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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承乾窝在暖烘烘的马车里, 时刻关注着不远处的算命摊子, 看陈星二人什么时候能回来。
如今, 他出一次门极为不易,更不可能去终南山寻陈星, 只有陈星下山,他出宫, 才可以短暂的见上几面, 可陈星怎么还不回来?!
李承乾将车帘放下,无趣的靠坐在马车里头。
过了一会,李德謇敲响了马车道:“殿下,用些饭食吧?”
“不想吃。”李承乾闷声道,没见到陈星, 他哪还吃得下。
李德謇没说话,而是把车帘掀开,拿着食盒爬上了马车, “殿下,您先看看……”
李德謇将三层食盒打开, 最上面那层便是陈星给李承乾做的鸡丝面。
刚打开食盒, 一股香气便传了出来, 李承乾本来也不想看的,却忍不住动了动鼻子, 这实在是太香了, 而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
“你这是从哪弄来的?”李承乾坐直了身子, 定定的看着那碗卖相不错的鸡丝面。
李德謇淡笑不语, 将筷子递到李承乾面前,示意他先尝尝。
李承乾刚说不吃,结果没忍住诱惑,将筷子接了过去,捧起碗来,小吃了一口,眼睛蓦然发起亮来。
“唔……你哪儿买的?”
这也太好吃了吧,和星星做的很是相似,一样味道,李承乾又没忍住,多吃了几口。
李德謇这才绷不住笑了一声,卖关子道:“不是买的……”
“不是买的,难还是你做的?”李承乾没好气的道,狐疑的看着李德謇。
“臣当然不会做。”李德謇连否认道。
君子远庖厨,他就一大老粗,怎会做这些玩意儿,倒是陈星,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声,做什么都是随心所欲,想做便做了。
这样的性格,着实让人佩服。
李德謇不说谁做的,李承乾就不吃了,放下了筷子,不一会鸡丝面都快糊成团了。
李德謇眉头皱了皱,多好吃的面,这殿下怎的就这么倔呢,这不得浪费了陈道长的心意了么。
无法,李德謇只能掀开车帘让李承乾看看,“殿下,您不是想知道谁给你做的鸡丝面吗?您过来看看……”
李承乾将面放在小案桌上,抬眸看了过去,透过车帘缝隙,看到陈星二人刚好回来,坐在了他正对面的算卦摊位上!
“这……这是星星做的?”李承乾不可思议道。
星星怎知他在这儿?
还给他做了一碗面?
“臣刚去买吃食时,碰到了在面摊上吃面的陈道长二人,知道殿下还未用饭,便将自己吃的鸡肉匀出些来,给殿下做了一碗鸡丝面,谁知殿下竟然不领情……”李德謇声音婉转,似乎要将陈星的伤心之情说出来。
李承乾眼睛抬都没抬,吃着快凉掉的面条,忙得没时间同李德謇说话。
这是星星做的,他自然是要全部吃完。
李德謇心里好笑,面上却不敢笑出声,夹了一些开口的菜到李承乾碗里,小心的伺候祖宗用饭。
一时间,车里只有李承乾吃面条的声音。
陈星和李淳风接着比试算卦,陈星算的速度虽没李淳风快,但每卦用的时间基本相同,而李淳风则是有快有慢,不知不觉中,他们只差了两卦了,李淳风一瞧,更是鼓着劲来算了。
这可把他累坏了,面色越来越白,额头的汗止不住往下流,胸腔里的气更是感觉提不上来。
而陈星就和刚开始一样,脸色没有任何变化,别说面色苍白,就是连一滴汗都没冒,气息依旧平稳。
最早那个来算家里东西经常丢的人,回来了,满脸崇拜的看着陈星。
一旁的邻居还在排队,笑着问道:“怎么样?丢了的东西真在米缸底下?”
老张头重重的应了一声,“可不是么,那些该死耗子在米缸底下做了一个窝,把我那些玩意儿全拿去做窝了!”
“呦,神了神了!”邻居肃然起敬,马上就要排到他了,可得好好算算。
周围陆陆续续有算完卦回来的人,没有一个不准的,一时间排队的人越发的多了起来。
因着人太多,李承乾不好下车,就这么静静的等着。
天色渐暗,李淳风早就支撑不住,不再算了,坐在一旁歇息着。
陈星算了算铜钱,发现已经过了五十枚,今天的任务已经超额完成了,也就招呼着累得快昏过去的李淳风起来,同各位等候着人拜别,说明日再来。
众人有再多的不舍,也知到了歇息的时候,等会宵禁了,他们可就出不了这坊市了。
俩人趁大家不注意,背着东西,往小巷子溜了进去,看到等了一下午李承乾的马车,俩人钻了上去。
“殿下,好久不见呀!”陈星笑着拱手道。
在光线昏暗的马车里,李承乾手里拿着一本书,装模作样的看着,神情平静,淡淡的应了一声,“嗯……”
好似根本不在意,对陈星二人过来也没什么反应。
但那抓着书籍,紧张泛起白色的手出卖了他,说明此刻他心情并不平静。
车里连个灯都没有,盲人看书么?
陈星心下好笑,也不戳破,往李承乾那边凑了凑,靠近了些道:“太子殿下看的什么呢?说出来让臣也看看。”
李淳风和李德謇二人坐在车门边上,两看两相厌,像两个门神一样沉默的坐着,互相看了眼后,又同时别开脸去。
李承乾因着陈星的靠近,感觉一阵紧张,吞了吞口水,将书往身后放了放,干笑道:“没,没什么。”
“臣还以为殿下有这般本领,竟能摸黑看书,这黑灯瞎火的也能瞧见,殿下莫不是长了三只眼?”
即使光线昏暗,李承乾也看得见陈星脸上那划不来的笑容,碰到那双如同星光一般亮的眼睛,李承乾还不好意思的挪开了眼睛。
这人没个正经的时候,更好看了。
“刚刚闲来无事……无事……”李承乾说到一半自己也说不下去了,这么黑连人都快看不清,哪还能看得见字,心思被人猜了出来,有些微窘,不自然的拽着自己的衣角。
陈星噗呲一笑,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忸怩的小太子头,“好了,我也不逗殿下了,殿下来这里寻我,是有什么事找我商量吗?”
“不是……”李承乾羞赧一笑,又悄悄的看了看坐在车头上的俩人。
这里有外人,不好说话。
李德謇会意,拉着李淳风的衣领子便把人拽下了马车。
“你干嘛?!”李淳风不乐意了,这毛都没长齐的臭小子,领着他衣领子把他拽下车,这让他多没面子!
“殿下有话同陈道长说,我们在车上像什么话?”李德謇松开了李淳风的衣领子,将齐衣领子整理好,伸手拍了拍李淳风的胸膛。
“滚!”李淳风双手抱胸,怒瞪了他一眼,“你就不能同我好好说话么?”
别开眼去,立在墙角,不想看到讨人厌的李德謇。
李德謇闷笑一声,李淳风这样就像个被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捂着胸口大喊“*屏蔽的关键字*”,让人忍不住发笑。
李淳风听到那满是揶揄的笑声,心下更是气愤,想着最近学到的阴煞,伸出两指,心里默念术法,一丝阴煞之气萦绕在指间。
“李侍卫?嘿嘿。”手指背在身后,眼睛弯弯的笑着。
李淳风的笑容,就像在黑夜里指路明灯一般,亦像冬日温暖的阳光,直直撞向李德謇,让他心神大震。
李淳风见李德謇呆愣住了,心下更是一喜,顶着一张笑得明艳的俊脸,凑了上去,在李德謇眼前摆了摆手道:“李侍卫……”
没有任何的反应,李淳风闷笑,这傻蛋不会真的傻了吧?
伸手推了推李德謇肩膀,同时把阴煞下了下去。
刹那间,走神的李德謇只感觉一股寒冷之息,从脖子一直凉到了脚底跟,冻得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猛的回过神来。
便见李淳风双手抱胸,满脸嫌弃的看着他。
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他这是怎么了?
怎么感觉好冷!
平日里李德謇火气旺,别人穿着厚衣服,他则穿薄衣即可,今日也不比往常衣服少,怎的感觉到冷了?
真是奇了怪了!
“李侍卫你这是肾虚体寒……”李淳风凉凉的道,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在黑夜里发着暗光,“该补补了!”
李德謇面色一黑,难得找不出话来反驳李淳风,冷哼一声,哆嗦抱着胳膊,往马车另一方向去了。
以免徒增烦恼,还是远远的避开李淳风吧。
李淳风略胜一筹,咧开嘴笑了,这人也不过如此!
而车上的人,没了他们两个外人在,说起来话就方便多了。
见到陈星,李承乾脸上莫名露出一抹痴意,“星星……”
陈星闷笑,这一个月不见,小太子便不认识他了吗?
怎得又恢复到最初模样,一副小女儿姿态,耳朵红得好似要滴血一般。
“殿下有话请说。”陈星大方的伸了伸手。
按他想来,李承乾应是遇到解不开的难题,这便想到了他,想让他帮忙出出主意。
李承乾摇头,垂着眼睛小声道:“我一切都好,就是一月未见,怪想你的……”
陈星笑容一怔,接着仰头大笑,爽朗的笑声就连马车外的二人都听到了,惊讶里头的俩人在聊些什么,竟笑得这般开心。
“你、你别笑……”李承乾难为情,小声的求饶着。
脸红得不能再红,要不是光线昏暗,恐怕陈星又得嘲笑他一番了。
本说出这话就已经让李承乾难为情,陈星又这般笑,李承乾脸上越发烧得慌。
陈星笑够后,又正了正神色,道:“殿下惦记着臣,臣心里欢喜,难道还不让臣笑上一笑?”
李承乾心里高兴,便不再扭捏,仰着头看着陈星,眼睛氤氲着雾气,笑着问道:“真的吗?那星星你……这些日子有想着我吗?”
陈星一顿,这些天他光忙了,修习阴煞术法,那术法难得他头发都要掉光了,哪还有时间想着宫里的小殿下,但这话万不能说出口,不然李承乾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垂头理了理道袍宽大的袖子道:“自是有的,可惜一直不得空,今日还劳烦殿下来看臣,臣实属罪过。”
这副模样在李承乾看来,就是羞涩不敢直视他,小太子李承乾心里美得冒泡,就连之前陈星言语调戏他的事都忘在脑后了。
星星也是想着他的?
星星一直没有忘了他!
“咳……那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李承乾嘴角的笑意掩饰不住,轻咳一声,强装正经。
这一副可爱模样,又撩到了陈星,心痒手更痒,又伸手蹂躏着小太子的头,把人头发弄得乱七八糟。
哪还记得之前要教导李承乾远离男色,他自己便先忘到了脑后,李承乾跟他这一美人如此亲密,就算天生是直的,也怕是会被掰弯了。
“星星……”李承乾抱怨了一句,挣脱开陈星的魔爪,他待会还得回宫,头发散乱像什么样子!
陈星忍了下来,脸色正了正,说起正事:“最近宫里有发生何事了?上回烦恼之事解决了吗?”
同样是打探他的近况,都是有参政议政嫌疑,太上皇李渊让李承乾感到他对自己目的不纯,有所企图,而陈星不同,陈星的问候让李承乾心里感到满满的暖意。
星星竟如此关心他……
李承乾摸着不一般跳动的心,他真的是中毒不浅了,中的是一种名叫陈星的毒。
他第一眼见陈星时,对他就有莫名的好感,通过之后的接触,陈星教他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还能提前预言宫的事,更是喜欢到心坎里去了。
绿萝红叶二位姐姐的异心,皇爷爷的企图……这些陈星不就很早委婉提醒过他吗?
是他自己对陈星不够信任,认为眼见为实,自己看到的东西便是正确的,实则不然,要是没有陈星的提醒,他是不是永远都想不到那一层?
如此一想,李承乾神色暗淡了许多,他对不起陈星对他的好。
“殿下有话直说便是,臣一定认真听着。”陈星坐直了身子,认真的道。
李承乾抽了抽鼻子,往他那边靠去,俩人并排坐着,虽春天到了,但春寒料峭,李承乾怀里还抱着一个暖烘烘的汤婆子。
因着自己暖够了,便把那个汤婆子塞到了陈星怀里。
“星星还是你好……”李承乾由衷的道。
不像其他人,对他好都是有所企图,或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获取对自己有利的利益,陈星则不同。
他一开始是极其不愿与自己牵扯上关系,因着他是皇子,更是当朝储君,与他有了联系便是有了无尽的麻烦,后来转变了,接纳了他。
但从未掩饰自己想要的,陈星曾直言不讳的说自己想要从他身上获取某些东西,他也大方的回应,男人无非要的权和钱,日后他都可以满足,陈星只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他可以看出,陈星不想参与朝廷纷争,隐居在山里才是他心中所求,不时像今天一样下山游玩,活得逍遥自在,却因为他,不得不掺和进来。
所以李承乾对陈星有着莫名的信任,这种信任来得奇怪,却来得让他安心。
“殿下知道便是,何必说出来。”陈星故作羞涩模样,抿唇一笑,“臣怪不好意思的。”
李淳风被陈星这耍宝模样逗得笑出了声,心下烦闷减少了些许,“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不说出来心里闷得慌,说出来又怕你会觉得是我想多了,心思太为敏感。”
陈星摇头淡笑:“放心吧殿下,臣还是知些分寸的。”
李承乾想想,陈星说得也对,眸子轻颤儿,将最近发生的事都道了出来,言语简略,说到李渊时,李承乾的眼眶更是红了。
李承乾声音有些哽咽,“我不想怀疑皇爷爷的……可如今皇上是父皇,他似乎对那个位子还有念想,连带着对我……我,他想要利用我,或者是想扶植我去对付父皇……”
李承乾心下十分不好受,那是他曾经尊重的皇祖父,却不曾想,他对自己的好,从他皇位被夺开始,就已经目的不纯了。
儿时父皇母后不再身边,他就跟着皇爷爷一起生活,叔伯父家的几个孩子玩耍,后来为了活下去,父皇兄弟反目,争夺那至尊之位,皇爷爷也退了位。
按理说传位子给哪个儿子都是传,既然退了位,如今皇帝是他父皇,皇祖父就应该歇了心思。
但他不甘心,竟还把主意打到他身上来,利用自己对他的信任,达到不可言说的目的……
李承乾攥紧了拳头,心里愤懑不平,他们怎能如此对他!
眼睛泛起血丝,倏地一愣,他苍白冰冷的手背上,覆着一只温热的手,那手比他大一些,却更为细腻光滑。
陈星手指灵活的从李承乾指缝钻了进去,将他攥得泛白的手指,一一打开,握了上去,十指相扣,“殿下心里感到愤怒,无非是一颗真心被人糟蹋了,因他们是殿下在意的人,既然他们不在乎殿下,你同样把他们从心里驱除出去便是,那便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人,殿下还有什么可气的?”
李承乾眸子渐渐睁大,猛的紧紧回握了过去。
抓住手上这人,他便仿佛拥有了全天下! 16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