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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章 六道（4）

　　“我见过最多的人，是那年魔都召开的世•博•会。为了一个梦寐以求想要一睹风采的中东国家，我排了整整四个小时，然后 以为尿急，出去方便后，他们不让我重新回来。最终没有办法，我放弃了进去参观的念头。早只如此，当初我就应该当场用广口瓶接着尿尿了。”梁晏追忆往昔甚是追悔莫及，“打那儿之后，我就不愿意排队了……连厕所都不想排队。”转念想想，改口，“不对，咱们厕所排队的人还真是从来没多过，不像女厕所，每次都那么多人堵在门口，我进去的时候，一个妹子就在门口等着，我都出来了，她连姿势都没有变过。啧啧啧，你说她们都在里面干什么呢这么麻烦？”梁晏嘟嘟囔囔，出工不出力。

　　“别以为你碎碎念，就可以避免在三万个鬼中找几十个鬼这种麻烦事，干活！”张魁训斥道。他们在进入小黑屋后，觉得地府起名字真的喜欢与人类的习惯反着来，小黑屋最大的特点是什么？黑啊，可这里呢？恍如白昼。每隔五米的一个节能灯泡让他们觉得边家家中的长明珠子弱极了。明明是现代的活人，却比不过一群存在了千年的死人会运用现代科技。进入小黑屋，他们首先站在一块儿类似玄关有轮动闸口的地方，闸口一旁还有一架验票机，这种设置梁晏看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游乐园。进入闸口，玄关的设计分外温馨，就像提前进入了一个装潢高档的豪宅，墙壁上被涂上了淡淡的绿色，绿色中盛开着淡淡的黄色的片片野花，调皮中带着清新的味道。玄关尽头是一堵画满向日葵和湛蓝色天空的墙壁，漫步在这条玄关中，心情极度的愉悦。快走到尽头时，张魁的视线都被满墙的嫩黄色向日葵所吸引，一颗人头突然从他头顶坠落，在降落到与他视线平行的地方，突兀地停在了空中。三个人都被吓得不轻，任谁集中注意力在看另外一件事物时，突然出现的任何东西都有可能造成恐怖的效果，更何况对方还是一颗倒吊着的头颅。三人起先是呆愣在原地，然后梁晏的尖叫声在玄关中往返奔跑着，惊恐效果不亚于这颗人头。

　　洛晃下意识地捂住梁晏的嘴，把高八度的男高音扼杀在摇篮中，与张魁默默相视。梁晏听着洛晃急速跳动的心脏，渐渐安静下来。原来不止他一个人在害怕。张魁半身挡在两人身前，敌视着人头，慢慢从包里掏出那柄桃木剑。在阴间，这个看似易脆易折的木剑，效果会远远超出他在人间使用的效果，尤其他回家后，又在木剑表面涂上了一层公鸡血。人头似乎闻到了桃木剑上散发的鸡血喂味，有了些畏缩，干枯凹陷的眼球滴溜溜地转着，最后定格在张魁身上，问：“活人？来六道殿做什么？”

　　能说话就能沟通，张魁秉承着这一认定，横剑于胸前，以防对方的突然发难，道：“受獬豸所托，进来找鬼。你是谁？排队等待投胎的鬼？”如果小黑屋中排队等候的鬼魂都像这只这样有攻击倾向，那他们就要面对三万只可能会隐藏在任何地方用任何他们想象不到的方式出现的劲敌，面对也就算了，他们要做的却是在三万只鬼魂中找到那些所谓的不呆滞的鬼，何其难乎？张魁皱眉，这才想起临进来时，老主事提到，合规取牌等待投胎的鬼都傻愣愣的，如果有奇特的鬼，就有可能是混进来的杂质，难不成面前的这个鬼就是所谓的没有通行证的不合规的鬼？也算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张魁窃喜，横在胸前的桃木剑剑锋轻轻外放，准备没有预警地出手拿下这只鬼。人头终于出声，道：“你们来捉浑水摸鱼进来的鬼？进去吧。”然后人头上升，这时他们才发现，人头并不是独立的，他有脖子，只是由于他的脸太过惊恐，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根细如树枝色如翠绿的脖子。张魁抢前一步将桃木剑架在这根看似一碰即断的脖子上，强迫人头停止上升，问：“你是谁？那些混进来的小虾米中一员？”

　　人头鬼不甘不愿地尽可能躲避桃木剑剑锋，无奈叹气，说：“我是小黑屋发放号码牌给进来的鬼的。这是我打算交给你们的号码牌。”架着木剑的张魁没有看到从他后脑上上方垂下来的两条树枝，树枝的顶端夹着四片枯黄的树叶，洛晃上前护着张魁身后，靠近去看垂下的树枝，发现那并不是树枝，而是看似树枝的手臂，如果手臂属于人头鬼，那么夹着树叶的枝杈便是人头的手指。张魁感受身后有骚动，微微侧头，讶然，马上转过头，将后背交给洛晃，双眼紧盯着人头的面部表情，问洛晃：“他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洛晃抬手，轻轻地将树叶从人头鬼手中抽出，人头鬼松开树叶，手臂上缩，缩进了顶棚墙壁中，梁晏这才发现，他的手臂回到墙壁中后，变成了一根根墙壁中野花花枝，瞬间想到墙壁上美丽的花朵生机盎然的花枝可能就是人头鬼隐藏在墙壁中的身体四肢就觉得浑身发冷，心中发毛。梁晏翻看着四片树叶后，对张魁道：“树叶上有镂空的号码。四号连号，10348576、10348577、10348578、10348579，四个号码。”

　　“多少？！”张魁惊了，让洛晃重新用个十百千万的方法念出数字。

　　洛晃老老实实地数着位数，念道：“一千零三十四万八千五百七十六，一千零三……”

　　确认自己没有听错的张魁相信了人头鬼的身份同时也愤怒了，他收起了桃木剑，扯着人头贵的长发凑近眼前，嚷嚷道：“进来前那个老头跟我说这里面不过三万只鬼，怎么这么一会就变成了一千多万？！”这怎么找？别说找了，就是数数的时间也够他们四个人喝一壶的。一张红票子薄不薄？一千多万张红票子堆积在一起那也不是一个人能拿得动的重量！

　　人头鬼被张魁的其实镇压住，磕磕巴巴地说：“别急，里面确实只有三万只鬼不到。我们的传统是大年初一统一从一号号码牌开始发放，这块年末了，所以我们还没有进入新一轮的换牌期……”人头鬼见张魁气焰未灭，又补充道：“你们也不用挨个找，我有办法帮你。”

　　玄关的尽头，前方没有路，路在左侧。小黑屋顾名思义就是一间屋子，不过，这是一间没有空间限制的屋子，离开玄关，入眼果真是一栋豪华的七房两层别墅内部。由于现在新生儿的存活率越来越高，活人的人口基数越来越大，每天死的人也越来越多。以前每天死个几千人，现在是每天死个几万人，使得原本空间充裕的六道殿大厅也变得拥挤不堪，塞不下更多的鬼，才出现了小黑屋。再后来，因为小黑屋中的鬼也粉多，每只鬼又呆呆傻傻，如果找到个坐着的地方，就会顺承了活着时候的习惯坐下，然后就呆呆地一直坐着，不愿再起来。每次找不到挨号的号码牌，人头都要喊上半天才找得到需要排队的鬼，效率极低。所以他背着主事的人，暗中在小黑屋里设立了七间房间，每间房间通常会安排进四千人左右，每天死的人不过两三万，前六间每间四千，每次的最后一间不设上限。直到前面空出一间房间，那么空出的这间房间就被作为第七间房间不设上限地安排。这样的安排，到时候就算找不到一个号码，也有可选范围去找，比之之前方便许多。在人头鬼的指引下，他们来到二楼的一间门牌为“菊花”的房间门前。房门设计奇特漂亮，七间房，每间房间的房门形状都与它对应的门牌相同。比方说他们左侧房门颜色艳丽形状优美的罂粟花门，左侧高贵典雅似乎飘香的百合花门，一棵菊花中间插，就这样不伦不类的站在两大优美花卉的中间，尤其是它的门把手位于菊花正中间，是向内两扇内推的房门。梁晏手握把守，向内对门，洞口大开。

　　阴气扑面而来，与大厅中的鬼不同，这里面的味道更像是时间久了，没有通风的家中正巧赶上了梅雨季节，四处都是霉味、腐朽味儿。梁晏捂着鼻子，在门旁边四处地摸着找开关，问道：“这屋子里应该也有灯吧？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到啊。”

　　张魁面色冷峻，目光直直地射进房间内，冷笑道：“这里不止有灯、有鬼，还有我们的同类。谁在里面？是让我们找到你，还是你自己主动出来？”就在张魁冲里面放豪言的同时，梁晏摸到了开关，房间内光芒四射，瞬间照亮了这件无边的房间。

　　洛晃挑眉，苦哈哈地指着屋中对张魁说：“这样找起来，也不大可能完成……”

　　屋子里，一排排的高大柜子，每排柜子各两层，每层隔板宽足半米，现在上面正密密麻麻地坐着黑衣黑裤低头沉思着的鬼。

　　三个人沉默地看着面前的群鬼静坐场景，周边静的可以清楚地听到他们三人的呼吸声，最后张魁开口：“每个架子两层，每层可以左右坐两排，每排坐一百只鬼。一共十排柜子，最后两排似乎没有鬼，也就是三千多只鬼。不错，比想象中的鬼要少很多。尤其这些鬼中，还混有一个生人。味道都出来了。不信找不到他。”

　　三千多…三人叹息，开始着手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