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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想起刚来时想平平淡淡生活的愿望,觉得那时的自己,真的是把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了。
其实,在很多人的眼里,这个世界还是那么简单,每天上班或者上学,有空闲便忙些自己喜欢的事情,找些朋友一起玩,一起聊天。然后,找个喜欢的人,共同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等孩子长大了,独立了,自己也就老了。
我曾经也和大多数人一样这么想,可是,现在的我,却不再属于这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接触到了这个世界另一面的我,注定要承担起这另一面的责任,也注定回不到曾经的单纯。
这双阴阳眼,能看到的实在太多,所以我注定与单纯无缘。
继承典礼定在七月十八号,农历六月初九。地点在神奈川的慕容山庄。
这天,所有受邀的日本家族的家主都盛装到场。现在的慕容家在日本可以算是独掌阴阳术的营销,而且又有名刀在手。慕容家主继承典礼这等大事,自然谁都不敢忽视。
虽然四大家族都觉得这次的继承典礼太过仓促,想尽了办法想要办得隆重些,可依旧谢绝了那些媒体。
在四大长老们的眼里,继承典礼毕竟还是慕容家的家事。请来有联系的家族同盟通告一声便达到了目的,若说要放到电视上到处播报,实再是没那个必要。
七月十八号天,我早早地便起了,屋外已经有两名婢女守着了。在她们的伺候下,沐浴净身,更衣束发,一切有规有矩,半分马虎不得。
张无柳来了,静静地坐在窗台上,看我坐在梳妆台前,让鱼家的婢女帮我梳头。青丝如瀑地泻在身后,在檀木梳的梳理下,整齐地垂在我的背上。我从面前的镜子上,看着张无柳的侧影,突然觉得他看我的表情,像是在看即将出嫁的女儿。
不由地,无声地笑了。
镜子里的张无柳看到我笑,挑起了眉,随即也笑了开来。衬着身后清晨的阳光,美得恍若梦境。
用过早饭,宾客们渐渐到了。此时的我必须呆在房间里静神,让自己的心神完全安静下来。慕容家的继承典礼并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典礼,它还是一个仪式,一个从千年前便传承下来的庄重仪式——血祭龙魂。
只是,这次我的继承典礼与往常的有所不同,我要做的,并不只是这一个仪式。
在血祭龙魂这个仪式之前,我还要进行一次正式的认祖归宗仪式。只有把我的名字记录到了慕容家的族谱上,方才有资格进行血祭龙魂这个重大的仪式。
不摆脱私生女的这个身份,我就永远得不到龙魂的认可。以上古龙魂之高傲,是绝对不可能让一个身份不正之人来拥有他的能力的。
上午十点一刻,宾客到齐。十点半,鱼凌敲响了我的房门,通知我典礼开始。
我起身迈出房门,一身素缟地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虽然慕容世家因为所继承的龙魂为白龙魂,自古以来以白尊,但此时此刻,我身上穿的,却是真真正正的孝服。
到前厅之前,我先去宗祠灵堂,请出了我母亲的灵位来。然后从偏门出去,捧着灵位来到了慕容山庄的大门前。
十一时整。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门后,是一条由火炭铺成的道路,直通厅堂。火炭路不算宽,两边各立着一排手持鞭笞的鱼家侍人。
我在捧着母亲灵位,在门前直直跪下,跪过门槛,直接用膝盖压上还冒着红光的火炭。
原本坐在厅堂时观礼的人,一见此情况,纷纷惊起,走上前来。人群中,我眼角的余光看到手冢和迹部他们想要冲上来,却被君家的人给拦下了。
膝盖下传来的灼烧感,疼得我一身冷汗,我尽量让自己跪得笔直。每过一人,两边的侍人便会挥起手中的鞭笞,狠狠地抽在我的身后,在雪白的孝服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观礼的众宾不知为何会有这样的情况。问周围的侍者,却无一人应言,自行讨论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在这样肃穆的气氛也,讨论声也渐渐低了下来,继续静静地看着。有些女眷看不得这鲜血淋淋的场面,早已捂住了眼,别过头去。
这段路其实并不长,但却让所有的人都觉得走了许久。
等我跪完这条炭火路,一旁候着的侍人立刻把我扶了起来,此时我的膝盖处已是一片焦黑。
她们搀我走到厅堂,众宾客分立两旁边,把中间的大道给空了出来。鱼诛爷爷厅堂正中央,手捧着一卷家规,鱼凌手捧家法立在他的身旁。
我被搀着跪到了鱼诛爷爷面前的蒲团上,身体压迫到膝盖上和伤处,疼得我浑身一抽。
我尽量用清晰明朗的声音高声说道:“不孝女慕容紫云,携母慕容兰若之灵位,今日归家,愿认祖归宗。”
鱼诛爷爷神色肃穆,问道:“慕容紫云,你可知错?”
我伏首拜下:“紫云之母,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与人夜奔,是为不孝;罔顾身份,不继任家主之位,是为不仁;不顾同伴,不计后果,一意孤行,是为不义。今母亲已逝,紫云愿代母受过,接受慕容家家法惩戒。”
鱼诛爷爷又道:“你既已跪过炭火路,受过鞭笞刑,足见心诚。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已进得慕容家门,便要为所犯过错付出代价,否则不足以服众。你,可愿受这家法?”
我起身抬着,用坚定地话语回道:“紫云愿受。”
众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对话用的中文,但不知为何,都能明白他们所表达的意思。一听还要受罚,俱是心中一惊。
各家族的家主们,心里惊讶却都默不作声。对于慕容蓝若与伊藤正广私奔的事情,早已不是什么新鲜话题,当时这事还因慕容紫云出名的事,闹得是人尽皆知。虽然私奔说出去不好听,但在这个开放的年代里,各家族对于这样的事情也大都只是责备一番,最终也会试着慢慢接受。
可不曾想,今天来参加慕容家的继承仪式,首先便看到了这么一出。到这里,大家也都明白了刚才的那些是怎么回事了。
私奔外出的女子,若想重回家门,不论父母家人接不接受,都要先跪过炭火路,受过鞭笞刑,方能重新进得家门。进了家门,然后才有资格接受是家族的审判。
鱼诛爷爷翻开家规,正色道:“与人私奔乃是重罪,按家规,必须从族谱上除名。代愿代母受过,孝心可嘉。念在你年纪尚幼,罚你杖脊之刑,你可愿受?”
“紫云愿受。”
鱼诛点点头,从鱼凌手里的托盘上拿起那根一臂多长的木棍,站到我身侧,亲自执行仗脊之刑。
木棍狠狠地抽在背脊之上,发出一声闷响。这杖脊之刑与鞭笞不同。鞭笞再痛也不过是皮外伤,休息几天等长好了就没事了。但这杖脊却是打到皮肉之下,不出血,却会留下淤青,一个不慎,还有可能伤到筋骨,若是身子受不住,得卧床休息数月才能好得全。
这种木棍打到肉上的闷响足足响了十下,我愣是咬紧了牙关,一声都没吭出来。
待鱼诛爷爷把木棍收回托盘里时,我人已经痛得快要虚脱了。整个身体由内到外无处不散发着疼痛,一波又一波地刺激着我早已完全紧绷的神经。
鱼诛爷爷看我强忍疼痛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不由加快了些语速。
“慕容紫云,刑法已过,今以发代首,断你过往,你可愿意?”
我用力吸一口气,压下痛楚,咬牙回道:“紫云愿意。”
我话刚说完,鱼诛爷爷就从鱼凌手里的托盘上拿起了剪刀,绕到我身后,剪下一束发尾,扔进侍女捧来的火盆里烧掉。
这一切弄完,鱼诛立刻收起手中的家规,吩咐侍女扶我回里间上药更衣。
迹部家和手冢家的位置离主位最近,两人见我起身,都欲冲上前来。我冲他们扯了扯嘴角,摇摇头说:“没事了。”
两人只得收回手,重新立回自家爷爷身后。
回到房间里,侍女快速地帮我在伤口上上了药。鞭笞的伤和烫伤倒还好,药一上去,便感觉一阵清凉,疼痛立刻减轻了不少。倒是杖打出来的伤,一动就疼。这个时候也没时间用药酒去散淤,只得先放着,等接下来的继承典礼一并完了之后再处理。
一身白色的玄端祭服,盖住了我身上的所有伤痕。再次走到前厅时,除了脸色略显苍白之外,根本看不出来我刚才受过伤。
张无柳走穿着一身白色的正统礼服,头戴玉冠,走在我前面,一进前厅便径自坐了主位旁的副手位。其他各家家主面面相觑,具不知这俊美得不像话的男子到底是什么来头。但见主持祭祀之礼的鱼诛没有说话,也就不再深究。
我再次在厅堂前跪定,鱼诛站在我面前高声朗诵着早已准备发的祭词。其内容,无非是昭告祖先之类。念完后,又取出族谱,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下我的名字,再放在托盘里,送到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