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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兄,你从前跟我说‘水滴石穿,绳锯木断’——我做到了。”云深流好像很开心地笑了起来,一把从背后抱住不知所措的白决,蹭了蹭,继续道,“我凌天云氏,从来都没有什么所谓的‘寿终正寝’——而这块碑便是我云氏一族的祖坟。”
他抱着白决却没有任何呼吸擦过白决的耳畔,唯有在开口之时,才会有与清风无异的气流转出。
“但凡是未曾战死在外的子弟尽数会在步入某个境界之后,无法阻挡地投身‘天域屏障’——”
“等一下!”白决头疼地按住了眉心,道,“你是说,你日后也会如此?!”
云深流悄悄地把下巴搁在了白决的左肩上,动作亲密地道:“若是从前,那是必然。但是现在?呵……”
白决忍不住转过身,按住云深流的双臂,道:“所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云深流温柔缱绻地拂过白决的侧脸,叹了一口气,强行正过白决的身体,看着他的眼睛对他道:“师兄,我想要跟你在一起,永远,永远的在一起。没有人可以把我们分开——即使是天道!”
好像一块千吨巨石骤然落地,白决的眼前一黑,差点儿没向后倒下去!
所有的事情,似乎在这一刻都团杂在了一起。
混乱不堪的细密线团犹如深穴蜘蛛的错综迷网将白决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真的是一点儿余地都不肯留给他,毫无希望,不可挽回。
云深流及时地扶住他的腰背,轻叹道:“师兄,是我哪里不好?你要这样……”
白决:“……”
——别说话,老夫现在满脑子里都是当年的“小黑屋”回放!
然而,他的脸色也不过惨白了一刹那,接着就止住了崩溃,强行把自己给拉回眼前的情形。
白决的面色骤然冷凝,推开云深流的怀抱,在后退三步后后背直直地撞在寒凉侵肌的“正心碣”密密麻麻的名字之上,身体挺直,如孤松苍柏,似乎有一瞬间,剑气如虹横贯而出,与当年那个“剑雨落银河,白衣踏九霄”的黎庶剑主有一丝的重合。
“云深流。”
云深流的眼神压抑,停了一下,才咬牙低头道:“我在。”
白决背在身后的手叩过“正心碣”上那个云深流用了几百年一剑一剑挥了无数剑才刻入一毫的名字,心下叹息,但是面上却不漏一分。
“你的这个想法,是不对的。”
云深流平静地抬起头,眼眸之内却是无尽的风暴。
他几百年前一度内敛一度退让一度与之演什么“兄友弟恭”,就是因为他知道,一旦白决知悉了他的心思,一定会出现这样的情境!
“你还并不能够分的清楚,什么是爱,什么是孺慕——”白决一边说着,一边试图走近云深流拍拍他的肩膀。
云深流一把攥住了白决的手腕,极力克制着自己内心永恒的黑暗恶意与狂热到不可抑制的情感。他的浑身都在颤抖,没有哭,却好像已经把所有的泪水都给耗尽了。
哭无可哭。
“师兄,我年纪不过是小你百年,你为何……就是不愿信我?”
“我……”白决愣了一愣,似乎是欲从云深流手中挣出自己的手腕。
云深流却死死地不肯松手,用力地按住白决,幽深如寒潭清谷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点点黯淡乞求的微光,简直是低到了尘埃里。他咬着牙,勉强让自己保持着克制,一字一句道:“师兄,你就信我这一次,可以吗?”
白决愣了一下,深吸一口气,还是稳固了心神,故作冷漠道:“这不是我信不信你的问题……”
云深流抓住白决的手骤然一松,白决居然没有用力便挣开了他的手。然而,他接着就看见云深流在他的面前,两眼一闭远山一般的眉头紧皱着向后倒了下去。
白决愣了一下,然后立马扑过去扶住云深流。
“——深流!”
……
天色渐亮,一缕缕晨光照透望归楼的灵绢之窗,朦朦胧胧的云气将之镂空,化作了一脉淋漓之色。
重重卷云纱帘之间,雕梁画栋横陈,寂寥如入无人之境。
到处依旧是昨夜张灯结彩的景象。
凌天门清澴七十二洞天云海的孤冷空寂在这个熹微的时刻,与那满目的喜红达到了最大的冲突感。
陈设摆列分毫不差,然而楼台顶层掩藏于一树又一树参天古木细密繁茂叶下的卧房之内,如意青玉美人榻上斜倚着一名羽衣少年。
他的身侧便是一柄长剑,繁复到无法静观的剑铭文处,雕镂着两个上古遗字——红尘。
缥缈不可及,滚滚远红尘。
他的右手无力地低垂着被广阔的水云纱袖给遮蔽了一半,可怖的青紫尸斑已经占据了他的每一寸指节每一寸肌肤。
然而,即使是这般行尸走肉的模样,他的这只手也被一个人握在了手中,无所畏惧地环住,像是十分的担忧他悄然离去。
“唔……”云深流的眼眸微动,似乎是终于从无边的噩梦中惊醒了过来,习惯性地攥紧了身侧半趴半跪着握住他的手的白决。
白决吃痛地骤然睁开眼睛,站起身来的第一句话,却是——“你怎么样?有没有好一点?”
云深流一看清眼前惊醒的白决,立刻便心疼地松开了手,从玉榻上坐起,露出了昨夜白决替他解开衣襟的胸口,斑驳陆离的尸痕坦诚于两人之间。
“师兄,我……”
白决按了按眉心,起身头疼,指着云深流这满身的尸斑,道:“你先告诉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云深流的眼神一紧,马上转为落寞地垂首,未束的长发过修长的脖颈垂落,洒下一片阴影。
他无法回答白决的问题。
“师兄,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这句话一出,他好像终于回到了当年那个面冷心难测的剑痴小师弟,两步三步走近白决,作势欲用手触碰白决的脸颊。
白决瞳孔一缩顿时后退三步躲开,云深流一脸的“无妨,我知道的”“师兄不必内疚”“我已经习惯了”悲苦顽强之色,完全看不出来伪色。
如此行径逼得白决连忙道:“不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