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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一早,韩琦带着孩子坐在饭桌前。
冯坤端着一碟一碟精美的饭菜上桌,两个孩子见了,高兴地手足舞蹈。
韩琦有些奇怪地看着冯坤,问:“你最近是怎么了?”
冯坤想也没想,回答说:“我没什么的,只是觉得有些兴趣,然后做起来也挺有意思地。”
韩琦问:“兴趣?你什么时候迷上做饭的?”
冯坤稍稍思考了一下,说:“大概是从你的这些厨具进家的时候吧。”
韩琦笑嘻嘻地说:“没曾想,你做的还真像模像样的,味道也还不错。”
“真的不错吗?”
韩琦认真地点点头,说:“而且,自从你做早饭之后,我觉得轻松了很多。”
冯坤带着小小遗憾的语气说:“可惜我过几天要去出差了。”
韩琦有些吃惊地问:“你要出差?你不是一直都只负责咱们这边的电路维修吗?你一个搞维修的,要出什么差啊?谁派你去的?!我找他说理去!什么人啊,难道不知道你这身体状况么!”
冯坤拦着韩琦说:“你先不要着急。这次,是我自己要求去的。这次工程,本来就是缺一个人的,一直也找不到,领导这才问的我去不去。我想着,我也被养着这么多年了,我的腿也没有残疾到不能行走的地步,就答应了。”
韩琦有些无奈地说:“你这个人啊,就是太过老实!你走了,家里怎么办?又剩我一个人了,能忙得过来么?”
“我已经跟咱妈说过了,到时候她会过来帮衬一下的。”
韩琦默默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冯坤见状,问:“怎么了?不高兴了吗?你跟咱妈不是早就和好了吗?”
韩琦扭扭捏捏地说:“不是因为咱妈的事儿。我是担心你,你说你,好好的跟着去瞎折腾什么呀?”
“也不能说是折腾,人家会给不少钱呢。”
“咱们虽然不是什么大富之家,可你的钱也存了不少,我代理的钱一时半会儿也花不完,你何苦让咱妈跟着受累呢?”
冯坤“嘿嘿”一笑,说:“咱妈不累,咱妈知道我要出差赚钱,高兴还来不及呢,着着急地往我们这赶呢。这么多年,你也只顾着帮我存钱了,除了一家老小的花销,你都没舍得给自己置办过一件像样的首饰。你现在的穿戴,还都是自己赚钱买来的。”
韩琦听着听着,红了眼睛,这些年的委屈,其实她并不想去埋怨任何人。
韩琦微微侧身,努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眼泪落下来。
冯坤貌似没太在意韩琦的表情,一边忙着准备饭菜一边低头说着:“我仔细想过了,我不能让单位养我一辈子的,我也该另外找点自己能够做好的事情养活自己养活你们的。这次出去做工程,一次性给的钱不少,等我回来之后,我会着手准备一下,也会跟领导说明这件事情,希望你不会拦着我。”
韩琦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哀乐,只轻轻点着头说:“嗯,我知道了。你一个人在外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安全。”
冯坤就这样走掉了,他拒绝了任何人的送行,走得干净利落。
梁贺贺趴在办公室的桌子上,侧脸看着韩琦,开她玩笑说:“你老公走了呀,你一人在家可就自由自在了。我约了吴秀丽,你不考虑今儿晚上跟我们一起出去疯狂一把吗?”
韩琦笑着说:“我就不去了吧。我老了,再去做些与我实际年龄不相仿的疯狂举动会被人耻笑的。这大好的青春,还是留给你们年轻人去浪费吧。我还是回家伺候我婆婆跟孩子吧。”
梁贺贺问:“你婆婆来了?”
韩琦有些无奈地说:“来了,估计这个点也差不多该到车站了。”
梁贺贺坏笑着说:“你婆婆总那么挑你的毛病,你的好日子可是要到头喽……”
韩琦拿起自己的包包,起身说:“不管是好日子还是坏日子,总得过下去。有这样的一门亲戚,难不成还能丢出去吗?”
梁贺贺对着韩琦白白手说:“走吧走吧,你赶紧去吧,懒得听你啰嗦了。”
韩琦不放心地叮嘱梁贺贺说:“那我就再啰嗦一句。你一定要在这多呆一会儿,我还有个件没收到呢。”
梁贺贺撒着娇说:“你自己在这里等嘛,人家一会儿就来接我出去玩啦。”
韩琦皱着眉头说:“我去接我婆婆,你就帮我收一下。去玩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晚去一会儿也没什么关系。”
梁贺贺指着自己身后的办公室,说:“正事,你还是去找邢朝阳去吧。”
韩琦急忙忙提着包去找邢朝阳了。
韩琦的车还没走出停车场,放在身旁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郭达在电话里十分着急地说:“你赶紧回公司一趟吧,也不知道是哪个多嘴的,在领导跟前参了你一本,要拿你开刀整顿工作环境呢。”
韩琦不解地问:“张总?他怎么会?张总那儿我们不是都打点好了吗?”
郭达在电话里叹着气,还有些不耐烦地说:“领导可不止他一个,是上面的来突击检查了。这次的突击检查,我总觉得十分蹊跷。”
韩琦着急地问:“到底是哪不对劲儿啊?”
郭达催促着说:“我现在也说不太明白,你先过来,该认错认错,该接受处罚就接受处罚,先把这个坎儿过了再说。”
韩琦挂了电话,调头向公司赶去。
一个急刹,韩琦实在放心不下一个人在车站停留的付金婵。
又一个急刹,韩琦咬咬牙,一脚油门向公司奔去。
韩琦走后没多久,她所谓的那个“件”就被送到了邢朝阳的手上。
石美玉、迟冬梅和白好洁全部都是漠不关心的样子,安静地坐在原处做着自己的事情。
只有梁贺贺好奇,抢在邢朝阳的面前,端起了那个包装盒,边看边问:“这里面是什么呀?怎么会有那么一堆人给送过来呢?”
邢朝阳看了一眼说:“我仔细盘问,不过看这包装,像是珠宝。”
梁贺贺迫不及待地想要打开,一边拆着盒子一边说:“珠宝好啊,刚好我今晚上戴出去嘚瑟一下。”
邢朝阳制止,说:“千万别开!这可是韩琦的东西!人家还没看一眼呢你就拿出去戴了,她知道后该怪我没有替她好好保管了。”
梁贺贺嬉皮笑脸地说:“没关系,有什么事我担着!再说了,咱们都是邻居,我又跟她一块儿赚钱,她的珠宝我戴一下也没什么的,戴完之后我再给她放回去,简直就是神不知鬼不觉么。”
梁贺贺说着,已经将包装盒上的彩带给扯开了,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套亮晶晶的首饰三件套。
梁贺贺惊呼:“哇,这么好看啊!”
邢朝阳附和:“应该也很贵!”
梁贺贺看得眼睛都直了,盯着盒子里的珠宝,目不转睛说:“怪不得韩琦一直说着要有人替她收了呢,这里面的东西,还真是让人爱不释手啊。”
邢朝阳恍然大悟地说:“哦~我知道啦,我说韩琦怎么不找你却找我帮她收东西呢。看看你现在的眼神,简直就是看进去拿不出来的那种啊!”
梁贺贺仍然笑嘻嘻地看着邢朝阳,可却毫不客气地抓起盒子里的珠宝,转身跑掉了。
邢朝阳在身后着急地大喊:“哎……你别跑啊……你拿走我怎么跟韩琦交代啊?!”
梁贺贺一溜烟地跑掉了,头也没回,留邢朝阳一个人原地无奈发呆。
比邢朝阳还要不知所措的,是一个人徘徊在车站的付金婵。
出了车站的大门,付金婵压根就分不出东西南北。有太阳的时候,她勉强可以根据太阳的方位记住方向,可在兜兜转转了大半天之后,太阳落下山了。
付金婵又一次迷茫地在人群中搜寻着韩琦的身影,可却什么都没有。
她心慌慌地给韩琦打了电话,无人接听,两三次之后,仍然无人接听。
付金婵收了自己的手机,黑着脸又回到了候车厅里面。
付金婵一个人默默地坐了很久,开始翻腾自己的行李,可翻来翻去,也没能找到点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
付金婵又将行李重新收拾好,将目光放在了不远处的小卖部那里,那里的一口锅正热气腾腾,看起来烟火气息十足。
付金婵拜托了身旁坐着的人,说:“麻烦帮我看一下,我去那边买点东西。”
身旁坐着的人十分热情地对付金婵说:“别去那买,贵着呢。”
付金婵无奈一笑,说:“贵也得买,饿了呢。”
付金婵挑挑拣拣,也没舍得给自己挑什么好东西,花十块钱买个面包之后便出来结账了。
结账的小姑娘面对着付金婵递过来的100块钱,面露难色,说:“大姨,您有零钱吗?我找不开。或者您在线支付也是可以的。”
付金婵也有些为难地说:“什么在线支付?我就这100块钱,你就去别的地方换点零钱么。”
小姑娘嘟囔着嘴说:“大姨,你看这还有这么多顾客等着呢,我真的走不开。”
两个人正为难着,站在付金婵身后的一个女孩子伸出自己的手机,说:“十块钱是吧?我替她结了吧。”
出了小卖部的大门,付金婵紧紧地跟在女孩子的身后。
女孩子停住脚步,转身看着付金婵问:“您跟着我做什么?”
付金婵很实在地说:“还给你钱。”
女孩说:“不用还了,替您付了就是替您付了,您还我100,我也没有零钱找给您,您还是该去哪就去哪儿吧,我现在自身难保,没地方去,也不能再帮您什么了。”
付金婵很倔强地说:“我这个人不会欠人钱的,你现在没钱找我我就等到你有零钱的时候,或者,我早晚也会找到一个十块钱的东西买给你。你自身难保,我也好不哪里去,咱们两个就相依为命地走走这段路吧。”
女孩子只好说:“那就随便吧。”
就这样,付金婵跟着女孩转了一整条街。
女孩也恰如自己所说的样子,果真没有什么地方去。
两个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的人,在兜兜转转之后,又坐回了候车厅的长椅上。
女孩问:“大姨,你从哪里来?”
“老家。”
“要到哪里去?”
“儿子家。”
“那为什么你现在会坐在这里呢?”
“儿子不在家。”
付金婵说完,两个人沉默了许久。
许久之后,付金婵问:“你要去哪里?”
“回老家。”
“几点走?”
“没买票,不想走。”
“为什么不想走?是家里不好吗?”
“家里挺好,但我不想带着一身伤痛回去。”
付金婵一声长叹:“唉,我儿子跟你一样,懂事得让人心疼。”
女孩摆弄着自己的衣角,两个人再一次陷入了沉默。
夜色渐深,付金婵看着挺身坐在座位上的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女孩子,问:“你真的没有地方可以去了吗?”
女孩侧脸看着付金婵,带着一点点傲慢的语气,问:“怎么了?您是有地方可以去吗?那您一开始就直说早早走掉不就好了吗?您是刚才不想走现在又想走了吗?那就离开好了,反正我已经习惯被人抛弃的感觉了。”
付金婵略带着歉意说:“我不是想抛弃你的意思,我不是还欠你十块钱没给呢,我的意思是,如果你不介意,就跟着我一起去我儿媳妇那吧,只是要难为你跟着我一起受人冷眼了。”
女孩很吃惊地问:“原来你真的是要去自己的儿子家?”
付金婵点点头。
女孩很生气地说:“原来天底下还真有不认自己娘亲的人物呢,您还等什么呢,走啊,我跟您一起,如果您那儿媳妇不让您进门,我就直接把门替您踹了。”
付金婵看着气冲冲收拾行李的女孩,又有些不放心地说:“不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糟糕,你不必这样着急着替我出头……”
女孩大义凛然地拎着自己的行李走在前面,对跟在自己身后的付金婵说:“走啊,怕什么,你住哪条路上哪个小区,这个闲事儿我还真是管定了!”
付金婵无奈,只好带着女孩出发了。
走下出租车的那一刻,女孩把行李在地上一丢,自嘲般苦笑着说:“还真是命啊运啊……”
付金婵拿着行李跟在后面问:“你这么善良,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
女孩拍拍身上的尘土,昂首挺胸地说:“本姑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刘婷。”
不管你拥有多少资源,永远把对手想得强大一点。——马云