尧，莫尧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站起了身体，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虽然说不管，但是，莫尧总是会在最后，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自己是如何的支持着她，陆琴韵想要笑，最后却只是轻轻地抿起了嘴角。
“说吧。”道士的手掌也抚摸在孩子的背上，“说吧，把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的事情，全部说出来吧。”
“你们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真爱吗？”孩子没有直接说话，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陆琴韵没有回答，她认为这个问题不过是孩子在问她，还是在问孩子本身。
“那个男人，很爱妈妈。”孩子说道，“在我出生之后，妈妈就从小对我诉说着那个男人的好，那个人为她付出了多少。”
总是这样说着，总是这样在我耳边重复着，我听着这些故事一点点的成长，到我能够明白一点事情的时候，但是，有时候太过的理解，却怎么也看不到那个男人。
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
妈妈总是很温柔的抚摸着我的头发，轻轻的笑着，总是淡淡的笑着，对我说着那个男人，是如何的为她建造了这艘船，她用这艘船填补着自己的生活，在海上航行。
我才知道，这是海盗船。
当时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海盗，我只知道每一次我们出行，都会击沉对方的船，进入另外的船的空间，将上面的东西洗劫一空，但是，我从来就没有看到过那条船上的人。
我曾经问过妈妈，那些人都到哪里去了，但是妈妈只是一直不说话，温柔着抚摸着我的头发，我能够看到妈妈眼中的，苦涩。
是的，苦涩，才经过了这么漫长的时间之后我总算是知道了，妈妈眼中的那些，是苦涩。
妈妈很厉害，她一个人拥有着所有的指挥权，却没有一次输过，我们有很多的钱财，但是妈妈却将这些所有的钱财都不知道用在了哪里，我觉得应该是给爸爸了。
给那个我从来没有见过的爸爸。
我不知道被我们洗劫的船怎么样了，但是，当我懂事之后我也去打听了，那些船，都沉没了，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没有一个人存活，这是我从船员的嘴里，听到的事实。
“为什么，要杀了他们呢？”我这么问着妈妈的时候，妈妈眼中惊恐的神情，以及无尽的哀鸣，让我无法理解。
妈妈将象征着船长的帽子取了下来，长长的金色卷发披散下来，并没有在指挥船只的时候那样的威武，现在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人，我只有在缅怀爸爸的妈妈才能够看到这样的柔和。
但是这一次，却有什么不太一样了。
妈妈现在不是温柔，只是脆弱，粗仿若我再多说一个字她都会直接被我所击垮，然后我再也不问这个问题了，再也不问了。
有时候，不问的事情，却不代表不好奇。
在一次海战之后，我悄悄的跟随着众人的脚步去看了那艘被我们洗劫的海船。
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华贵！
那是我从来没有想象的漂亮，那艘船已经是我眼中非常完美的理想船只了，但是却从来没有见过那些漂亮的船的里面，原来她的内部，也是如此的令人惊叹。
在我们的船上，只有妈妈一个女人，但是在这里，我看到了无数穿着华丽的裙子的女人，这是只有在图鉴上能够看到的华丽的景象，每个人都穿着丝绸的衣物，精致的面孔上都带着惊恐。
我们已经完全控制了这艘船，而船员也是认得我的，所以我进入了船只，我想要去看看，在最里面，那个妈妈进来的最里面，在做什么。
船员们都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我，我的每一步都走的十分的忐忑，不知道为何船员们虽然有些想要来阻止我，但是都被一些带着诡秘笑意的船员所拦住了。
直到我来到了最里面。
这个地方，我大概知道是哪里。
在我们的船上也有这样的地方，那是为妈妈专门设立的地方，妈妈的地方。
船长的地方，地位最高的人的地方！
我看到妈妈手中的剑穿入了对方的胸膛。
我看到那个男人带着恶毒的神情紧紧的盯着妈妈，男人似乎是认识妈妈的，怨毒的眼中承载着我所没有见过的恨意，他用最毒恶的语言诅咒着一切，我在他的口中第一次听到了我一个从来没有听到过的名字。
“那是你父亲的名字。”那个一直很照顾我的叔叔无奈的放在我肩上的手将我的眼捂住，“孩子，忘记吧，这些不是你应该看到的。”
这是为什么？
他叫我忘记，却并灭有完全叫我忘记，我还是很清楚的记得着，记得着他所告诉我的一切。
那是我父亲的名字。
只有在妈妈的语言中听到的威猛高大的父亲。
我无数次幻想着我自己的父亲会是什么样的，他或许比我们船上最帅的人还要英俊，或许比赫斯叔叔还要高大，或许……
我一直想见到父亲，总有一天会见到，是的，总有一天，但是我没有想到这个总有一天会到来的那么快。
那是我最难忘的一天，不仅仅是我看到我的父亲。
“谢谢你，我的爱人。”那个从另一艘海船上下来的男人，当众拥抱住了我的妈妈，我看到了那个男人，是我从来没有想过的。
我没有想到一个男人也可以如此的精致，他的一举一动仿佛都充满着无比的魅力，而唯独那双眼中是满满的狂傲的神色，那双眼睛我记得很清楚，现在解读，那是充满着欲念，没有情爱的双眼。
我躲在一旁，看到父亲将锋利的匕首插进了母亲的后背，看到母亲不甘心而又痛苦的倒在了地面上，我看到母亲眼中苦涩的泪水以及不甘心的悲伤。
那一天，我看到了剧烈的火焰，我们的船体烧了起来，在海面之上，我看到无数的穿着军装的人踏上了我们的船，将我们的船员全部杀害，我看到了我的父亲，站在安全的地方指挥着精良的军队掠夺我们一盘散沙的船员。
我惊恐的察觉到那个男人看到我了。
那个男人的动作非常的优雅，仿若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他想我走了过来，我却并没有从他的眼中读取到任何的感情，只是淡淡的看着我，微微的笑了。
我看到那个男人将我抱了起来，我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却不由的感觉到害怕，估计是我的神情让他并不高兴，他将我放了下来。
“你是我的孩子。”男人说道，“所以我抱抱你。”
“父亲……”我第一次这么叫了，哪怕是他在刚才亲手杀掉了我的母亲，我也无法抵抗记忆中被母亲无限灌输的父亲。
——他一定会爱我的。
“我的孩子，很抱歉，我不能把你带上陆地，你是属于这里的，那你需要在海上航行。”
“JOHN！”赫斯叔叔在身后对我吼道，“他利用你的母亲，利用我们的船长替他铲除政敌，此刻他还要消灭我们，快杀了他！”
什么是政敌，什么是铲除，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站在我眼前的男人，我的父亲，高高的挥起了长剑，狠狠的向着我劈了下来。
“不要怨恨一切。”母亲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但是我已经失去了知觉了，“哪怕这双眼睛，看清了这个世界。”
当我醒过来之时，我已经失去了所有的感觉，我的身体变的透明，我的眼睛，只剩下了一只。
我看到我们的船员依旧存在着，但是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察觉我的存在，我看到了在船体内部的母亲被蜡封住，在一个狭小的盒子，睁着双眼死死的盯着这个世界。
我们还是会继续去洗劫，但是这些人，却是主动踏上我们的船只。
“我不知道什么样的人会踏上船只，我只知道他们最后都会死亡，就像以前我们一直的沉船一样。”孩子的帽子，很大，陆琴韵这才发现，那已经看不出原型的帽子，应该是那个他母亲的帽子。
政敌，高层，所以到了现在踏上船只的人依旧是那些家伙吗？陆琴韵很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原来，为何上船的人都身价不菲，然而如果就这样消除了一个人的存在，那么所要填补的空缺。
要如何去考虑。
陆琴韵将孩子的帽子摘了下来，孩子有稍微的挣扎一下，却又并没有反抗，只是默默的低着头看着地面。
“这个东西，我觉得你已经不需要了。”陆琴韵将帽子从窗口扔了出去，动作很迅速。
而孩子则是迅速的抬起头，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帽子就这样被扔了出去，凝视着窗外黑色的天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些都不是的错，你没有任何的理由将自己束缚在这里。”陆琴韵将孩子抱住，“你是你，母亲是母亲，父亲是父亲，但是现在却只有你一个留下了，为何呢？”
“明明你才是最不需要被束缚的那一个。”
孩子感受不到陆琴韵的体温，同样也感受不到陆琴韵的拥抱，他只是呆呆的听着陆琴韵的话。
“放下，你没有错，谁都没有错。”陆琴韵靠近了孩子，轻轻的触碰对方的眼珠。
那新鲜的眼珠顿时脆弱的破碎成了无数道碎片。
“你已经，不需要再去强迫自己看这个世界了。”
灵魂，一般是摸不到的。
陆琴韵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从破碎的眼珠上掉落下来后，粉碎的碎片掉落在手上而带来的冰凉的感觉。
道士在旁边看的清清楚楚，从那孩子的后心开始，一点一点的如同被腐蚀掉了一般迅速的扩散了开来，这个孩子在逐渐消失，虽然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是。
毕竟是陪伴了这么久的人，突然间就这样消失了，怎么会不感觉到寂寞呢？
道士的双眼中流露出了寂寞，最后看着那个一直跟随在自己身旁的孩子，一直在做着努力的孩子。
“我去那边等你。”
空中，空灵的声音顿时让道士不由的瞪大了双眼，道士抬头看向孩子，发现陆琴韵其实没有听到这句话，孩子偏着头，看着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那是他第一次看到孩子眼中的笑容。
“嗯，约定了。”道士笑了，在那张可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道士半跪在地面上，伸出手去触碰那个即将消失的灵魂，而同时孩子也将手，轻轻的伸向了他。
两只手相互碰撞，一个，却已经消失天际。
“我从来没有想过其实这么简单。”
陆琴韵突然听到前面的道士说道。
“我没想到他要的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陆琴韵垂下双眼，看着眼前的道士说道：“你要的，也很简单。”
“嗯。”道士笑了，那双新鲜的眼珠盯着陆琴韵说道，“我要看你完成我没有完成的事情，然后我会去找他。”
“嗯。”陆琴韵站起身来，向着莫尧消失的方向，一步步的走去。
“你知道，要怎么做吗？”道士跟在了陆琴韵的身后。
“我会试试的。”陆琴韵看着前方，“我需要邀请天兵，能请多少就请多少，哪怕是拼上我的一切！”
“看来你和我想的一样。”道士淡淡的说道，“所以我想，你应该会很高兴看到我所留下来的东西。”
陆琴韵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疑惑的望着道士，而道士则是伸出手，在旁边的墙上划出了一个箭头。
“跟我走吗？”
——
踏上了船尾的甲板，莫尧四下张望了一下，却什么也没有看到，在甲板上还零零星星的有几个人似乎是在吹着海风，莫尧并没有在这些人之中看到任何熟悉的背影。
但是……
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