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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蒋冬雪的家。
农家人的屋子只是被简单地堆砌着,所谓的窗户就是在“墙”上开了个口子,随后再用奇怪的大片叶子勉强遮蔽着。但那样子似乎不是原来的面貌。莫非……
——是去年的战事所导致的直接后果?
不得而知。
屋顶一片凄凄惨惨戚戚的样子,正迎着萧瑟的晚风破败不堪。但因为乡村人自己造的屋子,所以整个“布局”倒有两间之多,颇为出乎我的意料。
进入屋内,里面的摆设很简单,却异常地整洁,和门外的破败并不相衬。可见主人虽然生活清贫,却还是极力要维持住处的干净。
我诧异地环顾四周,屋内有一具木床,还有一些不知道能不能算是椅子的物品,而桌子居然没有!
蒋冬雪的嫂子冯氏声音很轻地问候我们,她善解人意般地看出了我的疑惑:“桌子什么的,战争一结束,都不知道被扔到哪儿去了,偏偏老七那家男人又都死了,所以我们只能……”
玄空在近处轻叹了一声,神情并不如我那么惊讶。
“那你们平日怎么吃饭呢?”难不成坐在地上吃,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只能无言以对。
韩姑娘见状在旁平静地开口,似乎说的是件稀松平常的事情:“那就只能席地而坐了。”
“呃?”我望向玄空。
连他也是无奈一笑。
屋子里顿时没了声音。
不多久,还是一直非常活泼的蒋冬雪打破了沉寂:“哎,都到了晚饭的时间了,还杵着干什么呢?”
大姐,我也不想这么杵在别人家里呀!问题是,这会儿连张像样的桌子也没有,就这样大家全都坐在椅子上干瞪眼,这情形,成何体统?
——不知怎么的,居然想到了姨父曾经爱说的这个四字词儿。
驱散驱散,这个男人,不要再想起来了!我明明很不喜欢他的。
“贫道修行之时,与师傅略微修行过一些木工的活儿,不如让贫道试试为你们做张木桌如何?”
啥,原来玄空还有这一手,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我好奇地瞄向他,他的笑容中饱含着笃定,大概在说:包在我身上吧!
他既然这么说了,韩姑娘她们当然是乐见其成。其实我本来是想问韩姑娘的,是不是这里的大多数人家自那场战争之后都变成这般光景了,连一张像样的桌椅都拿不出手。可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万一她回答是,难道真要玄空帮每家每户都搞一些吗?这怎么能办到呢?我们只是路过而已,也许明天就要赶路了。
——再说了,我从来都没见到他做过木工的活儿,谁知道他到底在不在行呢?
于是我们坐在草席上,简单地吃了些东西。虽然只是一些粗茶淡饭,而且还是坐在硬邦邦的草席上吃的,我的心情却不知为何出奇地平静,甚至心中涌出了一种温馨的感觉。
以前还在于府的时候,我都坐在很大的圆形红木桌边和家人一起用膳,于府的食物总是很丰盛,我却常常食不知味,因为吃着的就算是山珍海味,也总归是……寄人篱下的味道。
再后来到了沈府和云府,因为是陪读的贴心女侍,我只能先自己在饭堂吃好,虽然有紫玉等人可以相伴,却总是吃得很快,生怕耽误了主子用膳的时辰,随后的时光就是站在主子边上看着他们用膳。
而今天,竟然让我久违的,仿佛回到了过去在自己家里和父母围坐一起用膳的时光。
我想,不管是韩姑娘、蒋冬雪还是冯氏,他们的笑脸都意外地真诚,是发自内心的笑容,也没有尊卑之分。所以,我才会产生这种错觉吧。或许,真如人们平日所言:乡野生活自有一番情趣。难怪陶渊明宁可流连山水之间也不要再回到那个朝堂之上了。
席间,韩姑娘还提议我们晚上可去村里的那座官邸居住,说是官邸,恐怕连个驿站都不如。只是在过去要到京城的话,望乡村是一条人们很喜欢经过的地方。如果那些官员们途经此地,感觉劳累了,便可在官邸休憩。
当她说到“官邸”的时候,我忍不住想起了酒馆店小二所言的“周大人”,那不就是个官爷吗?说到底,这件事情还是个疑问没有解决呢。
——我的心不禁一沉。
纵然气氛再温馨,有些事情还是需要问清楚的,但是问过她们都说没见过,连韩姑娘都疑惑着问我为什么还要再问这个问题。
所以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了。
但是要我去驿馆睡一晚上,恐怕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于是我单纯地拒绝了。
没想到的是,蒋冬雪突然开心地挽着我的胳膊:“太好了,不如今天你就跟我睡一间屋子吧。”说完,又似乎有些难为情,一只手摸着下巴,“不过那可是木床,没什么铺盖的。你们从大城镇过来的别嫌弃了就好。”
虽然对她的“接纳”有些意外,不过想想在这么一个有些阴森的地方让我独住一晚心里是有些害怕的。其实跟着玄空修行,偶尔也会风餐露宿,能有木床作窝也不错了,所以我就爽快地答应了。
待我已经表态,韩姑娘马上满怀笑意地看向玄空。玄空很快会意,他淡淡一笑:“无妨,既然是村里招待,那我就去驿站住一晚好了。修行之人,有什么可怕的。”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没理他,连忙埋头假装吃着盘中餐。
他果然是胆子大啊,不过没办法,人家修行时间比我长,而且是个正宗的道长。哪像我,半路出家,顶多只是个半吊子,况且到现在连他给我读的《百异明灭集》都还没看完呢!
奇怪的是,整整一个晚膳的时间竟然都没能看到蒋心心,冯氏说这孩子很怕生,就由着她去吧。
用完晚膳之后,玄空去屋外采集木材打算做桌子。
——没想到他是真的要去做了,我还以为他只是客套呢。
屋外,星星开始爬上浅黑色的天空。玄空还没有回来,意外的,却让我发现了蒋心心小小的身影正靠在屋前。此刻她正埋首,似是摆弄着一些麦杆子。
我轻身走了过去,真心想要安慰她,毕竟她还那么小吧,可能只是还没有忘记战争带给自己的伤害,况且她还在那当中失去了父亲,所以才会在看到我们这些外乡人的时候,表现出如此胆战心惊的模样。
“又来了——两个,马上——要死了!”
蒋心心的唇形冰冷地吐出了这句话。
我已经惊讶地不发一言,她手里正捏着麦杆子,似乎是要折出一只蜻蜓。整个世界骤然变得黑暗,周围的景物全都不复存在,只剩下蒋心心与我,我们两个人的所在燃烧着光芒,而且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了一起。
这孩子,真的很怪!我们见到她的第一眼,她拔腿就跑地离开我们的视线,这已经令人觉得生疑,现在又说出这种奇言怪语来。
——两个?
是指玄空和我吗?是指以前有过和我们一样的外乡人来过吗?
心里带着好多好多的疑问,脚却怎么也迈不开。她的眼睛比较像她的姑母蒋冬雪,类似在白色的布料之中镶嵌了黑珍珠一般,忽闪忽闪的……
——明明是个漂亮的小姑娘呢!
不远的地方,兀的,传来一阵“咔哧咔哧”的声音将我从思绪中惊醒。
——是玄空。
原来他已经回来了,开始就着屋内微弱的灯光砍着柴火。他身边还围着几个孩子,那几个孩子正是我们进村的时候在嬉闹的,当时玄空曾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们。只见他们蹦蹦跳跳绕着玄空,还问长问短,似乎很开心的样子,如果蒋心心也能如同他们这般快乐就好了。其中的两个孩子据蒋冬雪所言,是已故副村长的一双儿女,样子十分可爱,男孩留着一根长辫子,女孩则披散着头发,但并不显得凌乱。很明显,他们的母亲在他们早晨出门的时候是很用心打理的。他们中间的玄空则边忙着手里的活儿,一边还和他们说话,并没有流露出不耐烦的心思。
突然想到的,如果把蒋心心的话告诉玄空的话,他应该能更多一些了解的吧。
于是转身想再问问蒋心心。
——她竟然已经不见了。
——只有掉在地上的竹蜻蜓无声地在那些麦杆子上面躺着。
——它没法飞走,因为它是假的。
三段想法莫名地钻入我的脑海中。
身后传来木头被砍伐的声音,和着男人与孩子的欢声笑语。
一切,似乎还很寻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