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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的时候已近中午,太阳很大,晒得整个屋子热腾腾的。
肥腩多将自己的长手长脚摊开在沙发里,正抱着我搁在茶几上的一本杂志胡乱翻着,看见我和阿神回来,十分慷慨地给了我们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即皱着眉头抱怨道:“你们怎么才回来啊,我一个人都快无聊死了!”
我走过去顺手将杂志从他手中抽出来扔到一边,道:“你不在床上老实呆着,到处乱蹦跶什么呢?就算是拿着书,也改变不了你文盲的命运啊!说吧,午饭想吃什么?”
肥腩多眼睛里闪烁着怀疑的光,上上下下打量了我一番,道:“随便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做出来?”
“废话,当然不能了!所以我才问你‘想’吃什么,而不是‘要’吃什么嘛。实话跟你说了吧,你这一时软弱听信了我的蛊惑,跟了我跑回我家里住,可算是掉进火坑了!在你完全康复之前,我们家除了白粥,别的什么也没有,最多给你配点小咸菜。”我笑着横了他一眼,嘴里胡诌道。
他困惑地抓了抓额头,看看我,又扭头看了看正在阳台喝水的阿神,眨着眼睛道:“安妮,你说的话……好深奥啊,我听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是说,这几天你只会给我喝粥,是吗?那小咸菜是什么?”
我啼笑皆非,也不想回答他的话,踮着小碎步就飘进了厨房。
不得不说,肥腩多这家伙,真的挺难伺候的。他住到我家来,这才不到24小时的时间吧?但凡他清醒着,不是让我帮他拿这样,就是让我替他递那样。音乐听了一会儿嫌吵,电脑玩了一阵儿又嫌烦,揪着我胳膊像扭股儿糖一样,非让我和他聊天,就差让我陪他一起去上厕所了。我实在不明白他哪来那么多要求,我来来回回从客厅到卧室进出无数次,忙得脚不沾地,他却还一派轻松愉悦的模样,仿佛我就是个贴身使唤丫头。要不是看在他为我受伤的份上,我早使出野原美伢的终极拧头大法了,他还能笑到现在?
好在,他尚在病中,身子到底虚弱,午饭后没一会儿,脑袋就一栽一栽地快要睡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搀回卧室躺好,估摸着此刻袁晓溪应该也得了空儿,蹑手蹑脚地带上门,走到客厅里,给她打了个电话。
这整整一上午,袁晓溪恐怕是一点休息时间都没有,声音听上去很疲倦。她在电话里打了个哈欠,嘴里嘟嘟囔囔地道:“古安妮,你就非得这时候给我打电话吗?我好不容易挨到吃过中饭,正打算眯一会儿呢。”
我顾不上跟她寒暄,直截了当地道:“对不住啊,我就是问问清楚,那张字条,你从哪得来的?”
袁晓溪的声音明显放轻了些,道:“今天早晨我刚上班,邹小旻就来自首了。那时候我刚把笔记本电脑从包里拿出来,还没来得及打开。等到问完话再回到办公桌,一掀开电脑,就发现有张字条夹在中间了。我看见上面的字,推断跟你肯定有关,所以才叫你过来的。”
我有点纳闷,问道:“照理说,刑警队里绝对不会有什么闲杂人等,那么,写这张字条的人,难道是你的同事?”
“那不会。”袁晓溪非常肯定地道,“刑警队这些人我还不知道吗?他们中绝不可能有人跟鬼神之类的事件扯上关系。我原本以为,叫你过来听听邹小旻讲述的前因后果,再结合这张纸条,没准你能有点头绪,怎么你也是一头雾水?”
我暗自苦笑着摇摇头。我经历的事情她袁晓溪都一清二楚,哪里找得出些微“头绪”?
“既然这样,你预备怎么处理这件事?”想了想,她问道。
我长叹一口气:“还能怎么处理?邹小旻已经归你们管了,基本上,我什么都做不了,也只能暂时搁在一旁。”
袁晓溪终究有点不放心,又嘱咐了我两句,才挂掉电话。
我将电话的内容转述给阿神,它听了也没说什么。我只觉得累,仰面朝沙发上一倒,就也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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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腩多在我家休养了一个多星期,身上的伤势逐渐好转,餐厅也重新开业。之前的那次变故,虽然并没有惊动到客人,但周围的各个商铺总有人亲眼目睹店内的惨状,一来二去,难免传得沸沸扬扬,餐厅的生意因此也差了许多。肥腩多好像并不算太在乎,将大部分精力都花费在与我的斗智斗勇上——明明伤好了却不愿意回自己家住,你们见过这么赖皮的人吗?我不知费了多少口水跟他摆事实讲道理,末了还是免不了用一通狂吼将他赶了出去,他倒觉得委屈的了不得。
天气渐渐热了,我的头发长了些,都堆在脖子后面,一出汗就扎得皮肤又痒又疼。我在留长与剪短之间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忍受不了,在一个下午冲进了小区门口的理发店。
也许因为不是假日,理发店里没什么人,显得很安静。洗完头发,我在一直帮我剪头发的那个理发师面前坐下,也不多说什么,只用在脖子处比划了一下,对他道:“剪短,直到露出脖子为止。”
许是因为听到我的声音,旁边一个脑袋探了过来,朝我脸上望了望,接着发出一声无比惊喜的尖叫:“哎呀,安妮姐姐,怎么是你啊!”
我吓了一大跳,身后的理发师也跟着抖了一抖。幸好他还没拿出剪刀,否则,我非得血溅当场不可!
我扭过头去,只见宠物美容店的小女老板韩蓓正坐在不远的地方烫头发,脸上的笑容就像拣了二百块钱似的真诚。我一瞧见她就觉得头疼,不由得抬起手来在额头上揉了两下,勉强笑道:“哦,是你啊,真巧。”
她笑得更开心了:“嗯,对呀,人家想换发型嘛,所以就跑来了,没想到安妮姐姐你也来剪头发呢!”
我“嗯”了一声,随手从一旁拿起一本杂志,摆出想要认真阅读的架势,试图以此阻止她继续跟我啰嗦。
可是我忘了,这个小女生从来都看不懂别人的脸色。她仍然上赶着用她特有的腔调对我大声嚷着:“对了,安妮姐姐,上次你帮我解决了楼上的漏水问题,人家还没有谢谢你呢!现在再也没有讨厌的水一滴滴漏下来了哦,如果阿神要洗澡,你就带它过来嘛,我不收你的钱哦!”
这小丫头说话声音像“百鸟朝凤”一样吵,没想到竟是个实心眼,还挺懂得感恩的。不过我估计,阿神肯定是不会愿意再到她店里受摧残了。
“嗯……是这样,其实之前我一直是自己给我们家阿神洗澡的,这条狗脾气坏,平常不愿意让陌生人碰它,那天肯定也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我想,以后我还是亲自动手收拾它比较好。不过,我倒是预备今后上你店里给它买狗粮。”我尽量委婉地措辞,以免一个不小心,就伤到小女生脆弱的心灵。
韩蓓倒是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好哇,那你告诉我阿神吃惯什么样的牌子,如果我那里没有就去帮你进货,到时候你来买我给你打折哦!”
我应了一声,心想话说到这里,总算是可以结束了吧?
可小姑娘显然不这么认为。她朝左右看了看,神秘兮兮地对我道:“安妮姐姐,你知道吗?”
“什么?”我莫名其妙地从镜子里看了看她。
“我听说,小区里最近闹鬼呢,真是吓死人了啦!”
这时,我身后的理发师已经在飞快地飞舞手中的剪刀,听到这句话,动作明显地滞了一滞。
我知道他也是我们小区的业主,于是略微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怎么,你也知道?”
理发师低头瞟了瞟我,也不说话,只是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立即像被针扎了一般坐立难安,有点急切地对韩蓓道:“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家也是听说的啦。最近这小区也不知道怎么了,前不久不是才有保安遇袭吗?怎么最近又闹鬼了,住在这里的人也太倒霉了吧……哎呀,安妮姐姐对不起,我不是说你……”
我伸出手对她晃了晃,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她歪着脑袋,手指戳在脸上,仿佛是在回忆,过了半晌对我道:“我是听昨天来我店里买狗饼干的陈太太说的。她说,这几天也不知怎么回事,小区里一到了晚上就会传来一阵阵唱戏的声音。明明音量并不大,可偏偏就是小区里每家每户都听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觉得那声音就在自己家的门口,可大着胆子拉开门一看,外面又什么都没有。还有哦,陈太太说,她有一晚出来倒垃圾,看见楼梯间那里有个红影子闪过。她吓得赶紧回家叫自己的儿子出来看,可是,那影子早就不见了。”
“会不会是她眼花啊?你说的是5号楼那个家里养着一只博美犬的陈太太吗?她都五十多了,一时没看清,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再说,小区里有那么多老人,晚上在家放戏曲听,那很正常啊。”
我蹙了蹙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光是这一两点讯息,根本不能证明小区有鬼。事实上,对于寻常人来说,很多时候所谓的“见鬼”,事后都会发现,那只不过是自己吓自己罢了。
韩蓓有些着急,捏着拳头在自己的膝盖上敲了一下:“不是的安妮姐姐,你先听人家讲完嘛。陈太太说,那个红影子,可不是只有她一个人看到了哟,小区里好多人都有见到,在楼道里飘来荡去的,一闪就没影了。最吓人的是,就在前天晚上,有个业主外出喝酒回来,看见有人身穿一身红衣,在16号楼的楼顶出现,晃晃悠悠地,好像在跳舞一样。他正想赶上去看个究竟,那影子纵身往楼下一跳,就……就不见了!”
我还想说什么来打消她的顾虑,身后的理发师突然轻轻碰了碰我的脊背。
我扭过头,只见他神情肃然,隐约还能从他脸上看到几丝没来得及遮掩的恐慌。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对我道:“她说的全都是真的。那个看见楼顶红衣人的业主,就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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