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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惧地大叫!从来没有如此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底下的人们,我能真切地看到玄空神色凝重地盯着缠住我脚上的青丝,马面和小缘则都长大了嘴巴呆愣着,习老爷带着思索的表情瞅着不知何处,习夫人不知所措地望着我。
有个人的表现完全出乎我意料之外。
——那个人就是牛头!
没想到他对着面前的表现无动于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势。
那才是真正的令人心寒,仿佛大冬天刚进门的时候还被当头浇了一桶冷水。
就在我睁大眼睛对着他们的时候,我的身体被青丝拉着俯冲而下,笔直地飞速站到马面眼前,在他还没有反应之时,右脚的膝盖被青丝用大力吊起,狠狠地踹向马面的腹部。
这力道不是我的!
——这力道之大完全不像是我所拥有的!
我在心中默念,不知他们能否听到我的心声?而马面显然是被我的突袭恰好击中,一屁股坐到地上抱着肚子哇哇喊疼。
那把本来被他持有的银晃晃的大剪刀叮咚一声很响地坠落于地。
——不要去拿,不要去拿!
不知为何,心里始终念叨着这句话,可是手却情不自禁地伸向地上躺着的那个泛着银光的东西。
——那把异于寻常的银灰大剪刀。
有一种不安在心里如同野草般无端的孳生蔓延,我有预感,一旦当我拿起了那把剪刀,就会有坏事发生。
可是,现在的手和脚早已不再属于我了。如果这是一种罪孽,那绝对不是我犯下的,我真想大哭和大声的喊出来,可是眼泪早在蕙兰死的那时已经流干。如今我的手脚虽然与我的身体还是一体同脉,却在力气上属于那些青丝。它们动用了从那把被妖化的木梳所散发而出的力量成就了我现在身体的行动。
一片纷飞繁乱的晃动中,那么家常的木梳散布着青丝们,宛如一曲妖冶无比的舞蹈!
从嫣然小姐有些疲累的眼神中,我看到了震惊。她瞳孔中的我正举着剪刀到处乱撞,一会儿踢倒了屏风,一会儿打碎了桌上的水杯,一会儿拿着剪刀的尖头向玄空和牛头砍去,幸好他们都是有功力的人,才都应付了“我”一阵。而我们的这些举动早就吓得屋内的人大声呵气。
“不要呀,你们让开啊,我不想杀人啊!停下停下!”
——这是我的声音吗?
正是四月,唇齿间喷涌出的热气在即将到来的黎明中蔓延。
习嫣然放大的面容和眼睛在我的视野中逐渐扩大。怎么了?为何我的身躯在向她靠近?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她!
一张诡异的嘴脸,说着这样的话在我的耳边响起,心里的那个感觉告诉我,那是絮娘寄情于木梳上千年的哀思所致。
——她恨习嫣然!
虽然刚才已经冰释前嫌,但过去的时光不会停滞。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我自己的真实心里却在一股脑儿的较劲。
“不……不可以,求求……你,停下来。”声音很轻很轻,被青丝的大力缠绕,我根本没有多余讲话的力气。
“小心!”牛头低沉的声音中终于含了一层焦虑的意味。
——那把剪刀眼看就要插入嫣然小姐的胸膛了!
不!我闭上眼睛不忍卒睹,这不是我的错,不是我的罪孽,有朝一日,在场的人都要为我作证啊!
“嘶”的一声,剪刀插进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是嫣然小姐的身躯吗?可是没有血喷到脸上的痕迹。
——没有人尖叫,没有人喘气。
怎么回事?
缓缓地睁开眼睛,要知道我有多不情愿这么做。因为我很清楚,那是我的罪孽,我杀人了!
可是,眼前的一幕将我愣是怔住了……
巨大无比的剪刀确确实实的刺入了一个软软的胸膛,但那不是嫣然小姐的胸膛。嫣然小姐的表情是惊讶多于疼痛,她的身体被另一具身躯所遮蔽。
——竟然是絮娘的!
应该是她看到剪刀将要捅进嫣然小姐胸膛的时候自己贴上去的。她是在保护嫣然小姐吗?
——我想知道,如果我也有个这样的孩子,那该多好啊,我也能做个好母亲的,不是吗?
再度回想起这句絮娘才刚说了不久的话,言犹在耳,这句话内含的分量原来如此之重。
就在嫣然小姐的身边,习夫人正拉着女儿一声不吭,显然她是想来拉女儿一把的。母亲都爱护自己的孩子,宛若那望着天空直飞而下雄鹰的母鸡,总是张开短浅的翅膀护着身下的小鸡们,即使自己受了伤也无妨。习夫人是做到了,而絮娘,不管她是出于内疚心思,还是护子心切,她也做到了。
小缘瞪着一汪大大水水的眼睛,满脸的不解直接写在脸上,其他人看到这个场面也是各怀心事。
“啊,不!”嫣然小姐急迫中带有哭音率先打破了沉默。
她推手抚平了正在倒下的絮娘柔软的身躯,将她抱在怀中,颤抖着声音说道:“絮娘,你,没事吧。”明明是疑问,偏偏说成了肯定。
我用求助般的眼神看向玄空,身上的青丝仿佛是和絮娘连为一体的,当她身中剪刀的一刹那间,青丝的力道也尽数解去,如同一滩烂泥倒在地上。所以我的身体现在完全轻松了,可是心里却无法轻松。
因为眼前的这个女人——絮娘。
“是木梳和絮娘融为一体了吧,因为时间太久了。絮娘是鬼,在时间的流逝中,渐渐有了实体,甚至可能木梳本来就是她实体的一部分。所以她被刺到后,没有血却就像死了一样,加上是仙界的神物。”玄空无意地和牛头默契般的对望了一眼,也算是回答了我的疑问。“絮娘毕竟还是鬼而已,她承受不住仙物的仙力,恐怕要不行了。”
他还没有说完,我手中的剪刀从絮娘倒下的身躯中滑落,“咚”的一声落地。
“这,怎么叫不行了?”习夫人惊恐的表情道出了她此刻心中所害怕将要发生的事情。
她一定很感激絮娘为自己女儿付出的这一挡吧,所以开始担心絮娘的生死。
“有什么要说的就快说吧,她恐怕……”
晨光微曦,第一缕幽暗的很浅的日光照入了屋子,青丝随着絮娘渐渐微弱的气息缓缓落下。在这种气氛之中,牛头占着很淡的光线矗立在阴暗的屋内一角,飘落而下的青丝与他的黄发纠缠在一起,由于不明的晨光看不清他脸上此刻的神情。“她马上就要魂飞魄散了,抓紧最后的时间,有什么想说的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