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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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当我醒来时,玄参已经离去了。
我摸着床榻边还有他残留的余温,回忆昨日种种,我禁不住将自己捂在被子里不敢出来。
一切恍如梦境,我委实不敢相信昨夜那个疯狂的人真的是平日克制的玄参。
我趁着眼下只有我自己一人,悄悄掀开床被,当察觉到身子上那些星星点点的痕迹时,我笑了笑。
我与玄参,这便算是定情了吧。
想起他曾说要去鸣宫大人那处为我们求一根红线,我想此事很快就会被兑现的。
我知道在凡间,女子接受心爱之人的洗礼后,身子多少会有些不适,所以我下床时格外小心翼翼。
我挺怕疼的,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扯疼了自己。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我的身上竟毫无痛楚之感,等我伸手一摸,却又轻易摸到我的衣服被叠得整齐,摆在床头。
我便知道,玄参离去前还为我做足了工夫。
于是心头又瞬间泛起一阵阵甜。
我穿戴整齐后,走出繁天宫,拐个弯却遇到了风流倜傥的柳空青。
我迎面走去,对着他调侃说:“柳军师昨日不见踪影,这是又去哪里逍遥快活了?”
柳空青上下打量我一番,笑眯眯说:“错过了飘摇仙子的嘉奖仪式,本军师在此赔罪。”
他想来是知晓了我的品阶被晋升了,所以口头上连称呼都变了。
我装模作样地说:“既是赔罪,怎的只有如此浅薄的礼数,难道三言两语便是赔罪了吗?”
柳空青一听,神秘兮兮从袖子中掏出一件物什递给我,一边对我说:“我这不是来给你送礼了嘛。”
被送礼物,谁都会高兴的,于是我揣着笑意乖巧接过他递来的东西。
我低头一看,是张精致的帖子,然而定睛扫过上边的内容,我顿时阴森森看向柳空青:“你赔得哪门子的罪?”
我真觉得他是故意的,大清早上来给我找不痛快的。
“好吧好吧,我说实话,是朝华那婆娘威逼我递给你的。”柳空青举双手投降。
我翻了个白眼,这个没出息的。
“你身为堂堂九重天第二把交椅的座下军师,你还怕朝华公主?”我戳穿他的把戏。
柳空青这便又习惯性扇着扇子,挑眉道:“我想着,这也挺好玩的呀,便替你接了。”
我深吸一口气,扬了扬手中的帖子,说:“朝华公主只怕早已将我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她岂会真心实意邀我去那女仙相聚的百花会?”
柳空青笑道:“你既知道这是陷阱,便该知道她为了等你入套,必会想尽法子邀你去,与其她闹到景易大帝那边,强迫你去,还不如索性趁现在乖乖接下,至少气势不能输在开头嘛。”
看着这货一副我都是为了你好的样子,我哪里不知道他这是准备看一出好戏才为我接下这件麻烦。
我当下又是对他连连白眼,只觉得手中请帖如烫手山芋。
我望着那金灿灿的帖子,叹息问道:“大人……知晓此事吗?”
“我可是他的军师。”意思便是知道了。
我又问:“那他怎么看待?”
柳空青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由来一开始就做那缩头乌龟。”
还真像玄参的性格,我苦笑一声,将请帖收在怀中。
我开口道:“若我在百花会上遇到危机,大人……会来救我吗?”
柳空青挥了挥袖子,飘渺不定:“若她伤你,必不得好果子吃。”
我抿了抿唇,只怕朝华发起疯了,哪里顾得玄参的威胁,她只怕真的敢一不做,二不休。
“我何时启程?”我问道。
柳空青伸手递给我又一样东西,说:“时间紧迫,朝华公主的意思是,即刻启程。飘摇仙子,这东西你且收好,是他让我交给你的,若遇安危,当立刻捏碎,他即刻便可到你身边去。”
我颤颤巍巍接过那暗暗发光的玉佩,点了点头,扬了扬嘴角。
“烦请军师转告大人,飘摇定安然无恙归来。”
有了玄参这一出,我心下安定不少,也就即刻赶往那女仙汇聚的百花会了。
百花会,顾名思义便是赏花品酒的活动。
我若还未原先那仙娥,是不得资格前往的,不过如今误打误撞晋升女仙,又得朝华公主‘精心’相邀,于是名单里自然也有我的名讳。
柳空青还算是有几分良心,他到底还是送我过去了。
虽然我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一些是玄参的意思在里头。
不过,我才发现,原来柳空青的法术不比玄参差多少,他驱使祥云时同样是很稳当的。
只是到了门口,他却不能送我进去了,那里头多是女眷,他一个男神仙多有不便,临走前又嬉皮笑脸叮嘱我几句后,我只好目送他离去。
深吸一口气,我不知用指甲掐了多少次自己的掌心,才敢一步步走进那举办百花会的宫殿。
回想起朝华公主每次看我的眼神,一次比一次狠戾,她唆使雨神企图借刀杀人一事,我仍是历历在目。
如今想来,没有玄参在,原来我面对苦难时这么害怕。
自打上了九重天,每一次都是他在身前护着我为我探路的。
我才察觉到,于这偌大的九重天而言,我是如此微不足道,朝华公主只需轻松找个由头,便可让我乖乖前来给她刁难。
我忍不住摸了摸戴在胸口处的玉佩,感受那上面微凉的温度,我幻想那是玄参残留的余温,我便拽紧那玉佩,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众多女眷拥护之中,最高位的自然是身份显赫的朝华公主。
她华丽依旧,一双凤眸锐利、妩媚,却又势不可挡。
眼波流转自我身上,一瞬间便不得任何情感。
我浑身禁不住一颤,咽了咽喉头的唾沫,顿觉口干舌燥。
我以为我已经很快了,没想到我才是姗姗来迟那一位,当下便成了众矢之的,所有女神仙的注视皆投在我身上。
我站在宫殿正中央,有些不知所措。
朝华公主盯着我看了许久,突然笑了,“飘摇仙子,怎的来如此迟?”
我刚想向她解释什么,却被一道声音抢去。
说话的是个我不认识的漂亮仙子,她的声音略带几分刻薄。
“这便是玄参大人护着的那位?由仙娥晋到女仙的位置,还以为是个什么出彩的,原来不过如此。”
我听她提起玄参,有些恼怒,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将怒气哽在喉头。
这位仙子的话一说罢,众人果然开始对我议论纷纷起来。
她们大多都知晓了我便是那唐突晋升的女仙。
我掐了掐手腕,才重新提起几分精神气儿,对朝华公主笑说:“公主盛情相邀,是飘摇的过错,竟迟了几分才来,在此向公主和各位姐姐赔罪,只是此番送我来百花会的,是那柳军师顺道送我来的,他许是驱使祥云的法术不得当吧,待小仙回去,便提醒他精炼此术,保证绝无下次之过。”
我说罢,只听那方才对我咄咄逼人的仙子尴尬地抽了抽嘴角,说:“原来……原来是柳军师送你来的,那倒也不能全怪什么了,再者说,其实我们大家也没多早来,才刚来不久的……”
我暗自一笑,我就知道,面对柳空青,这玄参钦定的军师,她们这些不足为患的小小女仙,哪敢怪他?
自然也更不敢怪由他送来的我了。
朝华眼角抽了抽,但仍是保持一副笑意。
我在心底忍不住战栗,只叹一声笑面母老虎……
“飘摇仙子何必站着,快些入座吧,等会百花会可要开始了。”
“如此,便多谢公主美意了。”
我对高高在上的她扬起一个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心安理得地入座。
我一入座,肉眼可见我左右两位女仙都不动声色地远离我几分。
我摇头一笑,看来我在这场由朝华公主主导的鸿门宴之中,还真是有够不受待见的。
就在我尽量缩小自己存在感,一个人默默吃东西时,朝华公主轻轻拍手,那百花会便正式开始了。
不多时,一株株不同品种的鲜花被施了法术,自己排序整齐在半空中缓缓飞进殿内。
百花争奇斗艳,姹紫嫣红,自然让那些女仙都目不暇接。
我也停下筷子,盯着这殿中的上百种鲜花品赏着。
头一次看到这样的美景,我只觉得新鲜极了。
此刻殿中花香四溢,让人心旷神怡,倒真要感谢朝华公主此番邀请我来,不然岂非错过这百花美景?
那些花自己便飞舞着,有些不慎落了花瓣,似下了花雨一般,它们一轮轮在我们面前稍作停留,形成个圆圈让我们轮番观赏,也亏那办百花会的神仙想得出来这些花招。
百花会,又请的都是女神仙,果然是会享受。
此时,朝华公主突然发话说:“在座各位仙子,不便一一起身近距离观赏,不然由本公主为你们指定一株花,让你们每人一株拿在手中把玩如何?”
她的提议合情合理,自然无人反对。
于是朝华公主坐在高位上,纤纤玉指轻轻抬起,朝百花丛中随意一点,不多时,每个女仙手中便都得到一株花,而不同的女仙得到的花种自然也不同。
我观察了一阵,那些仙子得到的花,都极其符合自身相貌穿着特点。
朝华公主倒是很用心在挑选。
只是轮到我时,朝华公主笑了笑,那指尖轻颤,一朵纯白的花很快便轻飘飘落在我的手中。
我定睛一看,只觉得那花好奇怪,别的人手中都是开得极好,独独我这朵,将花瓣合得严严实实的。
只是我却不知为何,一握住它,手中便有一股浓烈的亲切感。
我只觉得,它就该是最美的那一株……
当脑海中不知为何蹦出这个想法时,连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明明它都没有开放,我又怎会得知它的姿态……
“请教公主,敢问这是什么花?”我问道。
却只听得朝华公主朝我嗤笑一声,挑了挑眉对我说:“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