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容厂花风华绝代(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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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献之私心里并不想将人给他, 二人隐隐僵持, 白九川笑着推开容渊的胳膊, “东厂的事儿处理妥了?”没等容渊答, 她侧头, 以一种过于亲昵的姿态在柳献之耳边道:“送孤回殿。”
容渊身子僵在原地, 眼睁睁望着光风霁月的少年将白九川扶进寝殿, 二人实在很般配,他望着,眸中慌乱痛楚无所遁形。
柳献之从殿中退出来, 路过容渊,容渊敛容,与他一同走着, 笑了笑, 搭话道:“太子爷昨儿一夜未归,原来是在柳相那里。”
“殿下贪杯, 便宿在本相那里。”
虽晓得如今白九川宠着这容渊, 有容渊在, 自己的危险也能小几分, 柳献之对这个督主还是升不起好感, 他笑道:“督主不必相送。”
容渊看着柳献之走远,渐渐蹙起眉头, 回殿,殿中白九川正酣睡。她的眼眸淡淡合着, 神情放松。容渊愣愣看了会, 靠近她仔细嗅了嗅,这股子酒味不难闻,清甜果香。视线挪到白九川的唇上,弯腰,在上头轻轻盖上一吻。
纵喜新厌旧,也没这么快的罢。再说,不是昨日才为他答应救童瑾一命。那样难的事,令她之前的算计几乎前功尽弃的事,她都能为他退步。他将脸埋在她的胸口,静静听着她的心跳,一突一突,很久,才起身,去投了布巾,给人擦了脸手,又将外衣剥下,盖了被子,才轻蹙着眉,去书房继续处理卷宗。
他想着,待白九川醒了,再好好试探一番。
殿门合上。
榻上,白九川倏然睁眼,眸子清透明利,哪里有半分迷蒙糊涂。
她摸了摸被偷吻的唇瓣,眸光冷漠。
总是一帆风顺的女皇白九川其实再自私不过。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她兴致来了,可以撩拨这个欣赏那个,却绝不允许枕边人三心二意。
从前的顺遂让她麻痹,自然而然地容渊划为己有,自信仿佛理所应当,如今既然知晓错,她便不会让自己继续错下去。
诺言该践行,不该将自己搭进去。
柳献之回府换套衣裳的功夫,两道圣旨落下,将白九川、柳献之二人一同唤进龙元殿。武安伯与珍贵妃的事让这个本就疑神疑鬼的帝王伤透了心,更加草木皆兵。前一日眼线亲眼见着自己最信任的纯臣与太子交好,在府中密谈一夜,晨后才大摇大摆出府,这让他不得不产生怀疑。太子背后的许家一直也是他心头病。
“都起来罢。”白恒倚在床头,不着痕迹观察着二人情态互动。
“是。”
白恒淡淡道:“九川昨儿去柳卿那喝酒今上午才回宫?”
按计划,柳献之露出一闪而过的羞愤神情,才跪下,肖似平常,垂头,温温道:“臣知罪。”
“你知哪门子的罪!”白九川右侧一步,拉过他的手,似乎想要给他拉起来,拗不过,又陪他跪下去,直视白恒,无礼道:“父皇,儿臣贪杯,怪不得柳相!”
柳献之努力想要挣脱被拉着占便宜的手,到底比不过白九川的力气,脸色发红,深深呼吸,吐出一口气,已经忍耐到极点,在帝王面前又不得发作。
白恒瞅着二人,道:“放手!”
白九川不甘愿地与白恒对视,嗤一声,放了手。柳献之的身子迅速在可控范围内右/倾,极力与白九川更远。白九川不依不饶要再追上去,罪恶的手已经摸到他的腰,柳献之咬着牙,好像下一刻就要爆发,白恒终于看够,再呵斥一声,“够了!”
饱含帝王的怒气与威严,令白九川这种纸老虎愣了愣,手快速收回,柳献之舒口气。
“九川”白恒换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柳卿与容渊不同。”他慈和地望着柳献之,望着柳献之竖起来的耳朵“不是你想碰就能碰的。”
他叹口气,向柳献之道:“你也不要怕他!不就是个太子!朕看他这几年是越发不务正业!他若再纠缠你,朕便废了他!”
不敢相信,帝宠这样厚重,柳献之诧异抬头,眸里满是感激。
余光中,白九川也诧异抬头,眸里却多是怨恨与恐慌。
“记住了么!”
太子表面矜傲被三两句话轻易打垮,咬牙切齿应声,不情不愿被压迫的模样让白恒被权利扭曲的心灵生出一股快意。漪兰谋反,老二马上就要随他母妃外公一同斩首,这宫里只剩下一位皇子如何,他不心仪,照样也要被拉下去!
“下去罢。”疲惫地冲白九川摆摆手,白恒道:“朕留柳卿还有事。”
白九川犹豫两下,道:“儿臣也有一事。”她的语速很快,“容渊儿臣玩腻了,想送回去。儿臣觉着,还是清风朗月一般的人物更适合儿臣。”说着,她色眯眯地瞟柳献之一眼。柳献之面容冰冷。
白恒似乎对她失望透顶,“随你!”顿了下,又道:“容渊毕竟有点本事,又是督主。”
白九川连忙接道:“儿臣晓得!晓得!”
还想着等人酒醒了再好好试探一番的容渊怎么也没想到,去一趟龙元殿的功夫,太子一回来,自己就被奉旨行事的侍卫们客客气气请出东宫。要求被无情驳回,在侍卫们怜悯冷酷的目光下,他挺直了脊梁,笑着坐上软轿。
他进来时又恨又怕瑟瑟发抖不风光,被迫走出去时众人护送,几抬轿子抬着太子赏赐的金银珠宝,够他锦衣玉食几百辈子,矜贵傲气,却也不风光。
他这是被抛弃了。
靠在软轿的靠背,他才敢露出一些软弱。身体蜷缩,心口痛得不能自已。
竟然真的,这么快就被抛弃了。
是因为柳献之罢。太子她,昨儿搁他那过的夜。
嫌弃他伺候得不好,还是,一夜过后才发现,一个残废的早该死了的太监,根本与京中第一公子没法比。
本来就没法比。他笑一笑,将手咬到嘴里,尖锐的牙齿咬破皮肉,剧痛与血液的甜香让他心里的痛暂缓,他眸光变幻,敏感脆弱,阴冷潮湿,希冀挣扎。
他本就没打算与柳献之比!这一辈子本就打算远离她!是她!一意孤行招惹他!撩拨他!让他付出一片真心!又被利用抛弃!
他多么爱她。
这时候,容渊才真正觉得自己对白九川令人窒息的爱意。
可她已经不要他了。
一滴水打在玄黑袖上,容渊怔愣片刻,咬唇,恢复正常体态,用袖子遮住脸。
下轿,他便又是淡泊明智的容督主。
他不能让人瞧不起。
童升得了消息,特地派人给他送封信。信里尽是劝解告慰,甚至还说未尝不是他的福气。
夜深人静,他反复看,最终苦笑着将信烧干净。
年初三,菜市场门口,容渊随着人流看着台上一排人,童瑾在最前头。午时,阳光刺眼,他的目光落在最刺眼的人脸上。白九川是监斩官。
她到底没有做到。不论是说欢喜他,还是为他饶过童瑾。她怎么会呢。为他这么个太监打乱全盘计划,说不定还会惹帝王疑心。
他又看了看安静跪着的童瑾。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前保她顺风,后被她利用,也算对得住她。
并不想见到人头滚落的血腥场面,容渊悄然退出人群,走回东厂。
与此同时,看清他已经走远的监斩官手中的茶杯放在桌上。
刷刷刷刷,竟从天而降多个黑衣人!
这群黑衣人包得严实,武功路数也摸不懂,几颗烟/雾/弹,将守在刑场周围的草包侍卫们熏得够呛,眼睛辣得睁不开!
随即刀剑划破血肉声尖叫声铿锵对战声猛地响起,惊恐之下,侍卫们手中银枪乱挥!不停有人叫痛求饶,烟雾散去,刑台上的犯人却都没了!而自相残杀的侍卫们半数倒在地上痛苦呻/吟——伤口长而深,形似钻深尖底粗,竟全是枪伤!
白恒怒骂白九川,还想顺便将本来岌岌可危的太子封号撸下去,被急忙赶过来的皇后吵得脑仁儿疼,不耐烦地将皇后给白九川领走了。
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监斩还能监丢人!白恒气性大,久久不能平复。等日薄西山,安排心腹封城,并分水、陆四向搜查追捕,才顺口气。
潜意识里对废物太子反而更加放心。
容渊也听闻这事,夜里不能平静,一合眼就是白九川对他的承诺。被劫走,会不会是太子为他做的。至于给他赶出来——为了保护他。耳边有两个不同的声音较着劲。心神不定,他随意披件衣裳,方要下床,就见一人破门而入。
一身劲装,蒙着面,他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白九川!
她大步上前,将他一带,带进怀里,想了想,又坐下给他靴子套好,才抱着他飞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